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槍響在空曠的夜色中迴盪。 顧齊年最後的記憶，只剩下眉心那一陣鑽心的滾燙。 少年直挺挺的身軀躺在狹窄的巷子中，空洞的灰色眼瞳靜默的凝視飄著雪的天空。 不多時，少年的軀體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在天光剛亮的一瞬間，那個軀體突然 直挺挺地從雪地裡坐起身，大口地吸了一口氣。 「我的媽啊！」顧齊年驚恐的揉著自己的眉心：「原來被一槍爆頭是這樣的感覺…… 」 身上的積雪已經浸濕了單薄的衣物，顧齊年抱著雙臂不斷搓動著，一邊發抖一邊從巷 子旁邊的矮牆翻入一間矮房，口中嘟嘟囔囔：「行了，接下來只要把畫像寄給警局就可以 了……」 他熟門熟路的打開矮房，甚至都來不及為自己清理一下身上的殘雪，就迅速的坐到電 腦前，運指如飛的編輯起訊息。 這房間的格局極為普通，有些老舊的傢俱和些許的霉味都顯示出這只是一間廉價的民 房，不過與之成反比的是佔據了幾乎四分之一個房間的精密儀器。各種銀幕佔據了大半面 牆，嗡嗡作響的主機和電纜線亂糟糟的堆滿房間的角落。顧齊年沒有開燈，銀幕透出的冷 光在佈滿霉斑的牆上映出詭譎的倒影。 少年輕車熟路的從之前留下的後門駭入馬奇瑋警員的電腦。 這個警員是個好人，顧齊年和他「合作」過不少次了，雖然對方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顧齊年把文件直接扔在這位警察的桌面上，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並清理自己留下 的痕跡。 「行了，這樣……哈啾！」顧齊年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樣這起案件應該沒幾天就 可以結案了吧。」 他吸了吸鼻子，抓起電腦旁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打了個哆嗦迅速地滾進浴室洗 個熱水澡。 很多人都說顧齊年是個怪咖，沈浸在幻想中，每天都妄想能夠成為英雄的笨蛋。他喜 歡關注各種刑事案件，遍覽推理小說，試圖用收音機調出警局內部的通訊頻道，自己在巨 大的地圖上釘上各種案件的消息，買書籍自學犯罪心理學…… 顧齊年的天真與熱血在眾人的嘲弄中並沒有被澆熄，只是逐漸變得孤僻而沈默寡言， 他不再和同學滔滔不絕的說著他近來搜集的情報；他也不再在自己的臉書上分享最新看的 推理小說；他不再和人群交往，只是每天自顧自地做著自己堅持的事情。 「我在做對的事情。」顧齊年看了看鏡子裡，自己比一般黑色眼珠稍淡的瞳色，小聲 的告訴自己。 他摸了摸鏡子上自己的眼睛，「我有天賦……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 「所以就算有點寂寞，也沒有關係的。」 顧齊年小心翼翼的用包包裡藏好的鐵鉗剪斷了護網，左右張望了一陣後，悄聲無息的 鑽進護欄中。 裡面是個花園，繞過庭院之後可以看到被黃色封鎖線層層纏繞的屋宅。少年靈巧的從 半開的窗戶爬進裡面。乾淨的家具和黃色調的溫暖裝潢顯示出這是一間經過細心打理的房 子，一邊矮櫃上擺著的全家福看起來特別溫馨。 不過這些都只能將空氣中那股腥甜的氣息映襯得更加明顯。 顧齊年有些不忍的掩鼻，從客廳開始沿著血跡往屋內走去。他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證物 牌，看到地上圈出的白色人形。 「一共有……三個被害人。」顧齊年繞了一圈後，最後在廚房的位置停了下來，蹲在 最後一個白色人形旁邊。他低頭看了看錶，半夜兩點二十七分。 「時間應該很充足吧。」少年輕輕吁了一口氣，露出一臉壯烈的表情在人形的位置上 和衣躺下，他努力地放鬆了一下，雙眼慢慢闔上。 在兇殺現場躺著的少年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然後在深沈的夜色中，他的雙眼突然 毫無預警地睜開，灰色的瞳仁毫無焦距的凝視著天花板。 