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igodfather (奇幻意志神父)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墮落聖徒之話說從前......
時間Sun May 14 23:06:38 2017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伊斯,你長大了。」
他的對面,是一名青年,烏黑的長髮此時隨風飄揚,手在空中一揮,一個箱子憑空出現在
他的手中,就在少年面前,他將箱子打開。
少年無法相信,曾經他最仰慕、最信賴的哥哥,背叛了他,在他心目中英雄一般溫柔又堅
強的兄長,竟然向黑暗屈服,違背父神的意志。
有什麼在他心中逐漸崩塌,支持他、讓他能夠站在這裡的信念就像個笑話。
「打開箱子吧,不然你不可能打得贏我。」無形的力量如波紋般擴散,強烈的威壓讓少年
毫不懷疑,他最愛的哥哥有能力瞬間將他殺死。
***
「所以小白,你現在是在和主人討拍嗎?乖喔乖喔。」永晝努力踮起腳尖,摸了摸比他高
半個頭的伊斯珞的頭,笑瞇瞇地說。
「你閉嘴好嗎,你就是每次都這樣,我們才永遠都做不完這個任務。」流光冷冷地打斷他
,心中不耐煩的情緒又升起,他上前將永晝拉下來乖乖坐好。
流光感到無奈,每次永晝上去亂,伊斯珞就會開始恍神,恍神一陣子後就會睡著,睡著的
他超級難叫醒,除非發生非常危機的狀況他才會察覺般醒過來,可是以他和永晝的實力,
這種情況太少了。
曾經接到的任務:王子的記憶,在永晝將伊斯珞收為人型寵物時宣告失敗,這次不知為為
何又觸發了另一個任務:傾聽心的聲音。
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名字讓流光再次懷疑起系統的品味,任務說明也是不明不白,只寫了
幾個字:詢問相關任務NPC。
「啊,你們要吵架嗎?那我先休息一下好了。」半垂的眼簾眼看又要閉上了。
流光立刻衝上去,感覺自己都有種想要跪下來求對方不要再睡的衝動。
「你們要從哪裡聽啊,這樣我要講很多話欸,感覺好累。」他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被喚
醒了,醒來後果然有很多麻煩事。
「這個世界,有著七名主神。其中最小的一人,年紀和其他人相差很多,他是最晚誕生的
一位。」
小男孩躺在地板上,正在看書,那英雄的世界。
他彷彿自身投墜進那樣的故事當中,以至於沒發現有人悄悄走到他的身旁,寵溺地揉了揉
他的頭髮。
小男孩回過頭來,見到來人驚喜地撲進他的懷中,口中嚷著:「小哥!」
安提斯洛笑著將他一把抱起,感受對方稍稍變沉一點的重量,「伊斯,你又長大了呢,每
天都開心嗎?」
他興沖沖地跳下來,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已經超過青年的腰了,「我有長高喔,哪天
我一定會比小哥高,到時候我要保護小哥。」伊斯珞認真地說,「小哥太溫柔了,老是被
法斯特欺負,等我長大我一定要揍他一拳。」
他很開心,雖然他和小哥的感情很好,可其實他們並不常見面,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一
個人在看書。
書中的英雄聰明且勇敢,溫柔並善良,為承擔眾人的痛苦而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與邪惡
搏鬥,擊倒怪物與不公,代表著世間的正義,而且永不妥協。
手指劃過墨水書寫成的文字,一字一句從紙上剝落匯集到掌心,聚集成球體後轉化而成一
個又一個的影像,生動地活了過來。王子與公主親吻,騎士揮劍斬下罪人的頭顱,水神飄
風凌空漫步,或是龍吐出嘆息的火焰,母親為孩子披上發亮的金羊毛。
小哥就是他的英雄。
總是那樣淺淺的笑,看了讓人安心、舒服的笑。更小的時候,要帶還在外頭玩耍的他回家
的小哥逆著光而來,夕陽拉長了他的身影,高大的他,還有溫暖牽著的手他記得很清楚。
就算他調皮地去拉對方的長髮,也只是變得有些無奈,半阻止地輕拍他的手。
既溫柔又強大,像他離開前留給他的那些英雄般,每天陪伴著。
著迷於那樣的形象,如傳說的史詩、英雄的傳奇點亮他的雙眼,長長的歲月漫漫溜過,讓
