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eiou3369 (天使琉璃)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驅鬼
時間Sun May 31 08:45:10 2015
額頭上傳來痛楚,驚醒時發覺被一根竹子敲了。
「你還真捨得用簫打人,不怕壞掉嗎?」不怎麼痛,比較像是故意把人叫醒的行為。
「想睡請回去,不要在黃菊亭外面打瞌睡。」將簫綁回腰際,皮繩繞了幾圈後打了個結。
「你不是出遠門拜訪故友嗎?」起身拍掉沾到衣襬的草枝,然後他撫了下自己的額頭:「
找老瞎子來幫你看家,還不給錢,我以前可是一次千兩。」
「看家看到睡著,你以前工作有這麼不負責任嗎?」黃衣人走進亭中坐下,口吻帶有質問
,但平靜得讓人聽不出怒氣多少。
「若是如此早就死了。」連瞇起的丹紅鳳眼也流出笑意,他跟著進入亭中。「無名醫者,
抱歉,我也不知自己為何睏倦如斯。」
醫者單手托腮,凝視著那白皙的臉好一陣子後,悠悠開口:「何時開始的?有失眠狀況嗎
?」
「大約五天吧,沒有失眠。」白髮男子愣了一下,回答完後便伸舌讓對方瞧一瞧。
「手。」看完舌頭後,醫者從衣袖中取出枕木,接著併二指一按對方手腕,「自己有做過
診治吧?狀況呢?」
收回左手以後換上右手,他繼續回答:「脈象正常,診不出疾病。」
「最近是否有壓力?」醫者拉過白髮男子的手,再度切診。
「沒有,老瞎子吃飽睡好,落得輕鬆。」露出自在的笑容,他偏了偏頭,「如何?大名鼎
鼎的無名醫者,有診出千秋老人我沒看出的問題嗎?」
「不是身體問題造成的。」收起枕木,醫者口吻肯定。察覺對方又闔起眼,他托起其手,
用力掐了下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的合谷穴,「別睡,千秋老人。」
縱然被壓了穴道,應該有痠痛感,但男子並未驚醒。
醫者取針,卻在針尖將刺入對方脖頸時猛地停下手,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住手,一寸
也無法往前。
「千秋老人,不要在我的亭中打瞌睡。」針落到地上,醫者的語氣依然平淡,搖動著對方
肩膀。被這一搖晃,千秋老人卻是往菊亭身上一倒,倚上後者的肩猶不醒。
醫者嘆了口氣,接著朝草屋方向揚起手,一支細長的青色竹管飛入手中。向外一拋,青色
煙霧冉冉升空。
一陣狂風吹入亭中,身揹長劍、頭頂髮冠的青衣男子落足石桌邊。
「菊亭,你找我來做什麼?」一觀亭內二人,男子挑眉,口吻帶有氣惱:「不是說過很多
次,那獸煙不是讓你這樣用的!」
「即使置身危險,我也不會使用那種東西,生死有命,歷史定論。」菊亭保持讓千秋老人
倚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冷冰冰地回應對方:「竹居,把他叫醒。」
完全無視對方的怒氣,自然而然的使喚態度令竹居倒抽了一口氣,再對上菊亭那一潭深泉
似的黑眸,試圖恢復從容笑意:「我真想揍你一頓,講清楚,要我怎麼叫醒他?」
菊亭沒有回答,反而用一種「你是沒有腦袋嗎」的眼神看著青衣之人。
竹居的拳頭停在醫者淡漠的面容前,引起的風拂動頰側垂落的黑髮。即使如此,菊亭並未
闔上眼,只是平淡地說:「需要叫醒的人不是我,是他。」
「但我想揍你。」竹居用左手拉住右手,免得一個不慎真的往那張波瀾不興的臉揍下去,
並朝對方露出燦爛的笑容。
「叫醒以後再打。」不是徵詢的口吻,而是平鋪直述的句子,對自己的身體毫不關心的態
度。
在竹居掄拳要打昏睡中的白髮青年臉上時,菊亭長睫一搧吐出冰冷的嗓音:「避開要害,
