作者waysing (說不出..)
看板NTU-Archery
標題B棟11-(3)
時間Fri Dec 5 01:06:44 2003
那個時候,我們才大一。
大一這兩個字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尷尬的名詞。我們不敢說是自己是大學生,
因為高中時期的日子才剛過去,太多的青春印象與時間留下的味道都是朱筆黑墨
染雲宣的深刻,所以我們都認為自己是實習者,實習著所謂的大學生活。
一間寢室住四個人,除了阿居,皓廷跟我之外,還有一個哲學系的老同學。
為什麼會稱呼他為老同學?因為他大我們四歲,服完了兵役又當了一年的業務員
之後,才決定奮發向上考大學。
老同學的名字叫做孫亞勳,是屏東縣林邊鄉人。他說他是家中的長孫,爺爺奶奶
很高興,堅持要替他取名字,兩個老人家還跑到附近的國小去請教校長,說一個
小孩子該取什麼樣的名字才能為孫家帶來蓬勃之氣,結果他這輩子第一個名字,
叫做「孫滿堂」,笑翻了我跟皓廷,阿居三個人。
後來陸陸續續,孫家一直有小嬰兒誕生,有點驚人的是,亞勳的三舅媽一口氣替
孫家生了三胞胎,孫爺爺孫奶奶見情況不對,趕緊去把「孫滿堂」這個名字改掉
在亞勳用了「滿堂」這個名字五年多之後。但有些事情邪門得緊,在亞勳改名字
之後,他的小舅媽很不幸的流產了。
亞勳退伍之後,一個人到台中賣起了車子,當時景氣不算差,亞勳也存了一筆錢
。有一天,亞勳認識了一位補習班職員,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在走進他
的公司沒多久,就訂下了一部新車,而且相當瀟灑的要亞勳在交辦事項結束,牌
照領完之後,把車開到補習班去交給她。
「她真是帥呆了!第一眼就深深的吸引住我。」
亞勳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著光茫。
就因為這樣,亞勳天天騎著他的偉士牌,故意到她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飯。後
來更是很乾脆的辭掉業務的工作,到她的補習班去補習。
「她跟我打賭,如果我可以考上國立大學,她就願意開始跟我約會。」
亞勳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還是閃著光茫。
「所以,我可以考上這裡,是她給我的動力。」
「那你跟她有開始約會嗎?」
「有,我們交往了三個多禮拜。」
「三個多禮拜?!」
我跟皓廷,阿居三個人同時驚呼,這樣的時間真是短得讓人驚訝。
「後來我才知道,她一點都不喜歡我,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寂寞。」
我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我不明白因為寂寞而跟另一個人戀愛的感覺到底像什麼?
我很用心的在揣摩,如果我是因為寂寞而去跟一個女孩子相處,那大概就像我的
家教學生一樣吧。
我的家教學生是個功課很好的女孩子,因為父母親都忙於工作,不放心讓她一個
人在家裡,所以請我去陪她作功課。而她才高一。
她叫做周妤萍,通常我都叫她妤萍。她不太會跟我說話,課業上也沒什麼問題。
雖然偶爾會拿個題目來問我,但總是在我講解不到一半的時候,她就會說一聲「
我會了。」,然後又埋首在她的題目中。
如果我因為寂寞而戀愛,那大概就像妤萍因為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所以請我陪伴
她一樣吧。
時間輾轉,一個學期就快要過去了。
我們之間最快陷入愛情裡的皓廷,在學期結束前的幾個禮拜失去了睿華。
那一陣子,皓廷總是最晚回到寢室的人,卻也是最早離開的。
亞勳知道皓廷為什麼難過,幾次想跟皓廷聊聊天,但皓廷總是對他笑一笑,說了聲
謝謝,就背起背包,帶著籃球,很快的離開我們的視線。
一間寢室四個人,皓廷的低迷情緒看在我們眼裡,就像是受在背上的傷一樣,平時
不會看見它,但只要一個不小心碰到,會讓你全身上下都很不對勁。
睿華離開皓廷之後,皓廷整個人都變了。籃球對皓廷來說,已經從喜愛變成了依賴
,而且這樣的依賴很深很深,像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必須聽著媽媽的心跳聲才得
以平靜一樣。
我們看著皓廷桌上那本「暗夜哭聲」從上個星期一擺到這個星期三,看著他的刑法
總則翻開第四十二頁,到過了一星期之後還是在第四十二頁,看到他床上的棉被就
可以知道他有沒有回來睡覺,看著他一下課就不見人影,餐廳裡也不曾出現過他的
身影,亞勳,阿居跟我都全然無計可施,只能看著他一天一天的憔悴。
想找到皓廷其實並不難,只要你到籃球場去就可以看見他。
他把所有的體力都用在球場上,三對三的鬥牛賽,他可以不斷的贏球,從日正當中
到夕陽西斜,籃球不曾離開過他的手上。
系隊的學長來到寢室好幾次,要請他加入系隊,我們每一次的轉告,得到的答案都
是「不想去」,校隊的學長也來到班上好幾次,要他加入校隊,我們每一次的轉
告,得到的答案都是「沒興趣」。
阿居問我,是什麼樣的依賴讓皓廷可以為了籃球廢寢忘食?
