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一個朋友寫的 經她同意轉載 歷朝大亂鬥實在太有意思了 看完超想去觀落陰的 ※ 引述《Smaragdos (無患子)》之銘言： 地府，又稱陰間、陰曹、地獄、幽都、冥界，總之就是人死後， 靈魂──或可稱鬼魂依附之處。在凡人的想像中，地府就像面鏡 子，與人間一切相映照，因此人間有皇帝統治，地府也有閻王主 理，但人間皇帝獨一無二，閻王卻有十殿閻王，各有判官襄助， 以第一殿秦廣王蔣為首，專私人間夭壽生死，中間八殿則為各式 不同地獄，如第二殿楚江王歷的寒冰地獄、第七殿泰山王董的肉 醬地獄，第十殿的轉輪王薛，則負責遞解鬼魂，在冥秤之前分別 善惡，核定等級，發四大部洲投生。 一般人按照既定程序，牛頭馬面等陰差按照生死簿上的壽限，上 陽間押解鬼魂過鬼門關，鬼魂領取標明身份的路引後，便有了排 隊轉世投胎的資格，轉世以後的命運如何，則得視此人累世的善 惡、與人結下的宿冤多寡而定。 但有規矩，總有例外，有少部分難以在冥秤前斷定善惡之人，便 會先守選一段時日，讓他們先下地獄受一陣子苦，抵銷惡報，換 得來世投胎好人家，大部分鬼魂都願意接受這種安排；更有極極 極少數人，守選是為了經十殿閻羅會審通過，方能決定其去向， 這些人便是歷朝歷代的君主，因為這等人往往事功大，過錯亦大 ，但存心有愧，活著時候便大肆捐獻布施，燒紙錢、作法會，而 且後代子孫享祀豐厚，地府眾官早收受他們不少賄賂，人家死後 便不好隨意處置，只好圈個地方，名為監牢禁地，實為別墅外苑 ，讓他們輪候守選，其實是敘舊聊天閒嗑牙，慢慢的，大家便習 慣稱這所在為「地府皇家聯誼會」。 一些有志難伸，或庸庸碌碌的皇帝，其善大於惡，或小善小惡， 多半選擇入輪迴贖罪，例如宋徽宗趙佶、明熹宗朱由校，經十殿 閻羅會審投胎轉世，一個當畫師，一個幹木匠，可說各得其所， 活得比當皇帝時快活不知百倍，偶爾回聯誼會聯誼聯誼，一兩年 便又轉世去了。於是文檔在閻羅殿傳遞批駁不定，久久不能投胎 的，都是一些殺人如麻，功過難論的君主，其中最顯赫的兩巨頭 是秦始皇和成吉思汗，再來劉邦、李世民、李隆基、趙匡胤、朱 元璋、努爾哈赤也是不可忽視的人物；一些心狠手辣的后妃亦在 其中，如漢呂后、唐武后、明萬貴妃、清慈禧太后等等。 而且這幫人物多半心智堅定，死後魂靈聚而不散，兼且意識清醒 ，言談舉止宛如活人，隨便官階稍低的陰差都不敢攖其鋒。最明 顯的例子就是手擁地宮十萬雄兵的秦始皇，由始至終身居「地府 皇家聯誼會」永久會長，凶如商紂也不敢得罪他。眾先帝除了暗 悔沒把陵寢塞多點兵士，樂得袖手旁觀，任由他和十殿閻羅對著 幹，平日則在苑中騎馬打獵、鬥雞賽狗、飲宴作樂，玩得悶了， 稍繳些「手續費」申請，不必七月鬼門開也能出外散心，可說樂 不思蜀，不投胎也無甚關係。 ＊＊＊ 地府皇家聯誼會、諸帝公主分會 新換上的牌匾高掛於極盡雕飾奢華的四角飛簷樓閣上，流動酣暢 的行書字體，乃出自大唐文皇帝李世民御筆。畢竟一班留守皇家 聯誼會的皇帝，劉邦朱元璋一個混混流氓一個乞丐和尚不提，李 淵趙匡胤軍旅出身，成吉思汗元人不識漢字，最愛四處題字留名 的乾隆皇，不久前耗費鉅額冥幣籠絡判官，終於如願轉世作他的 短命花花公子去了，聽說還特地申請留洋，頂著金髮藍眼，駕著 保時捷法拉利蓮花等現代名馬四處留情，估計玩個幾十年才會回 來繼續守選。於是副會長安樂公主便拱會長太平公主一起去找太 宗爺爺，好不容易聽他囉嗦哀怨一陣，才換來幾個大字，不然乾 隆端莊秀美的楷書，可能更稱得起這座雅樓。 