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蘸、羊毫宣紙，水墨散、煙嵐山水。一轉玉管、復欲繪，飽蘸黑墨、向後揮。 烏飛濺、摺扇張雪，沾紙面、暈開墨漬。 「可惜良扇，脾氣該改。」淡藍衣裳、面容清俊、長鬟若雪，男子一收扇，輕敲掌。 「殺氣臨背，未將墨水潑你面，情已留。」玉指旋筆，蘸墨欲揮，遙遠山巒朦朧樹，筆尖 觸紙動作停。足尖轉，羊毫順勢向男子。 扇骨碰筆，少女左手抄石硯，砸男首。 摺扇啟，攔墨汁，扇面一打持硯腕，硯落地。 「胡姑娘，莫再抗，命交我。」摺扇併，白髮之下笑意盈：「舊識一場，允妳遺願。」 「笑話！」羊毫置案上，碧綠少女蔻丹指，腰繫帶旁短柄握，金絲為飾，纏纖腰柔軟出閘 ，青雷電一取敵咽喉。 「遺言僅此？」扇骨阻、割人筋者，一彈身、輕巧避禍，碧衣軟劍奪命前，扇者從容躲攻 勢。 青雷交閃虛影上，銀芒掠，清冷嗓音耳畔奏：「今情況，妳反成笑話。」扇骨抽，白刃架 頸，寒意透血滲。 「史無晝，你──」絳唇輕顫，嫣色上頰，青劍墜地怒不減。 「胡姑娘，遺言。」刃面沁血，雪絲飄揚，言與無情身不動。 「殺我之因？」命懸一線，星眸流轉，怨憤收斂神色靜。 「忠人之事。」血眸微瞇，刀刃劃虹，煙嵐墨幕染霞色。 赤布覆首，扶臥殘軀。案上未成繪暈紅，點點恨血如落英。 驟雨下、俯身拾劍，雨撲衣，過面如泣。 情絲裊裊、著花瓣，似嫣唇吐、水煙繞。 瑰景如畫，明媚不入愁顰眉。 「小姐已望園景久，讓小蘋解憂可好？」蒲扇搧，女童嬌音淺笑意。 「不用，妳下。」煙管攏，床榻旁、玉足落下，翦翦黑眸仰晴空。憑欄佇，雲鬟未理垂， 似夜色罩身。 風帶飄絮沾衣濕，寒意輕拂緋色頰。柳眉紓、凝目視，歸人單足立欄杆。眸裡含笑故嗔怒 ：「等久，須償。」 輕點櫻唇、蔻丹嫣，秋波脈脈、訴愁腸。 「請自重。」粉香撲鼻，玉肌未觸體，扇張為阻。 「抽水煙？」身姿娉婷，床榻落坐，輕拈煙管送入口。 「不喜煙味，恕拒絕。」摺扇斂，鳳眼瞅佳人，幾綹白絲纏上指。 「欲抗命？」嬌軀側臥，巧笑倩兮。 「非，豈敢不遵？」輕移步履，髮如飄絮身似雲，清香之息近床榻。 「無晝公子，請就床。」氤氳蒸騰，芬芳略掩佳人貌。 「縱欲傷身。」凝侵樓日暉，握碎細沙掃入口。 「無妨，就床。」煙管放，朱唇含笑，勾指迎人。 摺扇擱，身就榻，淡色衣裳解床邊，雪肌裸露。 垂簾落，一晌貪歡。 鼻息紊，汗淋漓，赤目一抬黑影圍。 「史晝，為谷主償命來！」袖下匕，破風刺喉險象生。 「非，吾名史無晝。」側首避鋒，扇骨抽刀手姿架。 鋒芒交，不三回，索命利爪穿過掌，短刀血染落塵埃。 破綻出，匕再刺，挑斷細繩散白雪，赤瞳精如獸。 扇骨擊首不留命，奪匕再戰。敵心血，濺面沾髮蔽視線，一瞬危機。 利刃鎖喉卻遭阻，奈何黃衣客，針挾指間入戰場，一剖不成局。 不待客啟齒，人影散盡。 「手，治。」長針收，一托無晝左手，血跡斑斑。 「不必。」竹香淡入喉，抽手欲退足踉蹌，視野朦朧侵。「吾名史無晝，閣下何人？」 烏絲之下情緒藏，目無波瀾直凝望：「此去東百里，菊亭主，無名醫者。」 「因何相救？」身下墜，意不落，無奈體力終用罄，垂坐路。 