他的頭髮留長了些。
他開始要做一些事情,邁入自己的少年時代。
時間過得很快,地上的人們一年一年過去,他總是很關注人間的發展,儘管其他哥哥姊姊
們總笑他傻,人類的文明如何昌盛,也回不去上古時期的榮光。戰爭一次又一次破滅了神
的遺跡和光輝,但是他依然喜愛著人類,那些脆弱又頑強繁衍下來的可愛人們,如何從殘
破當中孕育出另一個讓他驚豔的文明。
或許那不輸給父神創造出的這個世界,甚至更加美麗。
曾經光輝燦爛的時代,大概已經過去了,即使年幼如他,也很懷念曾經詩人與英雄,神靈
漫遊世間留下傳說的過去。和現今慢慢發展的不同,那漸漸聚積在狹窄的土地上,在烏煙
瘴氣中,點亮燈泡的光明。
他也是一方神靈,儘管和大部分古老的神比起來他是那麼年輕,遙遠的那段歲月只經歷了
最後的輝煌,但那已經令他永生難忘。
當初父神創造出世界後便離開不知到何方,唯獨為他們七個各留下一個箱子,並表明裡面
封印了力量,但絕不能打開它。
千年過去,最晚誕育的他一直以為所有兄姊都像他一般理所當然守著父神的戒律,可是當
黑暗逐漸蔓延,越來越多靈獸、眷屬、各族皆染上了那樣不知何處開始席捲的汙穢,一旦
稍稍展染,便再也無法恢復神智,變得血腥、貪婪、嗜殺,甚至連神靈的神力開始衰退,
儘管很細微,卻依舊引起了恐慌,懼怕不再能夠融入自然當中,召喚雷雨,在天地間漫遊
,開始有人想要打開盒子,再次獲取力量。
彷彿黃昏的到來,各界神靈焦頭爛額忙著處理鎮壓這些變卦,沒人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這些,開始有一些傳言甚囂塵上。
世界就要滅亡。
父神惡意的玩笑,遠遁他方。
身為失敗的作品,他們遭到了拋棄,這個世界,他的孩子。
遲早的事情。
無可避免地,衰退的神力就像日暮西沉般流水不盡。
終於,有人打開了盒子,詳細的情形伊斯珞不清楚,那時他並沒有在現場,就是忽然之間
有種感覺,有什麼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正直高貴的七主神獲得新的力量,填補了衰退的神
力,並以絕對強大的力量鎮壓住妖異晦暗,各界像是看到希望般,又聚集起來,開始同心
協力想辦法驅逐黑暗。
如同再生的主神卻日漸傾斜,為了杜絕一切的罪惡發生,變得頑強而嚴厲,些微的罪惡也
無法容忍,再小的事情也會挑起他的漫天怒火,其他主神雖有意見,可是忌顧力量的差距
,也尊崇他勇敢的決定。
於是慢慢地忘掉仁慈,不再寬和,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化為野獸在前方殺敵的他,高貴
的托爾泰斯,父神的三子,連人形也有了獸化的痕跡。曾經屬於他的眷族,伴他一同長大
的信使白鳥,只因有孩童戲謔之下以彈弓弄傷牠的翅膀,一怒之下他便動手焚毀整片森林
,並下令重軍駐守森林之外,不論是誰,逃離森林的生命也通通慘死於刀下,或是主神冰
冷的眼神。
把黑暗逼入南方深淵之中,施以封印準備永遠杜絕一切,所有人以為這樣的災難就要結束
時,托爾泰斯在施術途中卻遭到有人蓄意攻擊,那些被他嚴厲懲戒的罪人們聚集而成的勢
力破壞了法術,汙穢衝破守護陣,更加令人絕望的惡意再度席捲世界的角落。
一人、兩人、三人,目前已有三名七主神為了獲得力量而打開箱子,儘管新的力量能夠鎮
壓住黑暗,但卻無法根絕,憤怒的托爾泰斯遭到惡意的反噬、傲慢的法斯特大意下被天雷
擊墮了雙翅、貪婪的颯弗西斯享受新生力量放棄和世界的抵抗。只是暫時壓抑住,每次的
失敗導致黑暗更加的猖獗肆虐,也唯有這三人力量不再衰退,依舊昌盛,甚至比從前的神
力還要驚人。
反覆再三,世界已經變得殘破,不復從前那樣光明燦爛的欣欣向榮,也在一再的爭鬥中被
他們譽為黑暗的那股能量也逐漸產生變化,不只是使人立刻發狂,那就是一種純粹的惡意
,不帶有意識,但只要微微碰觸掉就再也無法甩去,如同潛伏在身上般,一點一點改變一
些事物,等積累到一定程度才一次爆發,甚至不一定有明顯的症狀出現,可能只是習慣的
改變,或許卻是無意識地毀滅生命。
但這些事情伊斯珞卻沒有太深刻的體會,身為一個太過年輕的主神,他的哥哥姊姊們大概
是有意識的將這些事情封鎖,不願意讓他知道,事實上,外面的世界如何動盪,對他們的
影響很有限,七名主神就像一家人般,感情依然很好。
他真正發現事情有多嚴重是因為,某次他們難得聚在一起時,安提斯洛在眾人面前吐出了