比起「地府皇家聯誼會」總會的歷史，「諸帝公主」分會是近幾 百年才興起的新分枝，之所以要刻意強調「諸帝」公主，是為與 外族和親封的宗室女、以及功臣異姓公主區別。本來皇家聯誼會 只有「帝王」、「后妃」兩個歷史悠久的分會，畢竟這二者佔了 會員大宗，帝王分會由劉邦、劉徹、李世民、李隆基、趙匡胤、 趙光義、朱元璋、朱棣、愛新覺羅胤禛、愛新覺羅弘曆（玄燁即 康熙功大於過，老早升天去了）等著名帝王輪流擔任，每任三十 年，無非是安排男人們吃喝玩樂的節目，所以每逢夙夜匪懈的雍 正上任，大家就有得悶了；后妃分會則由呂后、武后把持，兩后 長年合作無間，百多年前慈禧入會，本以為能興起一番風浪，沒 想到才幾年，先被呂后祭出「禍國殃民，自招外患，遺毒中國」 的大義之名禁足，武后隨即派出親信遍訪陰間，查出她毒害東宮 慈安、繼子光緒的真憑實據，聯合兩位愛新覺羅皇帝上告閻王， 冥秤量其過遠大於功，慈禧好不容易求免炮烙之刑，目下只能在 佛堂念經贖罪，不得踏出方丈一步。 不過兩后比肩亦非一帆風順，四百年前，秦皇嬴政之母夏姬回來 探望兒子，一住不走，夏姬本人手段雖不如何，但仗著兒子為後 台，再憑著自身幾經風塵輪迴數十世的經歷，逕公然成立「姬妾 分會」，挖了大群后妃分會中不服呂后、武后的女子，這些女子 都是險惡後宮爭寵中出身，少了兩后壓制，諸女獻媚邀幸無所不 包，弄得好好的聯誼會跟妓院般亂。太平的父親高宗李治還好， 躲回乾陵來個不聞不問便罷，呂后之夫劉邦見獵心喜如脫疆野馬 ，氣得呂后手麻頭痺，險險中風；武后雖竊喜大過於同情，但隨 即命太平公主成立「諸帝公主分會」以制衡夏姬，奈何歷朝歷代 唯唯諾諾的公主多，小過小功的公主也不少，有本事身負大功大 過留守皇家聯誼會的公主卻屈指可數，數來數去，還是只有太平 公主、安樂公主，以及明崇禛皇帝之女長平公主三人，其中唯安 樂自負美貌，來往周旋於王親貴冑之間如魚得水，太平久居高位 ，不慣卑顏討好，長平則是心如止水，況且一臂既斷的她，除了 自家太祖太宗外，也不喜與生人來往應酬，這三人分會如同虛設 仗著武后的勢力，諸帝公主分會由兩位唐公主把持，據史書記載 ，會長太平公主心機深沈，助母則天皇后為虐，陷人無數，最後 被子姪玄宗李隆基所逼自盡，和玄宗一向不和；副分會長安樂公 主驕橫跋扈，聯母韋后弒父中宗，罪不可赦，且奢侈浪費，一件 織裙即耗費百萬錢，但兩人一崇道一信佛，在生之年捐獻救濟不 少平民，太平勉強算功過相抵，但與母之面首薛懷義累世宿怨， 又和薛紹二武前後三夫糾纏不清，轉世注定姻緣不偕，自惹煩惱 ，索性留守分會，為母臂助。 至於長平公主，在被父親崇禛斬下一臂後，在太監庇護下逃出宮 ，後為一神尼所救，並傳授絕世武功。藝成之後，飛簷走壁，拂 塵飛劍起落間殺人無形，她自知憑一己之力反清復明無望，便專 事刺殺魚肉鄉民的貪官污吏，死在她手上的清人不計其數，殺孽 雖重，於民卻有德，因此功過難論。傳說後來潛入宮中，割下雍 正頭顱的呂四娘，便是她門下首徒，其武功之深不可測，連太平 都不敢小覷。 原來從在世的時候，太平和安樂便不太對盤，韋后和安樂母女自 聯成一線，保持互不相犯的處境。到地府後，經愛女心切的中宗 李哲調解，彼此關係才好了些；長平來得晚，本亦是點頭之交， 偶然在奈何橋頭相遇，只見一身尼師打扮的長平公主，耐心勸解 著一群啼哭不止的女子，她好奇前往關心，原來諸女前世皆是北 宋帝姬，歷經多次輪迴，仍舊擺脫不了宋亡戰亂流離時，遭賊兵 番將蹂躪的恐怖記憶，天生下來便畏懼男子，一個個不是獨身終 老，就是出家為尼，就算成親最後也被丈夫拋棄，一干柔弱公主 哀莫大於心死，聞得分會存在，遂求長平為她們剃度，甘心待在 會中抄經念佛，為諸公主后妃祈福，不願再投胎受苦。 