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電腦前，將即將到來的音樂會要演奏的樂曲聽過一輪，柔妤覺得有點期待，但更多的 ，是悲傷與恐慌…… 在剛入學時，偶然聆聽了學校交響樂的表演，是一個音準有點不及格但風格強烈的樂團， 可能是指揮個人的魅力影響了整個團；團員實力參差不齊，整體聽起來有一點的不協調， 但還是感覺的出來很多人不是上大學才開始練樂器的，但正因大家開始的時間不一，才造 成了這個結果吧！曲子演奏本身不差，但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修飾。演奏完將想法一一列 在回饋單上後，突然覺得好像寫得有點過了，是不是要求太多了。交給門口的學姊後，沒 想到卻被叫住了。 「同學，要不要來我們交響樂團？」學姊一面跑過來一面揮了揮手。 仔細一看突然發現學姊長得很可愛，但在開朗的聲音裡似乎又帶了點抑鬱，但是突然被叫 住任誰都會傻掉吧。 「我們這學期要公演，但目前樂器配置不是很夠，要不要加入我們。」學姊一臉誠懇地問 ，同時帶給人不忍拒絕的感覺。 還沒開口學姐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我看到妳剛才寫的回饋單了，一看就知道學過樂器 ，下禮拜要來迎新喔～我先回去收回饋單了，掰掰～」這次是一面跑走一面揮手。 留下了一臉錯愕的柔妤，但反正去看看迎新也不差，柔妤心想。 轉眼一個禮拜過去，原本已經將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但剛好在迎新這天在學校遇到學姊 ，或許是種緣份吧。踏進團練室看到的是一片歡樂的景象，大家坐在地上圍成小圈圈聊天 ，看來是個感情不錯的社團。 「來，學妹妳是什麼樂器呢？」學姊殷勤地湊上來。」 「我以前學過雙簧管，但也吹過一段時間的豎笛。」 「太好了，那就直接來豎笛吧~」學姊一臉開心的樣子。 咦，一般社團都比較缺雙簧管，所以柔妤原本已經有吹雙簧管的準備了，沒想到竟然是被 挑去吹豎笛。 「好的，我是豎笛現任首席。至於名字呢，等我有一天相信妳的實力在告訴妳囉，順便說 ，現在社團知道我名字的沒幾個喔。」說完還俏皮的眨了眨眼。 所以大致情況可以猜到，應該是社團內已經有人吹雙簧管了，然後學姊直接把我挑走了， 也是不錯啦！至少在組內先有一個認識的人，雖然還是不知道名字。 社團新的學期就這樣開始了，第一次團練發下的譜，大家視奏果然吹得亂七八糟，但學姊 一直很穩定的吹出來，豎笛也成為少數沒有段落全掛的樂器，但結束後柔妤覺得有點擔心 ，這個樂團要工作的點實在太多了，其他的曲子先不提，壓軸曲竟然是布拉姆斯第一號鋼 琴協奏曲，光是鋼琴誰彈就是一個問題了，更別提其他聲部能不能好好的伴奏。 第一次團練結束，我今心中的疑問告訴了學姊。 學姊淡淡的一笑，突然用很霸氣的姿勢比了自己：「當然是我要彈囉～這首曲子是我自己 開的耶。很棒吧，一進來就可以幫這麼大的曲子伴奏。」 突然覺得真是難為大家了，為了配合學姊的任性，大家這學期都會過得很辛苦吧，畢竟自 己也會是受害者，但最辛苦的人反而一派輕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從那天之後，柔妤沒事都會往練習室跑。雖然自己樂齡很長，但多練習，多熟悉曲子總不 會是壞事。尤其是沒有一個指揮能完全按照譜上的速度指揮，因此每次都會把正負二十的 速度準備好。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只要很努力練習，那麼就算在台上失常也會有樂之妖精 讓妳完整的演奏下去。雖然對這說法嗤之以鼻，但努力練習總是不會錯的。 在此同時會發現，每次我來練習的時候，鋼琴房的門總是沒有上鎖，這學期的主角也常常 在裡面苦練，讓我不禁懷疑學姊是都沒課嗎？但是看到這辛苦的景象，也讓柔妤下定決心 也成為一個完美的伴奏者。 漸漸的，團上也步上軌道了，一次次的團練下來，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團上對作品的完成度 越來越高。但我常常覺得學姊好像越來越消瘦了。可是每次我關心學姊的時候，學姊總是 用一個欠扁的語氣說：「妳的意思是我變瘦了嗎？我覺得好感動，終於有人看出我的努力 了。」但柔妤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輕易的就流走了，而意外也是伴隨著默默降臨，常常在想，真的 會有事情能順利進行到最後，不碰到阻礙嗎？距離演出剩兩個禮拜，當團長宣布這個消息 時，我們才發現竟然整團沒有人知道學姊名字。但少了學姊的笑容每個人都顯得不自在， 開學到現在，第一次右邊沒有人，即便吹出來音都是對的，卻還是覺得少了一份安心感。 