鮮血。大哥法斯特臉色大變地衝上前扶住他,查看了他的狀況後,臉色難看地用手撫過他
長長的髮。
一開始伊斯珞滿是困惑,不懂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所有人都倒吸了
一口氣,安提斯洛金黃燦爛的髮,隨著法斯特的手往下梳過,逐漸變成墨般的黑色。象徵
污穢與破滅的黑。
「小哥,你的頭髮……」在場的人中只有伊斯珞看過小哥黑髮的模樣,某次他也是突然昏
倒,長髮染上了黑色。但過幾天後再頭髮已經恢復為平時的金髮,他就以為那只是一時染
上,已經被他給驅除。想不到,安提斯洛只是用高明的幻術掩蓋罷了。
一片鬧哄哄中,伊斯珞被寡言的雅莉思帶走,對這名向來沉默嚴肅的二姊他向來十分敬畏
,甚至有點害怕她,此時這名堅毅的姊姊的確也讓他信賴。
「莉思姊,小哥他……不會有事吧。」或許他還是太軟弱了,忍不住想要向誰求助,雖然
她知道雅莉思一定也和他一樣焦急。
「法斯特會照顧他。」
只得到一句簡短的回覆,可是他知道,雅莉思是非常少開口的。
如果說七主神中誰最強大,眾生們都知道托爾斯泰,繼承父神力量的他力量遠勝過他們其
他人,在打開箱子如同再生後更是如此,但如果說誰最受信賴,無疑便是他的大哥,驕傲
的法斯特。
他不喜歡法斯特。因為他常常欺負他或小哥,應該說,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戲弄的對象
,玩世不恭,強勢又壞心眼,就算強大如托爾斯泰或沉默的雅莉思都被他捉弄過,即是如
此卻沒有人會討厭他。
在父神遠遁,天地開始動盪時,是法斯特站出來穩定了世界,他承擔起日漸傾斜的天柱,
修復了日升月落的軌跡,使眾生能夠再度安然在大地上繁衍。儘管在面對這次黑暗的浪潮
中,他也未能成功封印黑暗,可是他將天雷吸收入體內,捨棄了生來便帶有神力的雙翼,
以另一種方式飛上天空。
他希望自己也能夠如法斯特一般,被他人信賴。像能夠識破小哥的幻術一樣,希望自己可
以有能力,做他想要做的事。
伊斯珞主動向其他人提出看守南方深淵的要求。
最初蔓衍黑暗的地方,托爾斯泰失敗之處。
若要說曠日廢時,神靈們與汙穢對抗最重要的地方,那麼無疑就是這裡。洶湧的邪惡與慾
念不斷衝撞著似乎薄弱的結界,儘管當初的法陣失效,卻依然仍有殘留的法力運作著,每
當有神靈捕獲黑暗需要封印時便會來到這裡,將汙穢投墜至此,靠著七主神的神力鎮壓。
這本來是安提斯洛的任務,現在他倒下了,原本眾人打算讓流浪在外的颯弗西斯接手,想
不到伊斯珞卻主動願意接受這個任務。
他知道自己還年輕,神力也還沒有發展到頂峰,可是他迫切地想要做一些事,小哥因為他
而倒下,那麼就從那裡接手,代替小哥做好這件事,在這等他回來。
除去他和小哥外,剩下的四人接受了他的要求,因為向來漂泊的颯弗西斯少有回歸,現在
他們也沒有人手能夠在廣大的土地上尋找他的蹤跡,伊斯珞自願接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
好事,儘管有人反對讓年輕的他承擔這個責任,但他主動換上鎧甲與法器,往南方走去。
那是段漫長而有空白的時光,少有人會來到這附近,已經破碎如同一片廢墟的荒谷,只有
冷冽的風,蒼勁的樹枝,和一抹月光陪伴在他身旁。他不覺得自己辛苦,想到小哥曾經走
這條路上,聽過一樣的風聲,還有染上汙黑的金髮,便讓他無暇顧及流逝的歲月。
繞著深淵遊走,將神聖的氣息遍撒黑暗與汙穢,鎮壓住蠢蠢欲動將要席捲世界的髒汙。權
杖冰涼的柱身上,因為總是緊握著,彷彿也染上了他年輕的高溫。
他的手腳、軀體漸漸與這裡產生了連結,頻率和大地同步,就連呼吸也開始染上深淵的色
彩,常常他以為自己是凝視著深遠不見底的黑暗,清醒之後才知道自己走了神,而那遙遠
的深淵在他心裡也越加神秘。
當這裡出現了他以外的氣息,和結界同步的他會立刻得知,通常都是差不多在新月的夜晚
會有一名主神來這裡投擲黑暗,這一次出現的人讓他感到意外。
「大哥。」他訝異抬起頭,法斯特因為風的緣故使得他的頭髮稍嫌凌亂,卻不會掩飾半分
那張狂的氣質,眼角傲慢的向上挑起,降落帶來的強烈氣流讓他不得不半瞇起眼打量眼前
從天而降的大哥。
「小鬼,你怎麼都沒長高啊。」法斯特不客氣地打量伊斯珞後。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在