不可傷及面部。」
拳頭往旁側開,竹居背上的劍脫鞘飛出,劍氣削下了一綹菊亭的頭髮,在千秋老人左肩烙
出一道不淺的傷。
陡然睜眼的白髮青年右手一甩,袖中藏匕一指出劍者脖子。
「傷口太深了,竹居。」菊亭沒有因被削髮而改變態度,但當血濺到自己衣服上時皺起了
眉,「放下武器,千秋老人。」他坐回石椅上,纏繞了碧色絲線的長劍架到他頸邊,再抬
眼只見友人如獸的金眸。
「要、殺我嗎?」微微偏了偏頭,菊亭啟齒問話,一字「殺」卻不含多少情感。
長劍鏗一聲收回鞘中,竹居闔上眼搖了搖頭,深深吐出一口氣以緩解情緒。
「你不能再睡了,千秋老人。」視線移往那雙紅色眼睛,菊亭再度提針,分別射入對方頭
頂、後頸髮際末端,「暫且如此,須及早找出原因解決問題。」
「那之前你不該好好解釋給我聽嗎?」已經恢復黑色的銳利眼眸瞪著菊亭。
醫者收到友人的怨懟眼神,所以他望向白髮之人,「千秋老人,自己解釋。還有,近日若
遇到任何怪異之事,不可隱瞞。」
白中泛青的冰冷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耳邊迴盪著令人恐懼的哭號,他甩出右手袖匕,狠狠
刺入自己右腳大腿,強烈的痛楚逼得他回神。
菊亭已把刺在千秋老人百會和風池的針取走,其效用已不彰。
「我看起來像是懂這種怪事的人嗎?」竹居單手支頰,看友人幫另一人處理傷口。
「你的梨花宰相在這一方面比你有用得多。再幫我一件事,去紫蘭岸請天算者過來,事情
解決的話,想怎樣隨便你。」有點慵懶的口吻,態度雖冷淡卻令人不自主感到安心,或許
是因為每句話肯定的意味都極強烈,表示此人並不對自己的決斷產生任何懷疑。
「我拒絕。」竹居凝視著友人白淨而淡然的面容,話語充滿彷彿能凍結人心的怒氣:「我
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菊亭。」
「你如果想要那種毫無意義的虛偽態度,我也可以給你。」菊亭站起身,戴了露指手套的
手將一排針擺到桌上,「千秋老人,在我回來前請盡力保持清醒,我會盡快回來。這裡有
一組針,你自己清楚該如何做。」語畢,黃色人影便化黃色菊花瓣飛舞消散,猛地起身的
竹居根本來不及出聲攔阻。
「怎麼有人如此我行我素……」青衣劍客坐回石椅上,看旁邊白髮人拿起桌上銀針。
「他生氣了嗎?」把針刺進百會,然後用左手捏住右手虎口,千秋老人以講話來維持不睡
。
「你哪隻眼睛看到他生氣了?」右手往後抓住劍柄,竹居的神情猶帶不悅,背上的劍竟在
無人動作下發出規律的鳴聲,宛如在歌唱般。
「感覺你很生氣,竹居先生。」千秋老人掛起溫和的笑容:「是因為老瞎子之故嗎?」
「是,也不是。」竹居取針往對方指尖刺下,動作流暢得彷彿早就準備好這麼做了,「痛
嗎?這樣應該很有效。」
若非對方純然善意毫無惡念,身體突然感覺到痛楚,差點反射動作甩出匕首。「不錯的方
法,不過下次讓老瞎子自己來吧,不小心反擊你就不好了。」
「抱歉抱歉。」竹居連忙放下針,「那個神經病,明明對什麼事都無所謂,但對這件事太
積極了,還不惜跟我吵架……」
「老瞎子是他的病人,他很著急我的狀況,所以才忽略了你吧?」針尖沒入指尖的肉,然
後抽出,藉由自殘換來的清醒卻無法維持太久。
「你對他有什麼看法?」竹居拿起桌上的細管,往內注入青色的內力之霧。
「雖然感覺很冷漠,但很可靠、令人安心。」千秋老人因竹居釋出力量而愣了一下,但他
很快恢復笑容給予回答。
竹居把管子封好後,放回原位,「我就直說吧,他並不是想救你才救你,就算不管你,他
也無所謂。」
「但他終究是救了老瞎子。」皺著眉把針送入右手中指,他聽見雨聲滴落在亭頂上。
終究是救了,數年前將他從黑暗與復仇以後的空虛中拉出來開始便結下的緣。
