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人間 2007.12.29 / 30 我也要性愛 ◎河合香織 譯⊙郭玉梅 摘刊自八方出版新書「性義工」 「上帝真會捉弄人，像他這樣的人，居然還讓他擁有性慾。」 ──日裔荷蘭人山本清子 　 今天，一整天都凝視著鏡子。 　 雙手已經請人做過指甲彩繪，每一個指甲都塗滿鮮豔的色彩，故意少一些紅色，特 別採用今年最流行的顏色，為了特殊的日子，她特別從雜誌研究最新的化妝術。 「會不會很奇怪？」她一再詢問別人的看法。由於她幾乎沒有機會外出，無從知 道一般人的看法，所以內心充滿不安的情緒，為了慎重起見，她特別洗了一個香噴 噴的澡，並開始挑選衣服。 明天，她就要和她的白馬王子見面。 下午四點左右，他來到她家。 他是她的父母也認同的男伴。 一開始，他們悠哉的一起共浴，兩個人泡在浴缸中，閒聊最近發生的事情或是好看 的連續劇，他用滿是肥皂泡的海綿刷子，溫柔的為她刷遍全身。 沐浴完畢，他為她擦乾全身，雙手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放在床上。他的力氣很大， 抱起她並不吃力，然後輕輕拉著她的手，另一手輕撫她的秀髮，他們兩個人就這樣 耳鬢廝磨好長一段時間。 她很喜歡白馬王子，只要被他牽在手裡就讓她內心小鹿亂撞，看著他的眼睛就讓她 安心，他是她所見過的人當中，最讓人心儀的一位男性。 過去她不曾戀愛過，每次都是單戀，而且從來沒有開花結果，每次看到電視上的偶 像劇，就讓她懷疑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戀情嗎？總覺得那個世界好像就在異次元的空 間，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 「下次我們外出走走好嗎？」他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如果真能和他一起外出，該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呢！她的內心怦然心動。 轉眼間，兩個小時過去了，每個星期她只能和他見面一到兩次，讓她感到很寂寞。 「再見了！」 白馬王子只留下這句話就走了，魔法在煞那間完全解除了！ 她的白馬王子，其實就是應召牛郎！ 所謂牛郎店，就是專門提供女人性愛服務的一種俱樂部；應召牛郎店則是由男性公 關前往女客人指定的地方，為女客人進行性愛服務，也有人指定只要單純的約會而 已，不需要性愛方面的服務。 我曾經看過一本東京「賽菲洛斯」牛郎店的名冊，裡面記載的項目除了年齡、大頭 照之外，還有「擅長的技巧」、「性器官長度」等等，這本名冊大約收錄二百名牛 郎，從十八歲到五十七歲不等，幾乎都有正當職業。登錄費用為三萬圓，可連續刊 登四年，不過聽說也有人從沒有接到工作機會。 這個牛郎店最特殊的地方是，對身心障礙人士有打折的優待，通常一小時是一萬日 幣，身心障礙人士只要五千。 把牛郎稱為白馬王子的這位女主角，名叫柏木奈津子，她也是利用半價優待的一名 身心障礙人士。 她今年二十六歲，先天性股關節脫臼，從小就是長短腳，十八歲以前還可以拖著另 一腳緩步前進，但是從十九歲起就完全只能坐在輪椅上。聽說像她這種病，只要接 受削骨手術，或許就可以步行，但是她從一出生，白血球就比別人少很多，根本很 難接受這一類的手術。 她經常出入醫院，以致高中時期差點因曠課過多而無法畢業，最後總算勉勉強強領 了畢業證書，後來因為身體狀況欠佳，無法外出工作，所以，現在和父母住在一起 ，整天足不出戶。 她的父親經營不動產租賃業，家裡雇有司機，家境還算富裕，有時候會請司機帶她 外出走走，但是，如果腳痛就無法外出。另外，雨天或天氣狀況欠佳的日子，她的 身體就會嚴重不適，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每個星期大約有兩、三天必須到醫院打止 痛針，所以，上醫院打針就勉強算做她外出的機會。 她不只是因為身體的因素讓她無法外出，其實在精神上她也不喜歡外出，因為只要 一到外面，就會遇到許多她不想看到的畫面。 「對於身心障礙者而言，必須對很多事情死心，尤其外出的時候，就更讓人感到 悲哀。同年齡的女孩子都穿得花枝招展走在街上，我卻因為殘障根本不能打扮得漂 漂亮亮，為什麼我就不能像別人一樣呢？就以食物來說，如果一輩子都沒有嘗過美 味，就不會因為追求不到而感到悲哀，對我而言，性這件事根本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的東西。」 但是，她對性還是抱有憧憬，她甚至有越來越強烈的念頭，想和男人說說話，也想 和男人做愛。 「我認為不論是女人或是身心障礙者，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性慾，說起來讓我很害 羞，不過老實說，我也曾經自己處理過，然而總是感到有些無法滿足的地方，不， 應該說，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我的性慾。」 奈津子的國中與高中，都是就讀女校，能夠接觸到的男性，大概僅止於醫生而已。 同學當中有人上補習班就有機會認識到異性，但是她的身體欠佳，都是聘請家庭教 師到家裡。 