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哥哥，為什麼蝴蝶會飛阿？」一個童稚的聲音，從花叢裡裡傳出，這名男孩名為諸葛 恪，看起來年約七八歲。「因為蝴蝶有翅膀。」一名少年站在諸葛恪身旁，輕輕地回答這 個問題。「還有，我是你叔叔，不是你哥。」少年看起來有些無奈，但神情中有帶點寵溺 ，對於他這個姪子，諸葛均向來是寵愛有加。因為父母早死，所以他事實上是由大哥，諸 葛瑾養育長大，從小和這個小姪子生活在一塊，難怪諸葛恪會叫他哥哥了。「那為什麼毛 毛蟲沒有翅膀，長大後會長出翅膀？我長大後也會長出翅膀嗎？」小男孩不理會他叔叔對 於稱謂的抗議，又拋出一個問題。「毛毛蟲變成蝴蝶前，不是會先縮成一團，變成蛹嗎？ 毛毛蟲就是在那裏面長出翅膀的。小恪，人是不會長出翅膀的喔。」少年似乎是習慣於男 童連續的問題，照樣依序回答了他的問題。「人不會變成蛹嗎？」「當然不會啊！人怎麼 會變蛹。」「嗯……」見男孩陷入了沉思，諸葛均輕輕地笑了一聲，對於諸葛恪如此童稚 的言論，只覺得可愛。「好囉，該回家了，再不回家的話，太陽就要下山囉。」牽起諸葛 恪的手，諸葛均帶著他回家，一路上諸葛恪喃喃自語著，好像還在思索人會不會長出翅膀 這件事。 回到家中，酉時過了一半，大概是晚餐時間了，諸葛均就帶著諸葛恪直接到飯廳，等了一 會，聽到了兩個人的爭論聲，由遠而近地傳來。諸葛均暗暗感到有點害怕，因為他知道他 的哥哥們又在吵架了，最近不知道為何，二哥諸葛闇老喜歡和大哥吵架的樣子，他們最近 越吵越兇，諸葛均也只是十五歲的少年，對於這種事情有點不知所措。這時只見大嫂匆匆 跑了過來，對諸葛均說：「你大哥他們又再吵了，你們兩個先躲回房間，免得等下遭池魚 之殃。」大嫂臉上似乎有些疲憊，諸葛均想問問到底是怎麼了，但是話又說不出口，因此 只好盛了飯菜，帶著諸葛恪躲到房間裡。 到了房間，諸葛均稍稍鬆了一口氣，起碼他不用去面對哥哥們的爭論，躲在這裡也好。他 知道自己個性怯弱，很多時候，都只是避開事情逃進自己的小小世界，但是這又如何，他 沒有多大野心，對於未來也沒有什麼打算，如果說有什麼心願，大概只有看著他可愛的姪 子，諸葛恪平安快樂的長大吧！想到此，諸葛均注意到諸葛恪依舊在喃喃唸著什麼。「小 恪，怎麼了？還在想人不會長翅膀的事嗎？」「不是，我是在想說隔壁爺爺說過的話。」 「嗯？是什麼啊？」諸葛均腦中浮起隔壁那位老先生，印象中是位很孤僻的先生，小恪怎 麼會去跟他說話呢？但是他也沒多想，本來小恪就是很喜歡到處問人家問題的人，又是如 此地討人喜歡，應該沒有人會捨得對他不理不睬吧！ 「那個爺爺是這樣說的喔。」諸葛均聽著諸葛恪說起當初聽到的話語，聽著聽著卻覺得有 些詭異。 「蛹破裂，蝴蝶掙扎著脫離束縛，身後的枷鎖，卻在轉眼間化為羽翼，蝴蝶飛向了天空， 看似美麗，卻不知道翅膀是他一生最大的束縛，看似掙脫了，卻反而身陷其中。人也是， 最美麗的依傍最是束縛，在月蝕之時，對著半闇之月大聲呼叫伊人之名，你將化為蟲蛹， 日出之後，以依傍為翼。」 「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啊？是說人類也會變成蛹嗎？可是這和哥哥講的不太一樣啊，好奇 怪喔。」諸葛恪偏著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對於這兩段言論矛盾之處感到困惑。 「不要亂聽，他騙人的。」諸葛均有點緊張，他不希望諸葛恪聽信這種妖言，但不知道為 什麼，他似乎又覺得這話很真實，讓他感到恐懼。「是喔？可是為什麼他要騙我？」諸葛 恪有些疑惑，在他小小的腦袋裡，對於別人所說的很相信。「沒為什麼，小恪，有些人就 喜歡騙人。」諸葛均有些不安，想要結束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題。「快吃飯吧！再不吃 就要冷了。」「喔……好。」諸葛均看出諸葛恪心中還有些疑惑，他有點不安的感覺。小 恪，應該過幾天就忘了吧？