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故事的開端發生在少有人跡的大宅當中，那裡總是被雲霧籠罩 少有陽光，一名體弱多病的小姐待在房間中靜養，新來英俊的管家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聽到這裡你以為是個愛情故事嗎？是的，小姐愛上了英俊的管家，可是他們並沒有過著幸 福的生活，正如所有故事都該有著沉默、轉折與衝突，在管家與小姐突破所有的障礙之前 ，病魔來到了他們的身邊，他有禮地邀請小姐。這樣的不速之客雖然被管家打發掉，但他 無孔不入，時時侵入他們的生活。 這是個冒險故事。 為了愛情奮鬥著，與邪惡對抗，就算沒有敵人，他們依然在冒險著。 …… ………… 東方端著盤子推開了房間的門，茶壺的熱氣飄散出來，為陰暗的房間增添了一絲香氣氤氳 。他將盤著放到了床邊的圓桌，走到窗戶旁順手拉開了窗簾，經過書櫃時頭也不抬將散亂 的書本按照書名排列整齊，關掉了浴室亮著的燈，準確接住正要倒下來的某個雕像，最終 走到了整個房間的正中央，床鋪的旁邊。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停頓，他行雲流水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 在床上躺著的是一名少女，他深深凝視著她熟睡的面容，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有在安 心的狀態之下才會露出的放鬆的睡顏，想必是個沒有苦痛，幸福的夢吧。 他輕輕推了推少女，「小姐，該起床了。」那張臉龐聽到他的聲音後不出所料地皺了起來 ，過了幾秒鐘之後一把揮開他的手，手臂一揚拉起了附在身上的薄被，整個人鑽進裡頭， 床上頓時多了一個球狀般的物體。 他差點笑出聲，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這時候該說什麼話才有效果他很清楚。他緩緩退了 兩步，以計算過剛剛好會傳入他耳朵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太陽已經出來了呢，今 天開的桔梗花很美。」 「欸──！」 床上的球形物體動了一下，再過了幾秒鐘之後被子被高高拋到半空中，一名少女已超乎想 像迅速的動作跳下了床，「伊斯忒，你太晚講了！太陽出來後花就沒那麼漂亮了！」 她衝到了一旁的小桌子，拿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後匆匆喝下，留下一句「謝啦，今天 的伯爵茶味道不錯。」便打開了厚重的衣櫃，以驚人的氣勢將裡頭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取出 後迅速確認不符合今天的心情便隨手一拋，很快她的後方便堆起了一座小山。 看到小姐活力十足的模樣，東方感到十分高興，不過他的表情也不過是讓唇角稍稍上提了 一些。 他先走出了房間到廚房確認早餐的狀況，當一切都準備完畢，小姐也正好走到了餐廳。 「早安，小姐。今天的早餐有烤番茄、加了奶油的炒蛋、煎培根，主食有烤馬鈴薯泥和加 了蛋液的煎吐司兩種可以選，湯是用洋蔥、番茄、香腸、胡蘿蔔煮成的扁豆湯，以及阿薩 姆紅茶和尼爾吉利紅茶混合的英式早餐茶。」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拉開了餐廳的椅子請小姐入座，舉起鑲金陶瓷的茶壺與茶杯在空中拉 出了一條茶柱，亮褐色的紅茶落入純白的茶杯當中，淡雅卻久久不散的香氣是他聞慣的那 種，「小姐，需要加一些牛奶嗎？」雖然這麼說，他已經伸出手提起裝在銀壺內的牛奶， 等了兩秒聽到「嗯」的一聲，遞過口感溫潤的奶茶。 東方站在小姐右手後方兩步的位置，隨時注意著她用餐的狀況，每一次她稍有停頓，無須 言語他便已經上前，協助將培根切成小塊，添一杓她最愛的奶油炒蛋，收拾起已經空的湯 碗。 就像已經套好招的把戲，每一分每一秒的動作都絲絲入扣，沒有任何的意外，更不會出差 錯，東方知道下一秒小姐會做什麼，而她也正如預料一舉一動沒有絲毫的差池。 他擔任她的管家不算長的一段時間，以日曆來看他甚至還沒有撕掉一百張紙。可是他也不 會有機會可以這麼做，在這裡，艾希爾家族的別墅時光是停滯的。 身為襯職的管家，東方一開始來這裡時就為人口的稀少感到納悶，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位女 傭、一名廚師而已，據說身體虛弱的小姐反而總是充滿精神，常常在天還沒亮之前就已經 起床，在早餐準備好前已經摘好了當天盛開的花朵回來，將葉片上還沾有露水的鮮花裝飾 在餐桌上，儘管嚴守規矩，在禮儀之外的地方卻異常的孩子氣。 