他印象中幼小的這名弟弟,已經拔竄到他的肩膀。
「……我現在不用墊腳尖或飛起來就可以拔光你的頭髮了。」就算知道自己與他年紀相差
很大,伊斯珞還是不能接受在別人眼裡自己還是長不大的孩子。
「就算我站在這裡不動,我的一根毛你也碰不到。」法斯特嗤之以鼻。
「你特地來這裡是為了和我吵架嗎!」他一瞬間捏緊了手中的權杖,在一片冰涼中強迫自
己冷靜下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喜歡看到法斯特!那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就像是在告訴他
,自己永遠都追不上他,不可能站到前方保護別人。
「有人怕你孤單寂寞,晚上一個人會哭著沒人安慰才要我來的。」法斯特無趣地道,他伸
出手,掌心中央冒出了一個箱子。
「才沒有人會孤單。既然決定要替小哥接下這個工作,我一定會做的很好。」伊斯珞接過
了箱子,故意避開了關於箱子的話題,而選擇回應其他事情。
「想要找人說說話就傳個訊息吧,法術就是要拿來用的,大家都很想來找你呢。」法斯特
用力揉亂幼弟的頭髮,就好像以前一樣,只是這次他不再哇哇大叫,而是默默接受他的行
為。
法斯特在這裡停留了數日,他慢悠悠跟著伊斯珞在這廣袤的土地上行走,甚至利用強盛的
神力幫助他補強好幾處結界脆弱他力未能及的部分。伊斯珞感覺法斯特對這裡的熟悉度出
乎他意料,或許是在從前那段由安提斯洛鎮守這裡時,他經常到這裡陪伴的緣故。
從言談間他得知安提斯洛的身體已經好轉,他意識清醒後得知伊斯珞替他鎮守深淵,便要
求法斯特將因為伊斯珞年幼而一直保管在他身上的箱子轉交給自己。
好幾次他感覺法斯特欲言又止,一臉神情複雜地盯著他,但伊斯珞如果追問又會轉移話題
將他打發,那還是好一點的狀況,有一次他實在是太好奇了,因為他無法想像那個霸道任
性的大哥竟然會顧及什麼事而有話說不出口,調侃了幾句,說哪天回去要和小哥說,誰知
道法斯特表情立刻變了,他一言不發,臉色陰晴不定的變了又變,最後乾脆消失在他眼前
。
法斯特就這樣走了。
伊斯珞覺得有些後悔,也感到很不尋常,他還是很介意到底身為主神的法斯特到底是為了
什麼原因而不把話說出來。
這使得他心神不寧,連帶使得已經和他逐步同化的深淵結界不穩,除了幾處法斯特補強過
的地方,開始出現幾許裂縫,原本他還不甚在意,想說單純的縫隙會自行修補,不需要花
太多力量在那上頭。
可是一切就如河道潰堤,不過是一絲絲縫隙,沉痾千年的黑暗剎那間席捲而來,他能做的
彷彿像用手勉強抵住快要崩塌的牆一般,一日日抽走他的力氣,腐蝕性的,連空氣都好像
滲透進污穢,一吸一吐間整個胸腔都是熱辣辣的疼痛和灼燒感。也不是沒有想過傳送訊息
讓其他人知道深淵的狀況,可是不知何時這裡已經整個封閉,原本架構著為了封印黑暗的
結界,反過來將他困在裡頭,法術也無法破開結界。
在自己沒有發覺的時候他染上了把玩箱子的習慣,曾經就只是床邊故事的傳說,而今再度
鮮明浮現。
──只要打開箱子,打開了的話……
「……就能夠得到力量吧。」伊斯珞低低的,用連自己也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喃喃自語。
他伸出手,將掌心向上,對著藍的無邊無際的天空,曾經的故事又一一出現。
金蘋果,石中的寶劍,作惡的妖魔和勇敢的王子,面臨抉擇時的溫柔與猶豫,勇敢面對結
果的英雄。一個個影象浮現又消失,比焰火還要燦爛奪目的自他的掌心冒出,又悄悄消散
在風中,他長大了,不再依靠書中的文字與墨水作為憑依,就可以制造出更加炫目,龐大
的幻象,可是伊斯珞卻感覺無比迷惘。
不用再依賴別人,可以獲得他渴望的力量,保護每一個他想要保護的人,這一切都近在咫
尺,不過是一個念頭閃現的事。
何必遵守一個古老的諾言?他甚至根本不記得父神的模樣。
就,打開吧。
著了魔似的,他的手一寸寸朝著箱子靠近,而那個箱子仍是靜靜躺在他的手中,千年不變
的模樣。
在觸碰到箱子前的片刻,有什麼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伊斯珞渾身一震,混沌的思緒霎時
清明起來,意識到剛剛自己差點做出什麼時感到自己已經冒出一身冷汗。