諸葛均在心裡這樣想著，但是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小恪 記憶力之好，不可能忘記的，但是他現在也只求眼前平靜了。 那天夜裡，諸葛均一直想著那幾句老人所說的話。在月蝕之時，對這月亮大喊伊人之名就 會變成蟲蛹？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最後所說的以依傍為翼又是什麼意思呢？諸葛均實 在不明白，但是思緒卻又不停在此打轉。身旁的小恪已經睡著了，畢竟是孩子吧！無憂無 慮的。望著小恪的臉龐，諸葛均繼續沉思著。忽然，傳來了爭論的聲音，諸葛均一聽，是 哥哥們的聲音，這次他們又在吵什麼了，好吵，好吵……。「均！帶著小恪快走！」門被 打開了，走進來的是二哥諸葛闇，諸葛均一看，驚恐的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二哥一身是 血，語氣十分急促，在二哥後面的是大哥。大哥一向溫和的神情不再，現在臉上只有冷漠 。「快走！走……」諸葛闇說不完這句話了，因為他已經沒有生命了，諸葛瑾手中的短刀 無情地刺入諸葛闇胸口。「真是個多事的傢伙。小均，你很疑惑嗎？很害怕嗎？你本來不 該知道這件事的。」諸葛瑾語氣平淡，又帶點嘲諷，對著諸葛均說著。「大哥，為、什麼 你要殺二哥？」諸葛均腦中已一片混亂，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要想辦法讓小恪逃走，眼 前的大哥，好像瘋了。「事實上這本來也沒什麼，主上最近有點擔憂我的勢力太大會危害 到他，我只好讓主公安心，殺了兒子讓他知道我沒有意思要培植勢力。只是你二哥太多事 了，就這樣。」諸葛瑾表情泰然地說出這串令諸葛均驚恐的話，諸葛均抱緊懷中依舊熟睡 的諸葛恪，害怕了起來，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不能怕，因為小恪的性命還要他來保護。諸葛 均摸摸袖裡，那是二哥做的抽箭，前些日子，二哥突然把這個送給他，並且囑咐他要隨時 帶在身上，他雖然不明白卻也遵照著做了，沒想到現在卻要用到了。諸葛均忍住顫抖，快 速將抽箭擊向諸葛瑾，並同時抱著諸葛恪往外跑。 「啊！你這小子！」抽箭似乎射到了諸葛瑾的眼睛，但諸葛均也沒空確認了。抱著小恪， 他實在跑不快，後面的諸葛瑾已經快要追上了，諸葛均一個不穩，把諸葛恪摔了出去。這 時，諸葛均看到了，今晚，月蝕了。「哥哥，怎麼了？」諸葛恪醒了過來，輕輕揉著眼問 著。諸葛均想起了那段奇怪的話，但他也沒空去細索了。「小恪！對著天空呼喊你最依傍 的人，快！」後面的身影就要追來了，諸葛均知道自己一定跑不了，他只希望最後小恪可 以平安，即使他所寄託的是無稽之談。諸葛恪面露疑惑，但畢竟是諸葛均所言，他還是照 做了。「均哥哥。」最後，在諸葛均耳邊傳來的是這一句，伴著巨痛的感覺和眼前小恪驚 慌的神情。對不起，小恪，我不能看著你平安快樂的長大了，但是我很高興，在你心中最 依傍的人是我，希望那老頭不是騙人阿！小恪可以變成蝴蝶，也會很高興吧！小恪從小最 喜歡蝴蝶了，小恪，讓我變成你的雙翼，伴你飛翔，小恪，小恪…… 「所以我才說小均你很蠢阿！連這樣的鄉野傳說都信。」諸葛瑾手弒兩個弟弟後，走向了 徬徨無助的兒子身旁。「恪兒，你死後我就把你和你均哥哥葬在一起吧！」說著，短刀刺 向了諸葛恪心臟，無視諸葛恪的哀號，諸葛瑾轉頭回府。「家裡遭盜賊襲擊，胞弟雙雙身 亡，唯一的兒子死於非命，啊！對了，還有我的眼睛，這樣主公就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諸葛瑾搖搖晃晃的身影漸漸沒入黑暗，伴隨著最後的喃喃自語。「最美麗的依傍最是束縛 ，在月蝕之時，對著半闇之月大聲呼叫伊人之名，你將化為蟲蛹，日出之後，以依傍為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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