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掉「接班人」之後，也許稍微比較危險的情形也就是當下了。所有躲在暗處的鼠輩就 像是下水道的蓋子被掀起來一般潮湧而出，害我最近難得忙到連光天化日下露個臉都很困 難。舉例來說，我現在人正躲在雪中的矮樹叢裡，等待著要狙擊其中一個敵人。對方穿著 白色的迷彩服裝，似乎手上拿著一張斑黃的紙張。那張紙張並不如外表這麼不起眼，那是 來自於太平洋另一邊的公文，目標就是懸賞我的性命。不過，從他們這麼草率的拿來傳閱 來看，果然被吸引來的大多都是烏合之眾，沒有任何威脅性可言。 我將一顆手榴彈丟了出去，然後趁著爆炸的同時衝向敵人。雪地由於爆炸的關係白色的雪 與灰色的土壤都被震飛了起來，伴隨著紅色的火光。當對方嚇得目瞪口呆的同時，當我的 隊友還在喊「衝鋒！」的同時。我手上拿著準備好的木樁，已經站在了一個敵人面前。 「就好好看仔細啊，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近距離遇到自己懸賞名單上的人頭的，在這個習 慣用槍用火藥的時代。」我將木樁用力一刺，對方連反抗都沒能嘗試，就被我順手釘在了 某個雪地中孤零零的獵人木屋上。嘛，作為我親自釘上的裝飾品，這個吸血鬼還算上相啦 。不過沒有多久，其他的吸血鬼就一擁而上，似乎要把我當場撕碎一般。就在他們能碰到 我之前，子彈就像預先預定好一般準確的狙擊了他們，在我身旁畫出美麗的軌道線，當然 這並不至於奪走他們的性命。但是，會如此容易擊中，哼，我的功力看來還是沒有衰退多 少嘛。 「所以才說這是個槍與火藥的時代……最後一站在哪裡？」一邊撿起那張公文查看，一邊 看著部隊把木樁準確的刺穿著吸血鬼。據說這樣不會使他們永遠的死亡，只是在木樁拔出 之前都不會醒來。畢竟那群吸血鬼遲早也要當我的部下，哪有殺害自己部下的道理？ 「往這裡東邊過去，火車十三小時的距離。」其中一個成員指向了那個方向。那就是我將 要去的小鎮嗎。我拿出了前代給我的懷表，當初這個物件與印信一起傳到了我的手上。從 那之後，也已經過了16年了。上面有著前代、我，以及「背光者」的合照。記得那時候我 從前代手中直接把懷錶拿了過來，說的那句話。「您如果需要的話，就早點退休吧。我已 經準備好了。」 「但現在的你看起來也像睡眠不足一樣呢。」前代躺在沙發上，手上的包紮還是包了那麼 大一圈。 「很快的，世界都會因為看到我這個臉而害怕。因為所有國家都只是我無聊的消遣，如同 我對他們用的這個表情。」我那時候這麼回答，前代笑了出來，似乎在嘲笑我說了一句大 話。只有「背光者」看著我，不發一語。 我將懷錶收了起來，坐上了火車。火車平穩的在軌道上奔馳，旁邊的行人來來去去。我的 部下們絲毫不敢鬆懈，穿著全副的軍裝坐在旁邊的座位上，老實說實在是顯眼到不行。如 果旅客不是人類的話。我穿著西裝，一手撐著下巴，等待這趟與「背光者」見面的旅程。 沿途的景色並不是很重要，針葉林或雪覆蓋的銀白大地都被火車拋諸於後，往著地平線的 另一端駛去。 「我說，你們不覺得，這幾天我都沒在媒體上曝光，外面的人應該很擔心我嗎？」我隨口 問道。旁邊的士兵們拘謹的讓我有點想笑，他們沒有以閒聊的態度回答我，而是說「是， 長官。」 最近幾天的媒體揣測的樣子也是蠻有趣的，有的說我病了，有的說我被暗殺，有的說我在 籌畫什麼政變。政變嗎，如果說背叛前代的意志稱作為政變，那麼，我現在也許真的在籌 畫政變呢。問題是，現在這國家的領導人是我，與其說我在籌畫政變，不如說，我現在正 是前往彌平反抗的，去貫徹我的意志的。 不，嚴格來說，我現在「正要」彌平反抗，貫徹我的意志。 「真的，這台火車都沒有個媒體剛好在場，很可惜呢……下去！」我閃過了個朝我打來的 子彈，順帶將一個在軌道上的士兵絆倒，避開了狙擊。 我直接打開了疾馳的火車的窗戶，手腳俐落地爬了出去，讓我的部隊去對付那群雜魚吧。 我知道他會在那裡等待我，因為他了解我最喜歡那個決鬥場了。 「天選者，難道他在取你的稱號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你是如此狂妄的存在嗎。」背光者將 帽兜拖了下來，露出他右臉的疤。那是他質疑我能不能當候選人，僅僅是質疑時，我送他 的證明。 「你下次還有什麼句子可以問我？你要不要問我憑什麼當上現在這職位？要不要問我憑什 麼贏你那麼多次？要不要問我我下次開頭要怎麼挑釁你？我倒是不介意找個一天祭拜你的 時候讓幕僚念給你聽！」我已經懶得掩飾我一臉的不屑。正是因為他如此的了解我，選在 這個我最繁忙的時間背刺我才特別讓我不爽。從來都不肯馴服的惡犬，最後還要動到主人 親自出動。 「是啊，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背光者拿著匕首向我刺來，蒼白的手暴露在了寒風之中 。我一樣以毫釐之差避開了，我們的差距向來就是如此。