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igodfather (奇幻意志神父)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昨月缺,今月圓
時間Sun Dec 18 23:58:58 2016
在濃厚得令人窒息的夜色下,赤身裸體的少女顫抖著身軀,長長的瀏海掩住那蒼白面龐露
出的神情。
在知曉她哭了這件事後,少年的長耳疾速地上下晃動,如清澈天空般蔚藍的雙眼猛地縮放
。
旅途的勞累讓他們幾乎沒有懷疑地進了這座位於賽蒙山山腳的小村莊,向村人搭話的是二
八年華的少女。
這個組合無論到哪裡都很惹眼,少女一身長衫長褲並不合其年齡、少年有對異於人類的精
靈長耳、三人中最年長的青年有一頭罕見的灰色短髮,即使如此村人仍熱情地將他們迎入
村內。
「你們是有什麼祭典活動嗎?村子中間的小廣場立的長樁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少女露
出了和善的笑容,以不讓人覺得冒犯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個啊,我們正要舉行一年一度的山神祭祀呢!因為有山神大人的庇佑,我們村莊才能
維持現在這樣四季如春的好景喔!那個長柱上刻有代表山神大人的符文,祭典的時候就向
它祈福呢!」熱情的婦人一聽少女表現出興趣,立刻回答。
「聽起來山神大人在你們的生活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少女並未做任何價值判斷,僅是
予以客觀描述。
蒼羽別開了頭,那對精靈長耳上下晃了晃。夜星才不是那麼溫柔的女孩,對她的虛偽他懶
得抨擊,至少在外人面前他們不能看起來關係太差。
青年法瑞不知道是否聽得懂少女跟婦人的對話,只是默然跟著少女走,偶爾投給少年一個
目光,以確定後者沒有走丟。
在進村之前他跟夜星進行了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吵——他們總是爭執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誰開口向村人搭話這種好歹關乎個人心情,他們數不清的吵架中最頻繁的就是人身攻擊
。
若夜星再對他的耳朵發表意見,他會彎弓射她,即使有法瑞在。
「謝謝妳帶路,也感謝妳告訴我這裡的神話。」在抵達村民用來堆柴火的小倉庫後,少女
向婦人道謝,望著婦人的身影在夕色中遠去。
少女臉上如花朵般燦爛的笑容在婦人離開後旋即消失,她推開了門,同時不忘諷刺:「我
懷疑精靈其實不會通用語,或者是那張嘴連講話的能力都沒有。」
「如果妳說的是法瑞,那還真的沒有交談能力,人類的母親會這樣出言傷害自己的小孩,
倒是令人大開眼界。」蒼羽冷笑著反唇相譏。
「你那不中用的耳朵連法瑞和精靈的微小發音差別都分不清,我真好奇你是否選擇性聽覺
。」將木柴隨意撥散騰出一個可以容納成人的空位後,夜星淡淡地回應。
「給他取這個名字的人可是妳,人類不是都在取名後負起責任嗎?這可是連我都知道的常
識——哦?我想起來了,妳根本沒有父母嘛!」也幫自己弄出可以睡覺的空間後,蒼羽嘴
角彎起笑。
「比起沒受過教育又被拋棄的你,我對人類更為了解。」
數不清第幾次演變成這樣了,法瑞在夜星幫他清出來的地方躺下後,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法瑞,如果嫌蒼羽吵,就把他趕出去吧。」抱著長杖,少女蜷縮起身子,再冷也不會向
善用法術的精靈求救。
「別打擾他睡覺,吱吱喳喳的,妳是小鳥嗎?」蒼羽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坐著的夜星闔上雙眼,靠著木柴堆小寐。
對睡眠需求最低的蒼羽,打了個呵欠。
他做了一個過去的夢,已經很久沒有在耳朵虛假的疼痛中猛然驚醒了,伸手觸摸耳垂,卻
沒有摸到血。
這裡不是他成長的村莊,沒有會用石頭丟擲傷害他的村人,也沒有難聽的辱罵。
可是有對他的瘡疤狠狠抨擊的少女。
蒼羽望向他睡著前夜星所在之處,那名身材纖瘦的少女,不知所蹤。
本來躺臥在地的青年也不見人影,蒼羽揹起弓箭、拾起少女遺落的長杖綁在腰際,掉了就
不管它,那不是他該煩惱的事。
既然沒有產生足以驚醒他的動靜,就無法判斷那兩人去了哪裡,明知道這村莊有古怪仍在
此歇息的他也難辭其咎。
為何非要為了那個混蛋產生罪惡感不可?找不到人發洩怒火的精靈,推開小倉庫的門,走
入滿月下的村子。
昨天明明是下弦月的,因為他跟夜星對於月相生成的原因看法不同吵了一架,所以印象尤
深。
花草繁茂的春景、異常的月相、隨時豐收的穀物果實,如果山中真有神靈,就不該違反自
然。
