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嫂的坎坷農業路！（三） 雖然，我與阿水嫂的談話意猶未盡，可是卻已吃飽，在婉琦收拾碗盤後，為了助興，阿 水嫂取出自己釀的米酒，讓我深刻感受到，一種純樸而好客的農村文化從入口的米酒中 泌入心脾！ 阿水嫂辛苦種植高接梨，熬了幾年，好不容易要收成了，才發現問題更大，市場在那裏 呢？不管農藝如何高超，市場的不確性定與無政府狀態，是台灣農民永遠要面對的巨大 風險！ 送到批發交易的果菜市場，盤商只選購“賣相好”的一級品，至於二級品以下的高接梨 ，就只能賤價求售。每顆高接梨就像自己的子女，是投注無數勞力與心血的結晶，但是 ，對追求利潤作為唯一原則的盤商與市場機制來說，凡是不能賺錢的商品，和垃圾無異 ！ 除了賣給盤商以外，就是靠親友幫忙，住在隔壁的林嫂，在台中縣潭子加工出口區的電子 公司上班，經由她把梨子帶到公司直接銷售給同事，少了盤商的剝削，價廉物美的高接梨 馬上被搶購一空。自己的子女－高接梨獲得喜愛，不僅略微挹助收入，最重要的是，阿水 嫂從盤商的糟踏中，又重拾身為農人的尊嚴與驕傲！ 就這麼過了幾年，孩子長大了，成家立業，本以為自己可以養老了。只要做做粗活，既能 健身又可賺點生活費。但是，隨著台灣經濟不斷衰退，製造業紛紛移往南洋和大陸，建築 業也積弱難振，兒子學歷不高，只能靠勞力維生，在如此惡劣的經濟情勢下，就更加找不 到像樣的工作。 厭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涯，兒子便決定返鄉務農。對媳婦來說，和農字沾上邊就等於這沒出 息！是比以前更向下沈淪！這當然不是媳婦的特殊歧視，而是台灣政府長期壓抑農業、壓 榨農民的必然結果！媳婦始終不願意屈就在這沒出息的農村家庭裡，不久，就不知下落， 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女孩。或許，我們可以憤怒指責媳婦不負責任、不能吃苦耐勞，但 是，若非制度壓迫，誰又願意拋家棄子呢？相較於更不負責任、更貪焚自利的政客財團， 媳婦的罪行又算得了什麼呢？ 無奈，屋漏偏逢連夜雨，九二一大地震，把阿水嫂一家的土角厝震倒了，只能搬到現在的 農舍來，暫住一下，內心卻很擔憂，這暫住會成永居！ 921把「八寶圳」的灌溉系統震毀了，所以，灌溉成本增加不少。921後第二年，又逢暖冬 和甘旱，收成不好。連年天災，加上市場機制的“人禍”，讓家園重建成了『不可能的任 務』！ 去年，終於盼到了個豐收年。但是，遲來的『豐收』竟變成了另一場夢魘的開始，高接梨 不能像米一樣長期保存，要在期限內銷售出去。往年，開盤價一百多元都能維持兩、三個 星期，去年在二、三天後就到跌落谷底，之後更是一蹶不振。無一水果盤商願大發慈悲， 和自己的利益過不去來收購阿水嫂的梨子，滿園子高接梨只能眼睜睜地任其腐爛、掉落！ 這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往年豐收，頂多不好賣而已，絕不會崩盤如斯地步！一夕間，徹底 粉碎了阿水嫂重建家園的奢望！ 那時住在和平鄉山上的林姓親戚，對崩盤的局面並不死心，早上五點多就和家人一起上山 採梨，過中午就開著滿載高接梨的小發財，遠征台北街頭叫賣，從生產的農民、運輸工到 流動攤販一手包！ 林姓親戚原認為自己聰明，少了盤商剝削，可賺得好價錢。到台北才發現，到處是美國進 口水果，廣告打得奇響，每個才十元。回頭看看自己的梨子，像是個沒人要的孤兒，減價 再減價，才把它賣完。扣掉成本和油錢就沒剩什麼利潤了，更別談自家勞動付出的工錢還 未計入！ 回家路上，百感交集！晚上十點到了家，眼見鄰居們哀鴻遍野，才肯定自己還是比別人能 幹，至少成本撈回來了。林姓親戚能撈回成本，真是羨煞阿水嫂，不過，也讓阿水嫂深深 地體會了加入ＷＴＯ對自己與農民的危害！ 有一天，突然地，盤商又大量採購高接梨了。這彷彿久旱之後的甘霖，又讓阿水嫂萌生希 望。阿水嫂以為時來運轉了，到底高接梨還是台灣人的最愛！後來才知道，若不是美國西 岸港口工人大罷工，美國農產品無法出口，給予本土水果俺俺一息的機會。 漂洋過海的美國水果能這麼便宜，除了生產過剩之外，更重要的是，資方要對碼頭工人極 盡剝削壓榨，才能降低運輸成本。對這些不知名也不認識的美國碼頭工人，阿水嫂視為救 命恩人。 面對著茫然的未來與絕望的前景，阿水嫂不敢請人幫忙農活，也不知道要不要施肥，更拿 不定該不該灑農藥！終日拼命幹活，只為了迫使自己忘記一切煩惱憂苦，迫使自己忘記要 去做出選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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