太平公主雖從小出家為女冠，以拒吐蕃和親，但武后誠心事佛眾 所周知，後來更將面首薛懷義度為僧，與駙馬薛紹聯宗。既然太 平陪著母親抄寫過不少佛經，索性將一干帝姬帶回空蕩蕩的分會 ，發願抄經千遍，好不容易抄了幾十年，終於感動地藏王菩薩， 賜予原就無大過的她們新生，於是公主分會又回復冷清的樣子。 重簷樓閣上，安樂不知所蹤，只有從此稔熟的太平和長平兩人， 各自佔據長榻兩邊，屈膝側臥在榻間木几上玩雙陸，表情百無聊 賴，一如從前深宮中無所事事的后妃公主，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 。只因最近武后命她們按兵不動，否則憑長平的武功造詣，怎會 賦閒於此？ 「聽說始皇本身亦不喜其母所做所為，但總不能把娘親像兩個弟 弟一樣，扔到布袋裡再摔死一遍，於是只好學我父皇躲回地宮， 不聞不問。母后和呂后知他地宮厲害，計畫沉潛一陣子，然後直 搗夏姬分會老巢，屆時還要妹子幫手。」兩顆骰子「喀啦」從太 平皓腕落到木几上，眼看頂面四二合六，便將己方一棋子往刻線 裡移了六步。 上回糾眾闖秦王地宮之時，全賴長平擋下重重機關暗器，武后和 呂后才得以全身而退。長平不衿己功，僅存的右手抓起骰子往木 几擲落，淡淡回道：「難怪最近看似風平浪靜，原來是暗潮洶湧 。」 「母后和呂后打算先讓男人們放下戒心，引出所有居心不良的小 妖小鬼，再一舉成擒。」 太平引述著母親的話道，她實在不太能瞭解捉姦的樂趣何在，遑 論和她相處二十年的武攸暨對她畢恭畢敬，就與年少夫妻薛紹， 兩人亦是相敬如賓，就算後來她和武攸暨各有情夫情婦，孩子大 了，分了房不也就那樣子？總之別帶回家礙眼，裝作不知便是了 。 長平難得微微一笑，這是因為武后專寵後宮，兄妹皆同胞而出， 太平的婚姻又牢牢控制在武后手中的緣故，不過這當然不得對人 言，便道：「古今妻子在意丈夫，妒忌之事在所多有，貴朝賢相 之妻房夫人不也如此？」 想起房玄齡夫人喝醋的故事，太平也不得不服氣。每逢呂后和武 后談起起「人彘骨醉」的心得，津津有味，不僅劉邦李治嚇得掩 耳急走，地府眾閻王聞得，十殿倒有四殿請了她倆當顧問，一一 改良酷刑器具，據說成效大彰，這回打算用在叛逃的妃嬪身上， 好殺雞儆猴。 「我看母后和呂后明著合作、暗著鬥爭，兩人可說棋逢敵手，惺 惺相惜，不然地府漫漫長夜如何度過？」太平長聲嘆道，長平頷 首深深同意。 兩人各又下了幾步棋，太平打雙陸一向甚有心得，加上今天手氣 好，長平漸漸趨於下風，只得嘆道：「定是上回斬多了鬼兵鬼將 ，帶了他們的衰氣回來。」 太平點算著手中的籌碼，露出滿足的笑：「呵呵，上回我和安樂 同趙家兄弟打樗蒲，贏了他們幾萬貫錢，今次長平妳若不敵，讓 妳請我一餐便罷。」 長平先是一笑，隨即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咦，今晚明皇擺宴， 姊姊不打算去嗎？」 太平漠然將手中籌碼擱在榻上，事隔千年，她和李隆基的生死心 結說解不解，總之話不投機，見面總沒好臉色，不過這回缺席卻 另有他因。 「別提了，妳知道李隆基這回擺宴是為了誰嗎？」 「怎麼回事？」說起消息靈通，長平總比不上太平。 「煬帝楊廣轉世回來，他和劉徹閒著無聊，便找個理由說慶祝他 榮歸，連文帝楊堅、高祖爺爺的姨母獨孤后、高祖爺爺、竇太奶 奶、父皇母后都請了，就是沒下帖子給太宗爺爺。」 煬帝也是位功過難論的君主，他在位時窮奢極侈，耗費民力鑿通 永濟渠、通濟渠等運河，隋世稱他是暴君，其後的唐宋卻藉此溝 通南北漕運，大受運河之利，楊廣為人無甚所謂，和李隆基、劉 徹等人也臭味相投，關係一向不錯，但他唯一討厭的人就是李世 民。 