「醫者仁心何須問？」不做攙扶、不語關心，袖內抽布纏血洞，須臾結成。 「多謝。」逕自起身拂袖去，恍惚見、黃花飛騰，迴轉身、人聲俱失。 亭內香茗浮白煙，甜味雜、菊蕊清芬。 「此花開盡更無花。」單手托黃花落瓣，覺人目如隼。 「半月不見，何事相求？」白玉指輕提瓷杯，語聲淡不聞怒意。 「借亭三日，吾命歸君。」紅眸含笑，力一施，不慎折花。 「……不許傷花，三日後，菊亭將歸。」眉眼凜，取簫挪身向外行。 「且慢，可否請君奏一曲？若有佳釀必益善。」殘枝垂，摺扇一啟掩笑顏。 「藥酒若可，屋內取。」足停步，一指草屋。 半晌，藥酒飄香，斟杯滿。 「既厭酒，因何答應？」舉杯對黃花，不聞菊主啜半口，無晝以惑問。 主不答，逕以簫就口，曲聲盪。 「停！吾不問，莫再吹。」從容損，雙手掩耳。 恍見鳳凰臺，簫史弄玉俱臺上，洞簫聲中乘龍風，遂杳不見跡。千古佳話，入耳成諷。伊 人笑語宛在前，握斷摺扇割裂手，怒盈目、刀走流虹。 「勸君抽身溷流中，醫者仁心，不欲見亡。」利刃架頸，菊主猶聲淡。 「恨不及君，莫再言。」怒氣斂、刀刃藏袖，回座再飲。 菊主默，輕啜藥酒，飲畢一曲《醉太平》。 似聞風過漣漪，月映湖光，山巒間處點樓閣，青樹盡梢臥碧湖。 「君曲見景不見人，是為何故？」爵落石桌，笑意明。 「猶如君不可見強說見。」 提簫化菊片片散，徒留一人對空筵。 仇上畫樓、縱焰焚，喧囂震天、尋芳跡。 井中撈起華服影，一身腫脹無可辨，人聲漸散黑夜續。 蓮足疾走，磨破玉肌仍不止，郎君留、東行指引，唯見黃花滿園，倦體稍歇。 粗服保生，華髮凌亂，亭內空寂心未安，至見良人佇亭邊，投君懷抱身猶顫。 「無晝公子護命，我心既安，未來如何？」嬌語惹憐，一向胸膛偎。 「稍事歇息，送君啟程。」柔語慰佳人，輕撫烏絲。 「何處？公子不陪同？」螓首微昂，粉拳緊握良人衫。 「吾僅送行。」唇畔淺笑，托玉頤、眸光緊鎖。「送君一行九泉下，向吾至親磕頭謝。」 刃閃寒光自後入，血滲劇痛由心出。 「為……何？」美目圓瞪，抬首卻見如冰顏。 「為君造殺、成君夫，只為今日、斷君魂。」刀刃抽，血眸一凜，聲如鐘：「君罰吾姊佇 寒夜，霜冷玉殞。為復此仇入君家，為君屠遍長安姬，至友香消吾刃下，要君嘗盡天下苦 ，黃泉之下猶懊悔。」 血濺黃花嬌軀顫，僵指前伸淚滿腮。轉身入屋不再聞，未知何時哀鴻止。長夜過盡迎白晝 ，日曙徒照漸冷身。 一夜無眠欲啟戶，卻聽短嘆：「君命歸我，莫忘約。」 片刻過，菊影入戶。 「君知吾不可受日，是為何故？」獨佇草屋，血污猶留淡裳上。 「猶如君未聽勸告。」聲淡話冷，挪步輕盈宛仙姿。 「三日未到何以歸？」摺扇一指來人影，語間不聞人生息。 「猶如君欲毀身棄約。」扇骨指胸方停步，袖藏針動燃香爐。 扇橫欲抽骨內刃，針落腕處武裝卸。 蓮香裊裊散屋內，飄絮身形猛墜塵。 黃衫扶身，思緒盡無前，一語入心。 ──君命歸我定，望君步仁醫；捨殺就生路，願作引道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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