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裡大多人屬於寂寞。 被冰冷的鋼筋與水泥包圍、隔絕，喝著苦澀的飲料，不論是咖啡或者茶，似乎就能讓情感 麻木。 林偉抽著菸，坐在樓頂的圍欄旁，看著下方人來人往，若有所思著。 橘紅色的燭光在菸屁股死去，化成片片白灰，林偉慢條斯理地架起狙擊槍，把思緒集中在 那交叉的紅色準心裡，等待著熟悉的身影出現。 林偉是名經驗豐富的檢察官，司訓所五十期結訓，白天是一名追訴犯罪的司法先鋒，夜裡 卻化身為私刑者，以不同的方法打擊犯罪。 「你能買下一紙無罪判決，卻不值我一顆子彈。」林偉呢喃著，每秒七百米速度的子彈聲 音很悅耳，鮮血在地上染成一幅畫。 「對妻子投保高額保險，卻製造意外死亡的表象，惡行重大，無教化可能性。」林偉想起 法庭裡被告的嘴臉，使他的心情又盪到了谷底，他嚐了一口苦茶。法庭上三名無德辯護律 師無中生有弄出了幾份偽造證據，收了錢的法官對自己辛辛苦苦提交的證據不採納，該死 的自由心證、罪疑唯輕原則。 「你五月十三號晚上妳人在哪裡?」林偉的聲音在訊問室裡迴盪著，他前面坐著一名長相 清秀的少女，與一名身穿西裝的嚴肅男性，是一名律師。 少女保持著沉默。 「你們真的要完全保持緘默嗎?這是要我怎樣辦案啊?」林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 「檢座您可以要求我的當事人應訊，不過我的客戶也能行使法律賦予她的的緘默權。請繼 續。」律師微笑著，客戶要求他進行無罪辯論，他賭檢察官手上的牌不齊，或許全程緘默 是不錯的起手。 林偉不置可否，他有一個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有聲音會傳到他 的耳裡，特別是當他直視著對方的雙眼，內心的想法會被他聽到，是相當柔軟的口音，像 不曾出錯的告密者在耳邊對他傾訴著，這就是為什麼儘管被告打算全程行使緘默權，他仍 堅持要發傳票。 「那晚，我在他喝的水裡加了磨成粉的安眠藥，趁他熟睡時把這個負心漢緊緊綑綁，最後 我沒有解開繫在他頸上的那個結。」林偉似乎聽到了少女的內心獨白。 「妳最後一次看到甘誠是在哪裡?」林偉看了一眼筆錄，像是對著空氣說話。 「我開著車，把他載去陽明山上，丟在冷水坑裡。」聲音再次響起。 「謝謝你們的配合，今天訊問就在這邊告一段落。」林偉離開了偵訊室，這次可能連起訴 都省了，一份死刑判決已經在他心中被擬好，這律師大概爽賺了偵訓的律師費。 遲來的正義不是正義，林偉很喜歡這一句話，無奈司法程序漫長，有著太多繁瑣的程序要 走，就算最後死刑判決確定，離真正執行又可能會出現變數。林偉不喜歡變數。 在許多年前，林偉對他的能力使用相當謹慎，他不確定這意外的禮物對他的職業來說是好 是壞，他的定罪率一直居高不下，直到一名被他起訴的被告在起訴過程中，對他的家人進 行報復，那一晚他失去了他的母親與妻子，使他決定走上另一條道路。 深夜，象山步道的盡頭，林偉拿著他的單眼，打算把眼前信義區的美景做個記錄。 「年輕人，你看起來有點心事。」說話的是一名老頭，老到頭頂上沒有一根頭髮，深深的 皺紋佈滿他滿是微笑的臉。 「沒阿，就拍拍夜景，順便運動運動。」林偉聳了聳肩。 「我知道你今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我想請你不要去做。」老頭騷了騷他的 光頭，他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其他兩根不知道為什麼被截掉了。 「我就只是打算拍個夜景，晚上並沒有什麼其他打算。」林偉直視著眼前的老頭，這是他 第一次發現他不清楚對方在想些什麼。 「你打算殺死一名少女，儘管她罪不至死，如果她既繼續做惡，自然會有天收，但不是你 。」老頭晃了晃腦。 「如果天會收，那該有多好？」林偉嘆息。 「早晚的問題，人終有一死。」 林偉沒有接話，但他知道老頭的話並沒有打動他，或許少女逃得了今晚，但也不會太久。 「那個少女有個不錯的未來，她所作所為只會成為鞭策她的動力，而非向下沈淪。死在你 手裡的不少人，也不全然不可赦。」老頭繼續勸說著。 林偉知道，死在他手裡的人或許並不全部都該死，只是有些事情很難回頭，儘管有著特異 能力，還是無法做到完全勿枉勿縱。 「我也想過人收好，還是天收好。」老頭看著星空，說：「所以我當年賦予你這項能力， 給人收一次機會，但是這樣有比較好嗎？我認為沒有。」 從頻繁使用能力以後，林偉知道自己的內心壓力越來越大，使用緩和精神的藥物量已經超 過醫生建議的標準，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在偵查組裡過了這麼久，犯罪率真的有降低嗎？還是滿足的只是自己伸張正義的虛榮？林 偉陷入了疑惑。 老頭走了，從那晚以後，林偉再也聽不到特別的聲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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