於是，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她決定找一位應召牛郎。 奈津子對任何人都很難敞開心扉，只有一位氣味相投的知心好友，此人就是五年前 開始，每天都到家裡照顧她、大她一歲的女看護。她們兩人的感情好的就像親姊妹 ，所以，奈津子才敢向她提及困擾許久的性方面的困擾。在日常生活中，她對奈津 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也會把奈津子的頭髮染成漂亮的咖啡色。 有一天，她為奈津子帶來一堆流行服裝雜誌、髮型雜誌，其中也包括適合女性的色 情雜誌，奈津子非常感激她的體貼，就在這個時候，她在雜誌上看到一篇應召牛郎 的廣告。 「要不要試試看？」女看護半帶玩笑的對奈津子說。 「什麼？我才不要！」 奈津子一開始是嚴厲拒絕，但是，她又隨即想到如果不掌握住這種機會，可能一輩 子都無法接觸到男性，因此，她下定決心拿起電話。 站在她眼前的是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高橋先生，他在大學時代曾經參加過幫助身心 障礙人士的社福團體，或許是因為有過類似的經驗，奈津子的殘障看在高橋的眼裡 ，似乎沒有讓他有任何距離感，他完全把奈津子當做普通的女孩子。 「如果是不熟識的人，一看到我坐在輪椅，一定會東問西問。我喜歡和別人聊天 ，我希望自己就像世界上的平凡人一樣，但是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我可以 很自然的和高橋先生聊天，我們可以天南地北聊個不停，聊服裝、聊電視節目。高 橋先生完全不會在意女生的外表，和他在一起讓我很放心，即使不做愛，只要見面 聊天就讓我很快樂了。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讓我心滿意足，只要他握著我的手，我 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信賴他，總覺得跟他很親。」 「妳在戀愛了吧！」 　 聽到我這句話，奈津子停頓了一下。 「但是，如果我向他表白我的心意，恐怕我們的關係就結束了……。其實我一直 擔心如果下次他不願意來的話，我該怎麼辦？如果他討厭我而不願意來的話，那我 該怎麼辦？」 奈津子也老實告訴我，她之所以願意接受我的訪問，也完全是為了迎合高橋，因為 這件事是牛郎店的老闆拜託她的，如果拒絕我的採訪，她擔心高橋會不高興。 「第一次的性愛，妳有什麼感想？」 「這件事嘛……反正就是這樣嘛！高橋先生問我是否有過性經驗，我告訴他從來 沒有。」 不過，最讓奈津子感慨最深的，其實是「泡澡」的過程。 「回想起來，打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和人一起泡在浴缸過。我沒有辦法一 個人洗澡，每天都是由看護幫我沐浴，不過，看護是穿著衣服，而且不會進去浴缸 。小時候，爸媽也不想和我一起洗澡，因為每當媽媽看到我的身體，就會哭著責備 自己，認為一切都是她害我的。」 奈津子的雙手可以活動，但是一彎曲就痛，所以根本無法自己進入浴缸，平常都是 由男司機把她抱到浴缸，再由女看護幫她洗澡。 「被男司機看到妳的身體，不會不舒服嗎？」 「不會，反正股關節症這種疾病，就是常常會被別人看到那個地方，即使對方是 男性，我也不會覺得怪，醫生也把我當做一種商品看待。」 雖然應召牛郎對殘障者有半價優待，但是每次兩個小時也需要一萬日幣。奈津子每 星期電召一、二次，這筆不算少的費用完全由父母負擔。 「爸媽都知道我找應召牛郎的事情，他們也認為像我這種身體，一輩子都不可能 戀愛或結婚，實在很可憐，所以……。」 「誰都無法確認妳一定不會結婚，或許明天就會出現一位優秀的男生。」 「不，我是打定主意絕不結婚，我連自己都無法照顧，更不可能為心愛的男人做 飯、洗衣服，我很怕看到心愛的人露出悲傷的神情，更不忍心讓心愛的人一輩子幫 我推輪椅。如果又生了孩子，我更幫不上忙，爸媽生病了，我無法帶他們上醫院， 也無法照顧他們，反正我什麼也做不了。」 奈津子用沉重卻又淡然的聲音說出她的看法，聽完這番話，我可以深刻感受到她的 想法。 她完全摒除戀愛、結婚的念頭，改以選擇牛郎的方式來紓解寂寞芳心。 「妳對花錢買性愛有什麼看法？女人應該比男人更抗拒這種事才對。」 「我也是人，身心障礙者也是有感情的，花錢買性或許是不好，但是，我實在找 不出其他的方法。反正我認為這種機會非常好，以後我還是會繼續利用。有些人確 實沒有戀愛或做愛的機會，一般人總認為性愛商品化是一件傷風敗俗的事，但是， 如果能讓有缺陷的人有機會露出笑容，為什麼不容許這種事情呢？」 她之所以把十指塗上美麗的彩繪，是有理由的。 「因為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稱讚我的指甲很漂亮，我很高興，這是有生以來第一 個男性稱讚我。」 奈津子的內心其實真的很想談戀愛，但是她卻打算死了這條心。所以，我非常誠摯 的為她祈禱，如果她和「白馬王子」的戀情可以開花結果，當然是最讓人高興的， 即使不行，就把認識他當做是讓她對戀愛更具自信的強心劑。 -- 客廳板規宣導── 轉錄文章，請刪除文下推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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