在白雲佔滿天空的日子外出午餐，要求他不要動專注畫出素描，期待著每天早上端進房間 的那一壺茶，他們之間的互動就是這麼平淡。 而他，明明活過那麼漫長的歲月，注意到小姐愛慕的眼神卻什麼也沒有做。 「咳──咳咳！」舀起扁豆湯時不小心嗆到的她，立刻拿起放在腿上的餐巾掩住，東方上 前拍了拍她的背部，等她順過氣後又退回了他該有的位置。 因為始終待在後方，小姐便不會注意到他此時陰暗的眼神。 從今天開始，夜晚漸漸加長的日子中她開始衰弱，鮮紅的楓葉會染上鮮血的色彩，她不再 能外出，受不了一點點微弱的風，就連太過亮眼的陽光都會使她的皮膚刺痛，臉龐漸漸蒼 白，甚至無法下床行走，在冬天來臨之前，她虛弱得就像是冬日裡呵出的一抹熱氣，就算 還殘存著溫度，仍然消散在空中…… 他看著她在懷中閉上了眼，自己走出房門時明明是那麼鎮定，平穩的將為她準備的加入蜂 蜜新摘的大吉嶺紅茶拿去廚房要倒掉時，他發現了自己這時候什麼都不想做。 可笑至極啊，他根本不是什麼管家，不過是個取代那愚蠢的男人，混進來要找尋下一個目 標的惡魔罷了。沒有資格愛人，也不懂得什麼是愛。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心中空了一大塊 ，某種疼痛說不出來，深深的失落感與空虛是他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自己應該是有能力 可以救她的。 東方強忍住將這棟房子破壞掉的衝動，移動到了離這裡有一點距離的山丘，眺望孤零零的 宅邸，呆看著月亮、星辰、陽光。 搖搖晃晃回到大宅時，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他被女僕一把拉住，喘著氣問他跑到哪裡去了 ，馬上就要到小姐吃早餐的時間，卻都找不到他。 理解完女僕說的話之後他立刻闖進了房間，上前一把抱住正巧要下床的小姐，她慌張中掙 脫了他的懷抱，在她羞紅了臉故作鎮定詢問他臉上的淚痕時，東方才發現自己流了一整晚 的淚。 他感謝起自己的幸運，在那段時光內盡情地燃燒、放縱著。 然後，再次迎向相同的結局。 他常常懷疑，這樣無限重複的時間，會不會就是自己叛逃至人間被給予的懲罰呢？ 一次又一次看著她日漸虛弱，生氣從指尖中流逝，就算自己給予了她那份短暫的歡愉，是 否也讓註定的別離更加痛苦？遺憾與分別，死去之前的小姐究竟對哪一份感情更不能釋懷 ？至少東方確定，他們互訴衷情之後，小姐注定帶著眼淚離開這個世界。 他記得所有的時間線，每一小段他們相處的時光，重複累加下來，他已經不能確認到底是 多久多久的歲月，那份累積的愛意又會有多深。 他只是個愚者，獲得了無數的機會，探索起每一種靠近幸福一點點的道路。 與她保持著比一般的小姐與管家稍微親密一些的關係，多了一些笑容，不經意親暱的某些 動作，或是犯規的在她睡去前在耳邊低語著…… 「伊斯忒，今天這套衣服適合我嗎？我覺得穿起來不太合身。」迅速用完早餐後她靠上椅 子，看似隨口一提這麼問。 「不，怎麼會呢。」他先是以管家完美的淺笑為應小姐，在她不甚滿意撇開頭後故意往前 走進，幾乎要貼到她的背後，「我喜歡你這樣的打扮，小姐只要笑著穿什麼都很漂亮。」 邊這麼輕聲說著，他拉開了她背後衣裳繫起的結，以緞帶將腰身束起，最後再打了一個完 美的蝴蝶結。 不只有愛情，正如前面所說，這是個戰鬥的故事。 想要終結這個惡劣的玩笑，東方知道唯有一人能辦到。 小姐死去之後，他擁有充足的時間，不管外頭時間流逝的如何，只要他在天明之時踏入宅 邸，那便是小姐正要起床的時機。在此之前，他回到人類的世界，換下管家的模樣，恢復 惡魔的外衣，與人類和惡魔交易，掃蕩天使，東方要讓自己變得更強。 直到他足夠強悍，可以回到天上，找到…… 那是他賭上一生的交易。 他剛從一位惡魔手中接過了翅膀，代價是幫助她除去如蒼蠅般趕不完的天使。 他會等待著，某一天可以在雪夜當中，用鋼鐵的羽翼帶著小姐飛到天上，他們可以見識相 同的風景，像風一樣的自由，走過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 就算那是再漫長的時間也無所謂。 小姐衣櫃中的衣裳明明他是那麼孰悉，每一次重新來過的生命當中，依然看到不曾重複的 打扮。就像小姐等待每天早晨他端上的茶，他仍然抱持著希望。 她說過，自己是她的管家。 ──兩人一同輪迴的日子會持續到到流星墜落之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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