「他只是在模仿一般人的反應而已。」竹居的口吻中深含不滿,但即使如此還是和那個無
情的人結交為友,孽緣。
當他再望向千秋老人時,瞠大了雙眼。
雨逐漸變強,風吹來潮濕的寒意,千秋老人渾身顫抖,感覺冰冷的五爪扣住他的手腕,風
中似又帶來嗚咽。森森白骨猶留幾許血肉,五指抓住了蒼白肌膚的身軀,一隻又一隻骨手
攫住了欲逃之人,呈爪狀的雙手自後環繞過伊人脖頸,掐入肉中。
嗚咽在耳邊的風聲,轉成怨毒而淒厲的尖嘯。如雲一般的淡藍衣裝的青年,側臥在地上、
蜷曲於不分天地的黑暗中。目不能視的他,「看」見一地菊花化作灰白的骨手之林,如花
朵般隨風擺動;朦朧的視野中一翦佇立的黃色深影,瞬息化作豔麗的女子,豐腴的酥胸因
一把插在其上的劍而染上血色。
出鞘的劍飛入掌中,雙眼睜開成金色,單手扶住倒下之人,劍尖輕巧地在那人指背留下切
口。「別睡,千秋老人!」
「空谷夕照留晚霞!」三道顏色各異的光芒降下亭外,紫色那人一拋羽扇,手拈奇訣,伴
著口咒,扇在千秋老人上空盤旋,發出昊光。
「晨曉明殘枝。」配合他的動作,一身雪白的持傘者收起絹傘,柔軟的身段踏舞神姿,在
竹居退開同時,以指連點千秋老人胸口數處。
二人動作完畢,紫衣人投給再度將傘撐起之人一個帶笑的眼神,「梅樓好友,想不到你也
懂驅魔除厄。」
「陰氣過盛,以陽調和,才不致傷了那人元神。」傘下冷豔的容顏回以一句譏諷:「這麼
簡單的道理你不知道嗎?蘭岸君子。」
「好友,這樣說真是傷透蘭岸的心啊。」走到面貌姣好的友人身側,蘭岸手一伸羽扇歸位
,以誇張的口吻控訴著朋友的絕情。
菊亭亦走到桌邊,托起千秋老人頹在身側的手,看著指尖血跡斑斑,然後望向竹居。
被那雙平靜而澄明的黑眼盯得渾身不適,竹居收劍別開視線,「是你說要讓他保持清醒,
十指連心,我想效果應該不錯……」
「表現值得嘉獎,多謝你。」菊亭忽然朝他那戰鬥力驚人的友人一笑:「此次辛苦你了,
你先回青竹居去吧,之後我會再去找你。」
青衣人影離去後,菊亭望著並立的、他尋來的二人。方才他到紫蘭岸的時候,這兩人正在
烹茶,察覺到他來以後還奉上了一杯,隨後被他邀來黃菊亭商討解法。
「狀況如何?」
「慘、很慘、非常之慘。」蘭岸誇大地搖頭,眼神卻沒有從依然昏迷不醒的那人身上移開
。「真是可怕的怨魂纏身,我也沒遇過如此兇的惡鬼。」
纖手拍去肩膀上的水珠,梅樓冷冰冰地瞄了他們一眼:「有時間閒聊,不如想想如何鎮住
那惡鬼。」
白骨組成的手忽然從千秋老人身側伸出,抓住了離最近的梅樓的腳踝,彷彿引燃了信號,
大量骨爪自地面探出,如潮水般撲向白衣的貌美青年,縱是性格冷傲如斯也不禁臉色刷白
。
「不管閣下有多恨這位白髮仁兄,你現在的作為,蘭岸已無法輕饒。」鑲著紫水晶的羽扇
往前一揮,墨紫的眼眸掠過令人顫慄的怒氣,蘭岸嘴角揚起一抹自信而危險的弧度。
陡然睜眼的千秋老人在骨手的簇擁中支起身子,血色眼睛露出赤裸的殺意,微啟的口中吐
出刺耳的叫聲,不像是他所能發出的。
蘭岸羽扇往旁平舉,化成一把劍鞘末端繫有長緞的華麗長劍,帶起紫色的長虹掃向骨手之
海及明顯是骨手之主的白髮者。
「天算者不可殺他!」菊亭一口氣喊出制止,他的聲音引得千秋老人視線所向。
望見菊花中的男性身影,怨鬼一聲咆哮,靈巧地躲開橫江劍氣,甩出匕首刺向菊亭。後者
卻是閃也不閃,在尖端貫穿自己咽喉前,垂下眼睫低聲喚道:「你真的要殺我嗎?史無晝
。」
匕首停止向前,怨鬼神情猙獰,但就連骨手也無法前伸半寸。
因著菊亭喝止,蘭岸也暫且收起洶洶攻勢,只是用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緊盯著千秋老人不
放。
「你附在想殺的人身上不是很麻煩嗎?他的陽氣也會磨損你的力量,這樣是要如何殺他?
