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附近幾戶開餐飲的店家廚房開始傳出動靜，但天邊甚至還未染上紅暈，距離家 裡開飯還有一兩個小時，我溜了出來，倒也沒有特地想去哪裡，只是想呼吸下新鮮空氣， 隨意地溜達溜達。 不過，果然還是會想去個能玩耍的地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走到常去的公園外頭，一群小 孩子繞著遊樂器材玩鬼抓人玩得起勁，隔著溜滑梯上下鬼吼鬼叫的，看起來暫時是沒得加 入。 我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鞦韆上。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安靜的女孩子，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板，她雖然很無聊似 地一直看著滑梯區的那群人，卻也看不出有要過去加入的意思。 她旁邊的鞦韆還空著，我乾脆走了過去。 「嗨。」 她錯愕地擡頭看向我，大概是沒想到有人沒事會來搭話。一會兒後她眨了眨眼睛，很小聲 地應了一聲嗨。 「你不去跟他們玩嗎？」我說。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說是跟那些人合不來。但是無所謂，她喜歡鞦韆，自己一個人坐著也 高興。 「那……我幫你推？」 她又搖了搖頭，說沒關係，不會特別想要盪得多高。 我只好也跟著有一下沒一下淺淺地晃著鞦韆，隨便找些話聊。 她說她是鑰匙兒童，白天爸媽都上班，給她錢自己放學買便當或什麼的回家吃。自己待在 家裡也無聊，乾脆到公園玩，反正等其他人開始聚起來玩鬼抓人，很少人會去搶鞦韆。 原先以為她是很內向的那種人，結果隨口聊著竟然也就聊開了，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快要全 黑。 我爸媽快要回家了。她說。 我陪著她一起走了段路，直到往兩家是分屬岔路的不同方向為止。然後我們約好明天在公 園見面。 到了明天天黑，又再約了明天。我們幾乎每天膩在一起，就算不去玩遊樂器材，光是坐在 草地上聊天就可以聊很久很久。我們的興趣很接近，就連常常穿的粉紫色洋裝也是差不多 的款式。明明才剛認識，卻好像當了朋友好多年。 然後一天天過去，我注意到她開始變得越來越悶悶不樂的樣子，老是在想什麼似地，有時 候還在聽我說話也會忘了應，只是出神地看我。 「到底怎麼回事？」 被我一問，她才囁嚅地說之後她要離開了。她的爸爸要到其他地方去工作，全家人都跟著 搬過去。 我問她什麼時候？她偏著頭，手指一根一根地彎下數起日子。乍聽是兩個星期以後，其實 只剩不到十天。 出發的前一天傍晚，我陪著她一直走到家門口。 「謝謝你那時候來找我講話。」她給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也不放 開。我知道她暫時沒辦法好好發出聲音，她不是那種會嚎啕大哭的類型。 「到那邊之後也要保持連絡。」我無可奈何地笑了，拍拍她的背。 「嗯。」她終於鬆開手，隔著僅有一點點的空隙，還紅紅的眼睛十分認真地看著我。「如 果你沒有去別的地方，我回來的時候再來找你。」 我點點頭。「拜拜。」 然後我轉身，穿過十字路口回家。剛好趕上紅綠燈上的小綠人開始閃爍，我也跟著奔跑起 來。 「你看到我的時候，一定也每次都是那個小孩子。」 好像聽見她叫我，聽錯了嗎？我回過頭，看到她手還擡著揮到一半，哭成我從來沒有看過 的樣子。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送你。」 響起了很尖銳很尖銳的、剎車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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