不論他如何布局，如何鍛鍊，我 們中間就是有這個差距。我赤手空拳朝他揮舞了幾下，西裝在飛奔的火車上仍然俐落的劃 開空氣發出聲響，我的拳頭就是背光者最害怕的武器。背光者一邊盯著我，完全不敢大意 的躲閃我的每一擊。 「來啊！我倒是知道一下你長進了些什麼！」我以皮鞋用力踏向前一步，踏穩腳步的施力 讓火車的頂端都凹陷了下去。背光者退後了一步，不敢在如此逼近的距離和我決戰。雖然 拜他之賜給予了我這個不錯的戰場，但他的扭捏、他的保守以及他的盤算，都讓我火大。 在這個關頭，還不與我決戰，難道還真以為這樣能贏我嗎！ 他突然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猛的一蹲。這種老套的陷阱，實在是沒什麼水準，特別是他特 意都把火車上一些妨礙戰鬥的物品都移除了，難道會期望我覺得火車上沒有動手腳嗎？我 身體往下一蹲，穿過了他塑造出來的山洞。山洞已經被拋在遠遠的後頭，而他已經癱倒在 地上。嗯？ 我後退了幾步。這個陷阱，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是想要讓我過去檢視他的「屍體」 ？讓我安心地把他扔下車？還是希望我就站在這裡猶豫？ 他沒有讓我猶豫太久。我的身體裡面傳來了他的聲音。「要超越你的方法，這裡不是有個 現成的嗎。」我已經猜到他的想法，所以身體愣住沒有了動作。「直接變成你，然後君臨 天下。如何，天選者？」 「哼，如果你能安靜個幾分鐘，也許我還真的被你害了。」我舉起一直沒用到的手槍。 「攻擊我的身體也是徒勞。這個咒術使用那一刻我就不需要那皮囊了。」背光者一如往常 地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喔，那我猜你知道我也不需要這皮囊吧？」我直接舉向我的太陽穴，就是一槍。 地上的「屍體」抽動了起來。我的手槍扣下板機到子彈發射的毫秒之差。子彈已經飛向對 手。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我居高臨下的姿態。只有這時候，我才承認，槍也是很好用的 現代武器。 「真是遺憾，你的逼供和反逼供這科一直都是勉強及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已經 退步到不及格了。」我講完了我的台詞，他用一種勉強抬起頭來的姿勢看著我。但我打了 個哈欠。真正的決鬥嗎，其實意外的快啊，聽到下面的車廂已經沒有聲響，看來，背光者 也就是如此了。 「天選者，你當初把接班人殺死，沒有考慮過我會出面的原因是……」他已經難以講話， 我還以為他會特別把自己的肺訓練的強一些呢。血泡淹沒了他的肺葉。血絲布滿了他的眼 睛。他最後應該能聽完我的一句話吧。 「因為我不喜歡你選的接班人、不喜歡前代留給我的遺言啊。我才是現在的王。」我抓住 了窗戶的框，跳進車廂裡，準確踩在一個雜魚的背上。 「抱歉我們反應不及，長官。」隊長向我低頭，我一邊將槍收起來一邊用右手將他扶了起 來。 「開心點，你們見證了我統治完整的時代。雖然，我不是很意外。」我拍了拍他肩膀，瞧 他那驚訝的蠢樣。啊，終於也是可以了解前代那時候對背光者的心情了。不過，我已經不 用回首過去了，他留給我的枷鎖，必須讓背光者選擇我的接班人這回事，不是全都完結了 嗎。 「長官，已經將遺物回收了。匕首的處置？」一個士兵這麼問我。 「丟進北極海算了。對了，順便把下一隻義手拿來吧，這隻手也不太堪用了。」我將我的 左手脫了下來，丟給了隊長。唯一他有長進的地方，就是能夠用前代的武器，畫過我的左 手兩刀。我看著那脫離了我的左手，正在發紫、滾燙、流膿和腐敗。算了，當作餵狗的糧 食還可以啦。 隔天下午兩點。媒體看到我都十分驚訝。連忙湧向了我。但是我揮了揮手，遲到並不是什 麼大不了的事，旁邊的人問我為什麼蒼白、為什麼神隱，我只是笑了。我看了一下旁邊靠 得有點近顯得失禮的鏡頭。我的眼神依然是前代所說慵懶的眼神。但那懷錶我順手丟倉庫 了，匕首也扔進北極海了。這個時代專屬於我。 我坐在了沙發上，摸了摸我新的左手。不曾見光的左手因為太過白皙，只好稍微把膚色也 偽裝得蒼白。旁邊的總統看著不斷殷殷盼望的媒體，給了我一個試探的眼神。我微微將頭 轉向了其中一位距離還算抓的得宜的記者。他保持著彎腰的姿態，旁邊的攝影師則是一隻 腳跪在了地上。 「為何您一直不現身呢，總統先生？大家都以為您是有什麼，要務之類的。」記者盡可能 含蓄地講著。 我看著被冷落在一旁的來賓，又轉向了期待我回答的媒體，冷笑了一下。 「如果媒體不報導八卦，這世界會多麼無聊啊。」這十六天的報紙，難得如此精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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