長平眨著眼等太平說下去，太平索性骰子也不耍了，逕自講古道 ：「母后要我去安撫太宗爺爺，勸他不要多想，結果爺爺劈頭先 是一句──」 「為什麼武才人可以去，朕不能去？」 太宗方出此言，太平的半邊眉毛就被激得一跳一跳，當真假裝什 麼都不知道，什麼就都不曾發生過了嗎？每逢父皇母后和太宗爺 爺一同出席宴會，父皇總坐立不安，窘得像要躲到几下才心安， 虧得母后和太宗爺爺一臉若無其事，彷彿李治從來不是太子，武 曌從來不是太宗才人一樣，修為果非常人能及。 但楊廣可沒這麼好相與，李世民娶楊廣之女為楊妃，生下吳王恪 ，後來又從突厥贖回楊廣的原配蕭皇后，納為後宮昭儀。如今楊 堅、楊廣、獨孤后等人都列席，叫李淵、李隆基要把李世民這尊 佛供在哪裡好？加上李淵元配竇后亦是久歷歸來，李世民弒兄殺 弟，後納元吉之妃，生子曹王明繼「巢王」元吉之宗，曾讓她大 發雷霆，聲稱不曾生過這孽子，李隆基為免太奶奶當眾發飆，只 好藉故不請太宗出席。 但太平總不能實話實說，落堂堂貞觀名君面子，正迂迴婉轉勸說 之際，斜靠在榻上的李世民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都這麼久的事情了，人家不會在意的。」 果真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太平這回兩邊眉毛都跳得不可自抑，嘴 角微微抽動，你不在意人家在意啊！就連她這孫女都覺得他的行 徑令人髮指，何況當事人？於是她遺傳自其母的雌威大爆發，霹 靂啪啦把人家討厭他的原因一五一十全吼出來，差不多地府皇家 聯誼會的人全聽得一清二楚，方拂袖而去。 「嗚嗚嗚，一干反骨子孫，沒一個孝順的，我乾脆死了算了啊… …」 隔天隨即傳來李世民在榻上哀哭打滾的消息，等李治李隆基姍姍 趕至，李世民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彈簧小刀刺啊刺的，幾個大男人 拉拉扯扯的總是刺不死，好不容易李隆基答應為他籌辦一個橫跨 中日韓，以致西域波斯、天竺、大食的「大唐太宗文皇帝天可汗 一千五百年冥誕大會」，李世民方破涕為笑，直誇讚曾孫賢能孝 悌。 「這些爛把戲在長孫舅公他們面前還玩不夠？死了再玩就沒效啦 ！」 談及此事，太平還是餘怒未消，冷冷道：「母后聽了倒樂得很， 沒怪責什麼，太奶奶更誇我是他的好孫女，要我盡量罵這小混球 ，他老人家給我撐腰。父皇要我和爺爺道歉，李隆基則一副看熱 鬧的樣子，反正她搶兒媳作妃也是有樣學樣，今晚宴無好宴，我 索性不去了。」 長平聽得咋舌，暗忖唐室男女關係真不是普通的亂，她少時別說 包養情夫，連駙馬的樣子都不敢想像，彷彿這樣便會違背女誡教 誨，成了禮教罪人。 「不說了，越說越生氣。」太平喝了口茶，再點點籌碼，對長平 道：「妳要繼續玩還是直接認輸請我吃飯？」 長平一把丟下手中籌碼，笑道：「我請妳吃飯吧──不過是去我 祖爺爺那。」 -- ┌───┐ ┌─┐ │┌─┐│ 每一個人的世界都是自己的世界， │┌│┌────┐ ││┐││ 每一個人的紅塵也都是自己認定的紅塵，　│└┘│ ┌┐│ │└┘││ 跳脫了自己，就站到了紅塵的盡頭。 └──┘ │┘│ └──┘│ ┌┐ └─┘ └──┘ 　　　　　　　　　　　　〈紅塵盡處〉金魚／字．mayacafe／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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