學姊自殺了，帶來的影響卻比想像的還要大，在團練時，大家像反應心情似的，不斷有人 拖拍，連指揮也樂只越慢。似乎少了一個主軸，一個核心。整團的氣氛超級低迷。而團練 完大家也開始決定關於演出的事。 豎笛少一支其他人重新分配可以補上，但鋼琴協奏曲的鋼琴才是大問題，於是整團要決定 是不是要跟觀眾說抱歉並把這首曲子抽掉，或者是找個鋼琴很強的人，但兩個禮拜要練起 來畢竟還是很趕。 這時，平時安靜幾乎沒什麼話的柔妤竟然舉手了：「其實……我以前演過這一首，那時的 鋼琴是我彈的，我應該可以去彈琴。」 看得出柔妤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舉手說這件事的。而大家的表情雖然不一，但都很明顯 ：有些人是鬆了一口氣不用抽掉曲子(畢竟練很久)；有些人是震驚，畢竟柔妤從來沒說過 她會彈鋼琴；但最多的，仍然是因為學姊自殺而難過的表情。 很久沒有彈琴了，但琴鍵卻仍然不陌生。從前為了練這一首協奏曲，不知道流過多少次眼 淚，怨懟過多少次老師。手指在琴鍵上演奏著，熟悉的感覺開始回來了，也許是因為最近 常常聽到學姊在彈吧，錯鍵的數量比預估的少很多。 很久以前，原本柔妤是要念音樂系的，但在某次的表演中，柔妤演奏這首卻失敗了，從那 時起，就一蹶不振了。這次為了頂替學姊演這首，柔妤在心裡掙扎了很久，心裡是想演的 ，卻又不敢。但好像，有誰把她的手舉起來了。 整整兩個禮拜，就在團練、組練、個練、部練、加練等各種練習中度過。大家都很辛苦， 尤其是柔妤像是拚了命的在練習，或許也是因為她不願意承受的二次失敗吧。 學姊自殺後，柔妤發呆的時間也變多了，她常常想起學姊的笑容，然後便不經意的紅了眼 眶。她想念學姊，同時也怨懟她，怨她怎麼可以把自己拉進來之後不跟她一起上台表演； 怨她一直說沒事，所有事都埋在心裡不說；怨她怎麼可以不說她的名子。 柔妤覺得自己好可以稍微了解布拉姆斯在寫這首第一號鋼琴交響曲時的心情了。當時舒曼 對她的影響，或許正像學姊帶給她一樣深遠。她原本可能一輩子不會再拿起樂器，卻因為 學姊熱情的招呼融化了內心的孤寂；原本可能再也不會碰這首曲子，卻也因為學姊，她想 為學姊伴奏，這個場子是她的，是因為她樂團才會練這首曲子，現在由她來彈奏就只是湊 合，完全失去了原意。學姊的出現與離開完全改變了這一切。 拿出許久未穿的黑色禮服，以前是件長裙，現在卻只到腳踝了。觀眾鼓掌，樂團登場。照 在台上的光還是一樣那樣的刺眼與不舒服，台下的觀眾只看的到輪廓，不知道是否有認識 的人。指揮棒起，整個樂團端坐，同時也透露出一種緊張的感覺，不知道如果學姊在這， 我們還會是這樣嗎？上半場就這樣中規中矩的吹完了。懷抱著緊張的心情，終於要進入重 頭戲了。 坐在鋼琴前面，柔妤不禁開始想起了很多事情。第一次碰鋼琴的時候，那喜悅的感覺；第 一次在大家面前彈奏，親戚們拍手的神情；還有第一次見到學姊的時候。這首曲子或許就 該獻給學姊，它是這麼貼切的心情寫照。沉澱一下心情，曲子要開始演奏了。 團練過無數次，但當第一聲定音鼓下去，並開始一直打時，柔妤還是覺得很有震撼感。然 後開始，接過定音鼓的音，用很大力的顫音接過音樂，布拉姆斯的心情之旅開始。四八分 鐘的曲子，柔妤發現自己無法不去想著舒曼，想著學姊，可是越想，眼淚就不禁濕了眼眶 。她發現自己開始重蹈覆轍，她快要彈不下去了。然後她，看到了學姊。 「妳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柔妤哭著向學姐喊叫。「快來坐下彈奏，大家都在等妳， 大家一定願意為妳從頭演奏。」 但學姊已經不再是那個笑笑的學姊了，她用著悲傷的表情說：「對不起，我壓力太大了， 才會走上這條路，現在的我只是一個靈體。」 「但是妳很棒，完美的頂替了我的離開，當初找妳來樂團真是我做過最聰明的決定了。」 學姊恢復成原本的笑容了。「我的名子是姝蔓喔，要好好記得我，不然大家一定不知道。 」 但柔妤仍然止不住眼淚，「學姊，我好想妳，大家都好想妳。我不會搶妳的男朋友，妳快 回來好不好？」 「我知道，我也很想妳們。」說完學姊抱著柔妤，然後漸漸地消失了。 最後一顆音也在此結束。身為獨奏者的柔妤到台前接受花和大家得掌聲，但她知道，不只 她一個，大家都哭成一片。 拿起麥克風柔妤只說了：「我要感謝姝蔓學姊……」然後就再度泣不成聲了。 音樂會結束後，她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大家都說是那是樂之妖精變的，畢竟柔妤從頭到 哭到尾都沒看過譜卻沒彈錯任何一顆音。但柔妤相信，那個一定是學姊，是那個笑起來最 可愛的學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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