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翻湧的時候來臨，數百川流匯聚成河，從層層疊疊的山巒間流出，往遙遠的大海而去 ，彷彿使河川兩岸和水中沙渚上的牛馬無法一眼辨明。 聽不見那河水之神與海洋之君的對話，我在溪流邊學習古人釣魚，釣的不是加官晉爵，而 是一身逍遙自在。 有兩個人走過來，和我說了幾句很煞風景的話，低頭望著水面的我，拒絕了他們自認為很 誘人的話，活著本就不該如此束縛自己，自由自在不是挺好的嗎？ 這麼說起來，很久沒有去見他了，不如現在就去看看吧，畢竟人生在世也不過短短瞬間， 長壽短壽也不是那麼重要，死者生者亦無太大差別，但見不到面的話終究有些可惜。 他好像很不高興，在我踏進他為自己所劃出的區域時。根本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麼，幸好他 不是真的對我有惡意，不然我可能就要重新思考跟他相交的可行性了。 不過在我跟他說完道理以後他似乎更生氣了，明明我是就事論事，辨明他跟我之間的差別 、還有他正在做的事有多荒謬，而且已經用了隱喻免得直接冒犯，他居然就要我立刻離開 這裡，也太容易生氣了吧？不過沒有關係的，只要在之後送他一些禮物，他就會開心得不 得了，該說這人單純好拐還是心機深沉呢？ 不過送禮物給他還不能送太大的東西，他這個人很奇怪……這樣說好了，他很笨，不擅長 使用大的東西，如果送給他大的東西，他肯定會把它砸壞或丟掉，不過我都已經盡量避開 他可能不喜歡的東西了，就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收到我贈送的禮物都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難道我送的東西很糟糕？ 下次就不要再送他「我精心準備反駁他理論的話」這樣抽象的東西吧，每次反駁完他都面 紅耳赤，一副我說錯了什麼的樣子，但他又找不到話反對我的言論，我還以為真正的好朋 友就該指出彼此認知上的荒誕，看來他並不把我當成好友吧？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笨，對我的話完全理解錯誤，我都已經講得如此簡單，他居然還能提出 那種問題，有時候我也納悶自己到底為何會跟個笨蛋結交，難道我在不知不覺間也被他那 些奇怪的理論影響了嗎？不，我得忠於自己的思想，不能被外物影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到他家的時候，差點被困在外面進不去，原因是今天到他家的人 很多，清一色都穿著喪服，這裡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不對，我很清楚，因為我很少產生疑 問，所有的事情在我觀照之下都非常清晰，所以，他現在應該是，與萬物共了吧。 當初我妻死去的時候，他也曾來弔祭，還害我不得不暫停唱歌跟他應答，現在他也踏上了 同樣的道路，我或許應該也為他唱一曲才是。 剛好之前跟他辨論，又害他生氣了，我就好好地為他唱一曲權當禮物吧，下次再來也不知 道會是多久以後的事了。 後來我被趕走了，裡面的人跟他一樣腦袋硬得很，都不知道死生一也這麼簡單的道理，歸 化於萬物不好嗎？合該為他唱啊！ 記得在我們談論完「知」這個哲理後，我曾經跟他說過，自己可能是蝴蝶，因為我曾經在 恍惚間看過漫天五彩繽紛的蝴蝶飛舞，雖然睜開眼睛就又什麼都沒看到了，還被他嘲笑了 一頓，大概他少有機會抓到我話中漏洞，那一次他笑得很開朗，直到他離開這個世間，都 不知道那是我故意在話中安排漏洞讓他有機會笑我，不然總是談論道理也太「淡如水」了 吧。 他已經不在了，這是我不知道第幾次來到他墳前。 明明在人前甚至能笑著說「死和生沒什麼不同」、「真實跟虛幻不是絕對」，但只有 在面對自己的真心時，才會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看淡過。 我以為自己夠消遙了，卻不知道自己未曾如鴻鵠翱翔天際，心懸著，再無法填滿。 一隻蝴蝶在旁邊輕飄飄地飛舞著，我伸出手想碰牠，牠卻瞬間消失無蹤。 如果他還在的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嘲笑我的機會吧？ 或許我死過一次也說不定，在夢見自己成為蝴蝶的時候，總有一天也會再回到那個充滿蝴 蝶的地方，或許就會發現從來不是我夢見蝶，而是蝶夢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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