回過神後更加深層的恐懼從心底冒出,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人可以在他不知情下來到
這裡,而且是他打不開結界的現在。
他回頭望向手的主人,印入眼簾的是一雙緊閉的眼眸。
一抹笑意在唇邊,一席端正的純白色長袍。淡色的髮披散至肩膀,如神職人員般的祭祀服
飾,聖潔的外表與衣著卻偏偏散發出不協調的氣息,不過是手腕輕輕劃過空氣,就連因風
而吹散在空氣中的髮絲,都因為由內而外的氣質使人感覺到一絲絲的差錯,和這個世界格
格不入。
「颯弗西斯……你是四哥?」正面對著那人,伊斯珞腦中立刻跳出了這個名字。流浪在人
間,因為想要繼續活下去而放棄與黑暗對抗的,素未謀面的四哥。
薩弗西斯接過了他緊握著的權杖揮舞幾下,不過剎那污穢便退回深淵底部,空氣變得清新
,搖搖欲墜充滿裂縫的結界也被修補完整,一絲縫隙也沒有留下。
「四哥……好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懷念,「你是珞斯伊吧?原來
已經長大了啊,在我離家出走之前你老黏著安提斯洛不放,真想親眼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
「是伊斯珞……你為什麼只記得那種不重要的事啊。」
薩弗西斯手一揮,兩張絨毛呢布的沙發椅突兀地出現在荒野當中,他坐了上去之後示意伊
斯珞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高腳的深藍骨瓷杯被他捧在手裡,清淡的茶香讓從未接觸過這
類物品的伊斯珞感到相當訝異。
就算沒有張開眼睛,伊斯珞察覺薩弗西斯仍然可以感受到事物的存在,用某種超出視覺的
方式來理解個世界。就像現在,那杯突然掉到自己手上的某杯飲料杯身明明是冰涼的,有
點累的他一口喝下去時卻因為太燙了差點整口噴出來,也在此時旁邊傳來一陣可疑的笑聲
,時機非常精準。
「這麼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剛剛雖然有點危險,但看樣子你已經沒事了。」明明是溫煦關
懷的語氣,伊斯珞卻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被關心到。
「四哥怎麼會突然跑過來這裡?」伊斯珞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整個人都快要陷了進去,他
一邊努力端正自己的坐姿一邊問。
「心電感應。」慢條斯理喝著茶回應。
「我想說你連我的名字都記錯了還能感應什麼……」
「不可以只看表面啊,不然我要和法斯特一樣叫你小鬼。」
伊斯珞感覺自己額角爆出了青筋,「的確,誰想得到你們這些人都不知道活多久了,還裝
一副年輕人的樣子。」
「我才沒比你大多少。」薩弗西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你不知道嗎?除了雅莉思,其實
我們幾個都是法斯特生的,只有他們兩個特別老。」
「噗!」如果說剛剛是差點把茶噴出來,這次伊斯珞就真的是噴出來了。
他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老半天才大受打擊擠出幾個字:「騙人的吧!」
「嗯,騙人的。」
「四哥……你是法斯特派來整我的嗎?」伊斯珞覺得心好累,他深深想念起小哥安提斯洛
。
「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了,今天一時興起想要看看安提斯洛,剛剛那個笑話是準備給他
的,看起來效果不錯。」薩弗西斯語氣中充滿意外。
「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和我說話……拜託你,四哥。」伊斯珞深深慶幸著自己成長的路上
沒有這個人真是太好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差一點就要走上不歸路。
「你太嚴肅了,這樣子不行,到你這個年紀之後想要讓力量增加,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
愉快,繃著一張臉的話就會和托爾斯泰一樣變成面癱,以後想笑都笑不出來。你能想像你