顧齊年的身體突然劇烈地痙攣了起來，彷彿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他的十指緊緊的扣進 身下的地毯中，數道青筋從少年纖細的手臂上浮現，大量的冷汗打濕了他的頭髮。那雙灰 色的瞳孔狂亂地顫抖著，彷彿陷入了無法逃脫的夢魘。 一直到天都要亮起的時候，少年的身體突然停止了動作。顧齊年猛得發出一陣強烈的 乾嘔，抓著自己的衣領將身體蜷曲成蝦米狀。 「咳……咳咳、嘔……」他蒼白著臉努力的爬起身，但不太成功。一縷血絲從唇角淌 下，還停留在淺層記憶的痛覺明目張膽的襲擊著他，讓顧齊年連自己在無意識中咬破了自 己的舌尖都沒有察覺。 他胡亂地用衣服下襬抹了抹自己留下的血跡，掙扎著站起身。然後步履蹣跚的沿著原 路離開這座凶宅。 宛如親身經歷的疼痛讓他的四肢偶爾還是會抽搐一下，顧齊年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盡 可能不引人注意的離開案發現場，然後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小屋。 好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齊年一回到家就跌到自己的小床上，緊繃的身體止不住得發抖。他回想起剛剛浮現 在眼前的男人的面孔，年輕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那個男人，大概175公分……他拔掉了我的指甲，指甲連著肉絲……他的眉型和髮型 是……他用小刀穿透了我的掌心，穿過掌骨釘入地毯……黑髮藍眼，有鬍鬚……在我身上 捅了十五刀，刀刀濺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停下！不要再過來了啊啊啊啊！」少年抱著腦袋在 床上打滾，大量的冷汗和涕淚打濕了棉被。 半晌後，他大口地喘著氣，像條死魚一樣癱軟在床上。 顧齊年滾下床，渾身無力的爬到自己的電腦前，他費力的打開一個文檔，開始緩慢的 編寫起剛剛回憶起的訊息。然後像往常一樣，將文件扔到馬警員的桌面上。 做完這一切，顧齊年縮在電腦椅上，筋疲力竭的把腦袋抵在桌子上。「為什麼是我… …」他小聲的帶著嗚咽的喃喃自語：「不把這樣的人抓起來不行……但是真的好疼啊…… 」 少年的嗚咽聲在狹小的房間中零碎的響起，銀幕的冷光映照著蜷縮在椅子上單薄的身 軀。 兩天後，顧齊年看著新聞，開心的笑了。 「看起來，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那我就再努力一下吧。」 ＊ 「查出來了嗎？」 「還沒有，警官。對方非常謹慎，借用了很多跳板。不過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應該就 可以追蹤到原始的IP位置。」 「嗯，繼續調查。對方掌握了很多犯人的情報，從詳細程度來看可能和這些兇嫌有聯 繫。我們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必須把這個人先找出來。」 「是，長官。」 馬奇瑋帶領著一個小隊，一腳踹破那扇有些破舊的房門。 「不准動！刑警大隊！」 馬奇瑋和一整個小隊的人端著槍枝從門口魚貫而入，裡面是一間狹窄的小房間，除了 一張小床之外，房間的大半空間都被為數不少的電線、主機和銀幕所佔據。 一個黑髮的少年坐在電腦椅上，睜大灰色的眼睛看著他們。 ＊ 「欸，你有聽說過顧齊年嗎？」 「你是說那個一年級的怪咖喔。」 「對啊，我聽說他被警察抓走了。」 「哈，真的假的！」 「嗯，聽說是妨礙公務還是偷闖反罪現場之類的原因。」 「嘖嘖，我就知道，就那個怪咖的樣子早晚會因為這個被抓起來。」 「不過就是個笨蛋嘛，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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