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最近真是熱鬧滾滾。 各種民間聲浪的相互激盪，以及國家社會關係的張力， 或可謂近20年來最為波瀾壯闊的景況。 作為中國大陸研究學徒（們），縱使正在苦熬論文， （也因此完全不想額外談論任何與「中國」或「社會科學」有關的事） 但此刻沒針對時事在這板上留點硝煙烽火，似乎也是挺詭異的。 雖然我不是研究西藏，但剛好之前計畫裡有蒐集些資料，那就憑印象從西藏說起。 --- 一、西藏問題 題目之所以用半年，是因為我認為：水澤雖積於長久，但波瀾興自半年之前。 這與許多人的觀點不同，包括一位我很欣賞的北京學者。 他認為：中共千料萬料，沒料到西藏這關頭出狀況。 我不大同意這類僅始於2008年二三月的觀點， 是因為在資料當中，西藏的動亂早在去年10月就開始較為密集地傳出。 細究這些一開始沒有太多人注意的資料，可以發現： 西藏的漢藏政治經濟衝突與宗教活動的激化，10月中達賴訪美接受金獎是最重大分界點。 （9/1頒布藏傳佛教轉世管理辦法，但沒有證據顯示那對基層藏民僧人有任何影響。） 漢藏政經衝突已經隱忍許久。 這是再大量經濟補助與再多條青藏鐵路都無法一廂情願弭平的。 達賴受獎之後，以慶祝與呼應達賴為名義的活動遽起， 藉題發揮的民眾應該不少。關閉寺廟逮捕僧人案件倏然增加。 此後數月，西藏四川一直有藏僧被以各種名義逮捕， 並由於達賴參訪行程，中國至少與美國、德國、教廷的關係開始緊繃。 而事情正是這麼一件扣連著一件的： 在西藏情勢告急與國際壓力具體浮現的2008年二月， 中共展開號召藏人簽署反達賴的活動。並且加強在西藏內對藏民的管制。 藏僧被抓得多了，反彈聲浪越來越大，抗爭也越來越激烈。 同時，印度的流亡藏民在二月中發布要徒步返藏的活動，直接挑戰奧運。 這時才正式開始出現在奧運當頭上的劍拔弩張情況，並非偶然發生。 中共早就料到、並且準備因應這些事。 只是習慣使用的壓制方式，在面對特殊情境下滾雪球般的盲動遺緒時，效果意外不佳。 特殊情境者：從半年來大量抓捕的藏僧，與流亡藏民開始進行呼應。 然後正好遇上兩會開議與抗暴49週年，藏內活動趁勢蘊釀產生。 3/10，藏僧開始上街頭，「要求釋放去年以來被抓的僧侶」，結果被捕； 3/11，更多藏僧上街頭，「要求釋放『3/10』以及『去年』被抓的僧侶」，又被捕； 接著就爆發更嚴重的衝突，包括314事件，以及315的封城與317的通牒， 而終於是全球各地皆有響應，乃至干擾聖火。 我不認為事件是某一邊單方面的鼓動。我相信這是互動下的結果。 衝突沒有辦法完全歸咎於某一方： 藏僧不會完全只是和平示威，而必然曾經發生脫序的行為； 政府也不會如宣傳所說的被動行事，而是有抓捕在先 －－很多人忽略這一批、從去年開始的抓捕行動， 而那直接影響了後來抗爭的激烈程度。 那麼現在情況是如何？ 我認為中共自始知道會出問題，只是以慣用手法沒壓好雪球，讓雪球滾下來砸到身子。 但接下來應變處理這個雪球的方式卻相當巧妙。可說是「對中共而言」的次優策略了。 首先，用這個球造成藏獨激進派與主和派的分裂，徹底造成達賴的權力危機。 第二，這個事件讓原本就可能迭遇內外險阻的奧運，反過來強化中共的正當性， 利用的工具，則是民族主義與西方媒體。 玩得相當漂亮。 但這麼一玩，遙遙無期地推遲了大量的現實壓力與改革聲浪， 獲得的是，政權在未來的慘死或許可能轉為面色紅潤地往生。 只是，不知那時的倖存者是否會記得為曾經熱情可愛的民間力量同聲一哭。 也許，只有我自始會覺得那某種程度都稱得上是熱情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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