」最初的一絲情緒過去,收起傘的美麗青年勾起唇角,罕見的笑容帶有誘人的氣息。
一團烏黑如雲自千秋老人身上冉冉升上半空,化成黑色的鳥形,隨即,向著毫無防備的纖
瘦身影俯衝而下。
梅樓抽出繫髮的簪子,任一頭黑色長髮散下,銀色的髮簪上三朵顏色各異光澤不同的梅花
綻放著,粉是淡淡的柔嫩、白是純純的潔淨、青是薄薄的暖意,垂下的韌絲綁著幾點小小
的寶玉。
「陰陽移氣,萬鬼退散,敕。」簪尖凝氣,一向奔騰而至的黑雲。和黑雲接觸瞬間,黑影
將白梅身影吞噬,徒留一個黑色巨繭,再無動靜。
「好友!」蘭岸一向從容的面龐染上一絲驚惶,長劍揮昊光卻闖不進。
扶著昏厥的千秋老人,菊亭手邊隱隱纏繞上白沙般的霧氣。
蘭岸眼中彷彿燒著烈焰,以髮冠整齊束起的長髮在風中飄動著,如蛇一般爬動的金屬聲響
被痛心疾首的喊聲蓋過去:「好友,你回答我啊!好友!」
「很適合你呢。」輕髯長髮將髮簪插上,手順著烏黑的髮絲滑下時,那人臉上的笑容,如
夢似幻。
因黑暗襲身而不自覺闔上的雙眼,再睜開時只見右手緊抓的髮簪散發溫暖的白色光芒,照
亮了四周。
閃過腦海的畫面消失無蹤,唯被染血的骷髏及散去精神的死亡眼瞳環繞。
「殺了……」令人顫抖的幽幽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視野之中一具殘骨逐漸走來,那頭
昂起時是令人不忍卒睹的破敗面容。只剩血窟窿的眼睛處仍存強烈恨意,腐爛的口鼻流出
濁濁汁液,明明殘破不堪移動得卻很迅速。
「看來被你發現了,可惜我沒有被鬼附身的嗜好。」以簪代劍橫揮開架式,梅樓清俊的面
容不見任何情緒:「逆陰轉陽,諸惡辟易,敕。」
當黑暗完全散去時,兩個蓄勢待發的男性同時收勢,蘭岸袖口一抹金屬色澤淡去,菊亭手
一揮也把一本古老的冊子消去。
纖瘦的身姿踉蹌了一下,隨後單膝跪地,以手撐地才免於倒下。
「好友!」蘭岸俯下身要攙住對方,卻被內力一震退出半步。
「我沒事,別碰我。」垂散的黑色髮絲有幾綹落到面前,將那白皙的容顏襯得更加蒼白。
細細的銀色絲線纏到梅樓手腕上,不久菊亭收回線,蹙眉望著他:「我不是有提醒過你不
可逞強嗎?倒逆陰陽之舉,不可再為,此藥能助你調和陰陽。」從袖內取出一顆土色藥丸
,拋向對方。
平淡的話語,讓梅樓一時無法反駁,只能接過藥後入口嚥下。單手壓住左胸,鮮血自嘴角
滑落,「煩!」提起白中帶粉的衣袖,用力拭去血跡,雖然話語有些虛弱,態度卻依舊冷
淡:「驅除惡鬼必要之舉,梅樓不為難道你要自己來嗎?蘭岸君子,此局算我勝了吧?」
「你想贏,蘭岸讓你幾局又何妨?好友下次不可再玩命。」長劍退回羽扇,蘭岸表情欠了
分從容,添了分嚴厲。
將一頭長髮綰起,正要插上簪時,一直緊握著的銀色髮簪斷裂成兩半,其上三色梅花及金
絲寶玉皆落了下來。
蘭岸也不顧友人想法,蹲下後捧起那白玉似的手,「好友,沒割傷吧?」
「無妨,一枚簪子罷了。告辭。」甩開蘭岸的手,梅樓拾起毀壞的銀簪,化白光一射離去
。
「好友等我!」蘭岸也化成一道紫光追了上去。
菊亭把千秋老人扶到椅子上後,拿出簫輕敲了一下他的頭,「看家看到睡著,你工作都這
麼不負責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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