三哥對著鏡子練習笑的樣子嗎?」
「這怎麼聽都是在騙人吧……你說這麼多他們的壞話真的沒關係嗎?」他終於還是忍不住
說出來,感覺對於薩弗西斯為什麼離家出走開始可以理解了。
「喔,你突然變聰明了。想不到不過是和我講個幾句話就可以大幅高你的智慧,看樣子我
應該多跟法斯特講講話。」
「四哥你其實不是離家出走是被大家趕出的吧!」
「嗯,怎麼會呢,我們是和樂融融的家人啊。」他用一副驚訝的樣子說。
「在遇到四哥以前我的確是這麼認為……」伊斯珞突然深深感覺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大家怎麼捨得趕我走。」薩弗西斯那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反駁…
…應該說他也不想反駁了。
「我覺得應該是沒有人想主動和你搭話吧……」伊斯珞覺得自己累了。
「怎麼會呢。你們可是我的家人呢,就算在我心中沒有排在第五第六名,總歸還有個十七
十八,如果想和我說話,我一定非常樂意。」
「我總覺得排名非常的後面。」他覺得自己已經無話說了,應該說他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講
太多話了,大部分時候或許連續好幾天都不一定會開口,因為這裡只有他一個人。這麼一
想,伊斯珞又想難得有機會多說些話也是好的。「什麼東西在你心中是排第一的?」
「第一啊……真是個好問題。真不愧是我弟弟,這麼快就開竅了。」薩弗西斯很欣慰似地
點點頭,「第一名很早就出來了,而且一直都沒變過喔,一直到今天,我還是深深愛著。
」
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最愛的就是這個世界啊,每天每天,我都好慶幸我可以一直活
下去,擁有這麼多的東西,一直一直看著這個世界。」
「四哥你最愛……這個世界?」伊斯珞訝異的重複了幾句,隨即一股不解湧上心頭,他不
由得大聲質疑,「那為什麼你要放棄呢?明明就已經得到力量了,為什麼不救這個世界呢
?」他握緊了雙手,「就連小哥他都……」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要『拯救』這個世界嗎?像一部分人期望的那樣,封印住黑暗與慾望
,把那些些深深掩埋近深淵當中,再用我新生的神力鎮壓住,讓這個世界永遠都充滿了光
明與希望,假裝其實那些悲傷、忌妒、罪惡都只是虛構出來的嗎?」
伊斯珞反射性地想要反駁,可是還沒說話便被薩弗西斯制止。
「正因為我很愛這個世界,連那些被大部分人摒棄的部分我也同樣愛著,貪婪、懶惰、傲
慢……就因為有著這些東西,我們才不完美,這個世界如果一成不變,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在他的手心中,出現了那些伊斯珞陌生的景象,斷裂的寶劍、墜入深淵的平民,武士
接過毒藥一飲而盡,割斷過往愛人喉嚨的女子,染上汙穢的白衣,還有……倒地的英雄。
他突然靠近了伊斯珞,緊閉的眼就在他的眼前,「就像你最喜歡的小哥,安提斯洛,你真
的以為他是那麼完美嗎?他不會有軟弱、憤怒、怠惰的時候嗎?就算沒有看到,如果你見
識到了這些,你就不再愛他了嗎?」
安提洛斯的軟弱、貪婪、罪惡……伊斯珞承認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那樣完美的小哥,
也擁有這樣的情緒。
就算就算看到這些東西,伊斯珞也相信自己依然可以像曾經那樣仰望著他。
總是抬頭望著心目中的英雄一樣。
在此時此刻之前,他一直是這麼相信著。
「小哥,你的願望是什麼?」他無視安提洛斯從箱子中取出的劍,創世之初、滅世而生的
神器正抵住他,只要一個抖動就能割斷他的喉嚨,儘管如此,伊斯珞仍然只是直直望著他
,他的小哥。
「這是父神的詛咒,既然這個世界註定會毀滅,不如重新建立起一個更好的世界。伊斯,
相信我,打開你的箱子吧,我們可以讓世界變得更好。」
「不可能!小哥,你明明就不想要這樣的!我都知道!」看著已經被染黑的金髮,他想起
了溫柔的小哥,照顧他到大的小哥,在眾人面前昏倒的小哥,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要毀了
世界呢?