蒼羽聽不見蟬鳴鳥叫,是此處本就沒有,或是他耳聾愈來愈嚴重,現在無暇分辨,唯有先
尋得少女和青年。
扣除聽力,他身為精靈的自然感知並未退化,仔細觀察賽蒙山附近,仍可由微小的違和感
拼湊出一條路,一條通往山上的路。
蒼羽小心翼翼地放輕跫音,步伐迅疾輕盈。
在山腰的一間巡山人休憩的木屋外,佇足。屋內燈火通明,但方才進村時婦人有言,為了
祭祀山神這時間並不允許村人上山。
只有人類這類對黑暗視覺較弱的生物,才有借助火光的需求,蒼羽躡手躡腳地繞了一下屋
子,靠近離屋內人最近的窗邊,箭矢入手。
「嗚嗚!」連蒼羽近乎失聰的耳朵都聽到了,屋內傳來人的聲音,似是被東西蓋住發聲器
官而勉力發出的聲音。
因屋內光源較亮,蒼羽微微瞇起那雙湛藍的眸子,透過窗戶看清了屋內景況。
全身衣物被剝光而露出粉嫩偏白肌膚的少女雙手被反綁在木椅上,口中被塞了一塊粗布導
致無法講話,因為面對著窗戶可以看見那雙一向淡漠的黑眸滿盈恐懼;一名成年男性的身
影幾乎擋住了少女,就光源能見那人亦是全身赤裸;地上有一名灰髮青年,額角似乎還汩
汩淌出血漬。
少女蒼白的面頰滑過淚珠。
回過神時,蒼羽已將手中箭矢透過弓射入屋內,分毫不差地瞄準了男人胯下。
響徹雲霄的哀號使倒地的青年猛地站起,似乎還在茫然自己為何額角流血,少女低下頭,
瀏海掩去神情。
恢復冷靜的蒼羽用力撞開了門,急急趕到青年身旁。
他不是要救夜星,那個女人會怎樣隨便她去,重點是法瑞受傷了。
被射穿重要部位的男人在精靈跨進屋時依舊不停慘叫,覺得耳朵受到二度傷害的蒼羽彎弓
又是一箭,穩當地貫穿了男人的嘴,將人插到後面牆壁上,四周立刻安靜了。
法瑞看著蒼羽走近,在蒼羽伸手要摸他的頭時,青年只是比手畫腳地向蒼羽表達事情。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從行囊中隨手拿出草藥葉子敷至法瑞額頭上,蒼羽給了青年一
抹笑容。
法瑞誇張地揮動雙臂,神情亦顯焦急。
面對青年求助似的舉動,精靈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要。」
見少年不為所動,青年只好自己拾起少女的衣物,走向被綁在椅上的少女。
蒼羽長耳一動,旋即喊道:「法瑞,退後!」
就在青年往後退一步時,方才落腳之處自地面伸出一枝尖銳的金色長刺,只見少女墨黑的
眼中閃爍著金黃光芒。
法瑞大驚,啟唇卻吐出如同鹿鳴般的呦呦聲,聽起來像是幼獸在呼喚母親。
蒼羽無法安撫法瑞的心,而他自己也有些愕然:夜星不是人類嗎?
如螢的金色光點像是從少女身上發出般灑落,投到少女身上的木屋光源將少女的影子拖長
,黑影身上展開一對羽翼,甚至落下影之羽。
地上突出了更多的尖刺,蒼羽靈敏地躲開,卻空不出餘裕彎弓。
「法瑞,你會龍嘯吧?叫個一聲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心躲開她的攻擊,我趁機逼她清醒。
不用顧慮我,我跟聾子沒有兩樣。」飛快地決定兩人下一步行動後,蒼羽一個後空翻躲開
牆壁刺出的攻擊。
不會語言、平常也總是用動作跟表情傳達心意的青年,張嘴發出了一聲長嘯,幾乎可以震
破耳膜的巨響讓少女反射性地摀住耳朵。
精靈卻趁機拉開弓弦,木箭咻地貫入少女肩膀,蒼羽的長耳則淌出鮮血。
龍嘯停止了,法瑞憤怒地瞪向精靈,後者提起手擦拭著耳內溢出的血,然後回望法瑞,「
夜星,妳不清醒的話,說好給妳的精靈血妳就別想拿到了。」
少女眸中金光褪盡,看了看四周情況後,道:「法瑞,把我的衣服拿來過來。」
法瑞蹦蹦跳跳地來到少女面前,雙手將粗布製的衣物捧給少女。
聽聞青年擔心的呦呦喚聲,夜星朝他一笑:「沒事了,你去跟蒼羽拿草藥,我再拔掉箭。
」
沒有道謝,甚至不給對方一個眼神,夜星僅是快速穿上襯褲,絕對不要向精靈道謝,如果
不是法瑞堅持,蒼羽並不想幫她。
「走吧。」少女用力摘下插在自己肩膀上的箭矢,旋即按上藥草,穿上和褲子同樣材質的
衣服。
「不告訴村人真相嗎?」對於方才夜星對法瑞說的話,他其實幾乎沒有聽到,只是憑著邏
輯推論少女是要藥草。精靈晃了晃長耳,開口。
其實他不是想徵詢夜星的意見,只是欲確認自己的聽力還剩下多少——幾乎不剩了。
「人類的信仰很容易改變的,知道永遠的春天不會再來以後,就會產生新的信仰,這裡沒
有我要找的東西,快點離開吧。」夜星搶過蒼羽繫在腰際的、她自己的長杖,打開門走出
去。
蒼羽很確定,夜星知曉他已經幾乎什麼都聽不到了,但是兩人對此都毫無表示,就跟蒼羽
很清楚夜星只想快點離開讓自己不適之處一樣。
漆黑的夜空中,明亮的滿月如蝕一般逐漸消去大半,最後停留在弦月的月相。
一如三人昨日見到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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