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聽過嗎? 晝夜相交的黃昏之時，是我們和另一個世界最接近的，逢魔時刻。 或者，在下雨的時候，容易出現不屬於這個世界之物，混藏在雨中。 或者，山林裡有著我們所無以名狀的怪異，在陰影中窺伺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種傳說，大家應該或多或少聽過吧? 不過我今天要分享的，並不是單純的傳說。 以下是我的真實經歷。 這件事發生在高三畢業後的八月，正值各大學放榜後錄取者無所事事的時間。我也因為無 聊而與一位朋友計畫好到台北的某個山區一日旅行。其實原本應該還會有一個人的，但是 他因為考試時發生意外而落榜，讓原本說好一起上T大的我們有點尷尬，不大好意思找他 。 陪我一起旅行的朋友就以A代稱吧。 那天的行程其實滿順利，早上到了台北我和A就先去T大逛了一圈，然後搭公車到第一志願 落榜的那個朋友分發到的大學晃晃。 說實在，那所大學雖然沒有T大歷史那麼悠久，但風評還是不錯的；它的校地規劃和T大不 太一樣，大概是因為有一部分位於山區的關係，不過風景也挺不錯，校園和T大給人的感 覺有微妙的差異。 中午我和A在附近隨便找了家餐廳，吃完午餐後就準備上山了。 下午第一站是山上某知名度很高的廟，聽說情侶來拜了不久後就會分手，不過我和A不是 情侶也沒有對象所以沒什麼好忌諱的。坦白說我實際看到廟之後有點失望，可能是信徒捐 獻了不少香火，很多建築部分已經換新，弄得金碧輝煌，沒有我期待看見的那種古老樸素 的味道。還有一些水泥灌注的建築體上畫上仿傳統的圖案，令我啼笑皆非。 A倒是不太在意這些，笑著說這邊視野遼闊，風景不錯。這也是實話，畢竟這廟幾乎就在 山頂，看出去台北盆地一覽無遺。雖然沒怎麼研究風水，但是這地點我直覺中就認為給人 一種清淨、舒服的感覺，說起來還挺奇妙的。 在大殿拜過之後，A突然興致一來跑去抽了根籤，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也習慣了 。看他和解籤的人談了一會才回來，我就問他抽到什麼籤。他說沒事沒什麼，讓我感覺怪 怪的，不過我也沒多問。 整個廟區看完一遍後，我們動身前去纜車站。 搭乘纜車的過程沒什麼好描述的，就是從空中俯瞰大地的景色。 之後逛完動物園，我們又搭纜車回山上，想說回去前在山林裡走走。 這時候大概快六點。 在步道上走著走著，大概過了半小時，我們突然發現周遭已經開始起霧了，天色也逐漸暗 了下來。不知何時出現的烏雲帶來厚重的壓抑感。 當下我就覺得不妙，和A商量了下提早回去。A和我意見一致，我們很快的趕著回程。 走到一半，開始下雨了。 雨不是很大，但感覺很冰涼，讓人直打冷顫。 我們又走了二十分鐘左右，終於發現不對勁。明明我們走的比來得時候快，怎麼可能到現 在還走出不去? 霧很濃，步道之旁的樹木還勉強看得清楚，更外面就一片模糊了。 尖銳的風聲在樹林間回響，聽起來有點像誰的悲鳴，讓人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我看向A。不知道為什麼A的臉色很差，但不是恐懼或擔憂的樣子，比較像是……生了重病 不久於世的人。我的腦海頓時浮現出「死相」兩個字，讓我感覺很不舒服，馬上試著就揮 去這個想法。 「A，怎麼了嗎?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A他沉默了一會。 「你沒看到什麼東西嗎?」 我環視周圍一圈，大霧加上陰天的光線根本看不清楚樹林裡有什麼。 「沒有啊，難道你有看見什麼?」 A聽完後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還喃喃自語了幾句話。 「你的狀況看起來真的很糟啊，天氣又變這樣……不然我們打電話找人幫忙好了。」 A沒有理我，於是我逕自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沒有訊號。 「怎麼可能!」 我當下整個愣住，這裡不是什麼偏僻的山區，附近就是觀光景點和大學，竟然會收不到訊 號。面對這一連串怪異，這時我才真正開始慌了。 在我呆楞的時候，A突然過來拍了拍我的背，讓我回神。 「我們……大概是碰上鬼打牆了。我這裡有下午廟裡求的護身符，待會你就帶上它閉眼沿 著步道往前走，應該能走出去。」 A從背包內掏出護身符給我。 「那你怎麼辦？」 「護身符我身上還有一個，等一下我會跟在你後面。對了，在我說可以前，不管發生什麼 事都絕對不能回頭。」 A說話時的神情很堅定，讓我打從心底相信他的話。 「那我就……開始了。」我吞了吞口水，一手緊握著護身符，閉上眼摸索著向前走。 因為看不到，所以我走得很慢，幸好步道上沒什麼絆腳的東西。