「伊斯,如果你不願意自己打開箱子,連打敗我都沒辦法的話,我憑什麼相信你還有其他
方法拯救這個世界呢?」
抵著他的利刃,散發出他難以想像的、隱約的威壓,超出了他能夠掌握的力量,況且此時
的他已和整個深淵連結,大部分的力量都在維護結界上,和重新獲得神力的安提斯洛比起
來,他的確毫無勝算。
他想起了浪蕩的四哥對他說的話,還有那時候他自以為的答覆。
深愛一切的薩弗西斯,連同人的污穢也一併愛著,他想要繼續活著,貪婪的與世界共存,
所以他放棄了與污穢的對抗。
那麼他要為了什麼奮鬥呢?他能夠在見識到安提斯洛與他想像中不一樣,真實的另一面後
,依然繼續愛著他嗎?
在他面前吐血昏迷的安提斯洛,恐怕是因為與汙穢同化,一開始身體受損才會出現這種狀
況吧……寧可承受這樣的痛苦,他選擇以自己的意志違背了父神的約定。
不管是打開箱子的法斯特或是托爾泰斯,都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他們的決定,就算違背了
約定,那又怎麼樣,至少那是他們選擇的路。
可是自己呢?如果在這個時候打開了箱子,那也不是因為他有勇氣去承擔這個後果,只是
被逼迫的,選擇逃避了自己的選擇,將這一切推給別人,故意裝出無可奈何的模樣。
果然這樣……是不可以的吧。
就算……安提斯洛不再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一樣,想要保護他,不再只是依賴著他的溫
柔。
他要能夠大聲對法斯特說,最能保護安提斯洛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小哥,我不會打開箱子的。」伊斯珞迎上的他的視線,這時候他才發現這是自己在對話
中,第一次正式安提斯洛的目光。
「你以為我不會真的殺你?」安提斯洛的劍往前了幾分,脆弱的咽喉上被劃出了血絲。
「不是,我不會懷疑小哥的決心的。」他用手指輕輕夾住了安提斯洛的劍,推開了劍尖。
「只是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打開我的箱子了。不然你也不用這麼麻煩。」
「就算是這樣,這也不代表我不會殺死你,雖然雅莉思很難下手,如果我告訴薇思你的死
訊,並要她跟我一起打開箱子呢?你覺得她會不答應嗎?」安提斯洛淡淡地說,彷彿一切
他都已經推算過一樣。
伊斯珞一驚,比他還像孩子的小姊姊,與其說是比安提斯洛年紀大的五姊,更像是他的玩
伴,比任何人都忠於自己慾望的、單純的薇思圖靈。
她一定會很傷心吧。大哭之後相信安提斯洛的話的確是非常可能的。
他在此時下了一個自己也難以想像的決心,「我會讓你看,即使不用你的方法,就算需要
改變,也不代表那是唯一的辦法。」
他們許下十年的約定,伊斯珞要用自己的方法,拯救這個世界。
他想要保護安提斯洛免於走向毀滅,也記得四哥對這樣不完美的世界那樣的單純的愛。
如果可以讓人們正視自己最深處,被隱藏起來的脆弱,有一個的地方能夠盡情的成為一個
自私的人、卑鄙的人、貪婪的人呢?
他想要找出屬於他,就算載歌載舞著走向末日,也不會後悔的一條路。
他沒有想到這正是網路遊戲──墮落聖徒,最初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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