我不了解愛情,也不曾為了什麼而廢寢忘食,所以我只能搖搖頭的回答阿居。
亞勳說,讓皓廷廢寢忘食的不是籃球,而是睿華。
這句話讓我跟阿居有了一點頭緒,我們跑到台北護理學院去找睿華,把皓廷的情形
一字不漏的告訴她。
『本來我以為我喜歡的,是一個愛運動的男孩子,但後來我想清楚了,我愛的,是
一個愛運動,但是更愛我的男孩子。』
睿華很認真的說著,眼神中有形容不出的堅定。
「一點情面都不留嗎?」阿居急著問她。
『感情事談的是相愛,不是留著情面,卻又帶著傷害。』
「我覺得,皓廷很愛妳,他並沒有犯下什麼濤天大錯,只是放不開對籃球的熱愛而
已。」
我說著,卻感覺到語氣中參著一絲顫抖。
『哪天他放不開的,是對我的熱愛的時候再說吧。』
面對這一次「庭外和解」的失敗,我跟阿居都很喪氣。
阿居說他不懂,如果真的相愛,為什麼不能多一些包容,卻只想到要分開?對於阿
居的問題,我有著同樣深的疑惑。
我一直以為,兩個人相愛,愛屋及烏這件事會自然的成立。或許我們都為睿華考慮
的太少,而皓廷的難過我們又看得太多,所以一旦無法跳脫出來看,這件事就沒辦
法有一個公平的結果。
有一天,我們在念完了隔天要小考的民法總則,而亞勳則拼命的研究著他哲學系必
修的Logic時,回頭看了一下皓廷的位置,深夜一點四十幾分,他還是沒有回
來。
我們決定到籃球場去找他,不管如何,不管他領情與否,我們都要跟他談一談。
完全沒有燈光的籃球場,傳來陣陣的籃球拍打聲,一個敏捷快速卻顯得孤單的身影
,在這座寂靜的城市中,有著不知如何形容的對比。
「我們今天去見了睿華,跟她聊了一個下午。」
阿居跟我站在球場旁邊,他的這句話引起了皓廷的注意。原本任我們怎麼叫,也只
是簡單嗨個兩句的皓廷,終於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找她做什麼?」
「救你。」我看著皓廷,故意冷冷的說著。
「救我?」
「對,我們不能再看著你繼續這樣下去。」
「我沒怎麼樣,上課照上,從沒翹過一堂課,我正常的很。」
「是嗎?明天考什麼你知道嗎?」
「....唔.....」
皓廷沒有說話,他走了幾步路,把地上的球撿了起來。
「她.....好嗎?」
「我們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但很明顯的,沒有你這麼糟。」
「是嗎....?那就好,至少她比我快樂。」
「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難過,我們不能幫什麼,至少我們可以聽。」
阿居拉住皓廷的手,激動的說著。
靜了幾分鐘,我們三個人沒有人再說話,深夜裡的籃球場好安靜,我彷彿可以聽
見皓廷心中正在翻湧的痛苦。
終於,他癱軟了下來,跌坐在球場中央。
像是累了好久好久沒有休息的人一樣,他痛苦的疲憊在顫抖中宣洩,他軟弱的堅強
在淚水中崩潰。
「我好想她........」
皓廷哭著說。
淚水在球場中央炸開,滾燙的訴說著再也掩飾不住的悲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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