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覺得霧中好像隱約傳來什麼笑聲。而且那笑聲還始終圍繞在我們附近 ……我只能告訴自己那一定是幻覺。 「嘻嘻……」那個詭異的笑聲現在來到耳邊了，甚至還感受得到某種氣息輕吹在耳朵上。 我打了個寒顫，冷汗不斷。 「啊—」A的呻吟聲傳入耳中。 我立刻睜開眼往後看去。視野中只剩A驚訝的臉孔。好像有片緋紅的影子在我轉頭時從眼 前劃過，同時笑聲更大了，聽起來很……開心。 一股冰冷頓時從頭沿著背脊爬到腳底。 現在不管是誰都知道大事不妙了，我甚至有了死亡的預感。 A一臉凝重的看著我，低聲念了些什麼。 「快點，用你最快的速度往前跑，離出口不遠了，只要出去就安全了。」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決斷。 他很少這樣子的。 「你想做什麼?」 「別管我，你走就對了，再不開始跑就沒機會了。」 四目對視，我在A的眼神中讀到了深沉的決心。 「我之後會跟上你的，一定。」 我咬緊牙轉頭狂奔。 一分鐘、兩分鐘……時間對當時的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幾乎喪失了對時間流逝的感受 。 每一秒皆如世紀般漫長。 我只知道，從某個時候開始，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 是A。 我極度緊張、忐忑的心稍微平復了一點。 我就這麼繼續跑下去，終於在快要精疲力竭時在前方不遠處看到光。隨著距離拉近，內心 的喜悅也逐漸澎湃起來，我像是擺脫了什麼重擔般鬆了一大口氣。 然而，在剩不到一公尺時，A的腳步聲消失了。 還感覺得到心臟正在體內狂跳著，我深吸了一口氣後轉頭。 A倒在我身後兩三公尺的地方，整張臉和衣襟都染成紅色。陰冷的笑聲和模糊的緋紅身影 重疊，在A身後注視著我。 強大的壓迫感幾乎令人窒息。 我不知道當時是哪來的勇氣讓我做出這個行動，但如果重來，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我 閉上眼衝過去將A扶了起來，拉著他的手勾住我的肩膀，拖著疲憊的身軀朝光源前進。 A身上的血滲入我的衣服，讓皮膚感覺十分黏膩。但我可以感受到脖子上他微弱的氣息。 我不知道那東西怎麼樣了，不過當我發現窒息感完全消失時，我知道我們逃出來了。我喘 著氣撥了電話。 在救護車上，我才知道我們失蹤快三天了，很神奇的我和A沒有任何脫水或營養缺乏的症 狀。事實上，我們在事件過程中從來不曾覺得口渴或飢餓。經過檢查後，A和我除了些小 擦傷外沒有什麼外傷。 但是A流失了將近二十%的血。 幸好輸血後除了需要在醫院休養幾天外，也沒什麼永久的後遺症。 我問A之前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有我跑開後的那段時間他做了什麼，A一直不肯跟我說。盧 到最後他只拿出了那天抽到的籤給我看。 沾到血的籤紙字體變得有些模糊，但「大凶」兩字依然清晰可辨，配上深紅的血漬讓人看 了很不舒服。 至於籤詩已經看不太出來寫什麼了。 A說解籤的時候廟方的人有給他一些警告，護身符也是他們主動送A的。不過他們好像也只 有從籤詩上看出容易在山林裡出事，不知道具體是會遇上什麼。 「不過真的是好險，最後算是安然無恙的結束了。」 「你還說，你知道你差一點就要失血性休克了嗎?」 「現在我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裡嗎?」 A露出他一貫的笑容，不知為何讓我有點不爽。 「是說，你那個時候幹嘛自己留下來啊?」 「總不能兩個人留在那等死吧，而且後來你也背我走出來了，這樣就算扯平了。」 總覺得A的語氣有種莫名的輕快像是在掩飾什麼，我嘆了口氣。 「對了，他已經知道我們來這裡結果失蹤三天的事了，你打算怎麼辦?」我問A。 「……你比較會處理這種東西，快跟他解釋一下。」 於是我無奈地拿出電話撥給那位沒來的朋友，大致說了下整件事的過程。 他是這麼回我的：「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怎麼聽都是在抄襲紅衣小女孩的傳說。我快到醫 院了，你們給我好好等著。」 「咦……」電話掛斷了。我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因為朋友的到來……還是因為腦海中浮 現的女孩笑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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