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停車場一隅大貨車的陰影中，似是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旭日將她的影子 投到已有些斑駁的拼石上。 她的名字叫做秋實，是個隨處可見、再普通不過的小學生，在班上既不特意別活躍，成績 也只是中段偏前，不討厭讀書但討厭考試的普通女孩。 她正揹著書包，把買來的早餐放在旁邊，獨自待在即使貨車突然發動，也不會被撞到的牆 邊。 再十分鐘就要打鐘了，國小有規定早自習時間必須在教室裡，否則會被罰寫字。秋實當然 不想被罰，這樣很丟臉，而且父母如果知道她遲到或逃學，也會很失望。 但她同樣不想去學校。 昨天早晨她也蹲在這裡，直到打鐘前五分鐘才離開，趕在規定時刻抵達自己的座位，然後 展開如災難般的一日。 「秋實髒兮兮！」「秋實好噁心！不要碰教室的椅子啦！」「骯髒鬼，妳給我跪下喔！還 敢躲？」 出言侮辱加上用力猛踢的是班上較強勢的同學，無論男女都毫不留情地、在老師不在場時 恣意傷害。他們不會用手打她，因為，他們嫌碰到她會髒了手。 只要是動物都會本能地趨吉避凶，為了降低受傷機率，下課時間她絕不會留在教室。但偶 爾也有來不及逃的狀況，例如上週三，因為讀書筆記寫到下課才做完，起身時已被阻擋了 去路，帶頭的班上大姐頭用力地踹了她的小腿，並命令她把鞋印拍乾淨，以免被導師發現 ──這是她每天必經的日課，從無一日錯漏。 但是被發現又如何？老師只會規勸不可以欺負同學，反而秋實會被變本加厲地報復。不是 包庇加害者，而是避免自己受傷更重。 秋實想起週三那天校長在朝會時說的「同學如果被霸凌、或發現有同學在霸凌別人，一定 要告訴爸爸媽媽或老師喔！」 然後呢？再被罵得更難聽、踢得更用力嗎？至於那些只是沈默旁觀的，她不指望他們出言 相勸，不如說他們不動手傷害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她打開早餐的牛奶喝了幾口，必須在到校前解決，不能讓昨天的「妳怎麼學我喝巧克力牛 奶！討厭鬼、學人精！」那種狀況重演了，即使想反駁「誰知道妳今天也是喝巧克力口味 」也是徒勞的，她的聲音早在被排擠之初就已經失去了力道，更遑論反抗，一個小女生怎 麼可能跟至少二十人以上的團體抗衡呢？幾個月下來她早已放棄求助，不要開口、靜靜承 受才能少受點苦。 快速用完早餐的她，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而拍了拍面頰。昨天下午被橡皮筋近距離彈到 臉頰的疼痛，似乎復甦了，恐懼使她微微發顫，瞬間噴淚的感覺應該早已消散，但她仍錯 覺痛苦。 今天，一定要逃學！這是秋實微薄的心願。 逃到哪裡都好，躲在校史館後面的花叢旁，或者停車場旁側的植樹小徑，悠閒地翻閱跟老 師借來的《悲慘世界》，或者寫數學題度過一天。 不必害怕同學變著花樣的欺負、不用擔心表姊送給自己那最喜歡的柔軟筆盒被惡意丟在電 視櫃下滾滿灰塵、更可以不去整理被陷害分配到的打掃工作──垃圾桶跟資源回收桶。 那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學生的心願而已。比起過上正常的小學生活，已經自己縮 減得十分卑微了。 但在打中前五分鐘，她仍然垂頭喪氣地起身，走向自己無數次經過的上學之路。 在宛如迎接慘案的心情中，默默地為明天許下祈願。 明天，一定要逃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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