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前，一名青年正飛快地敲著鍵盤，螢幕上快速往下捲動的畫面，一條條是鍵入關鍵字 的資訊，而點按滑鼠左鍵的聲音，在幾次畫面變換後，變得更為疾速且用力。最後，他把 筆電整個往前一推，身軀靠著椅背舒展開來，發出了一聲長吁。 「蘇陽，你到底在做什麼？」在他的背後一米處，上下舖的床梯邊，有一隻白色的狐狸， 比成年拉布拉多犬稍微大隻一點。但即使是哺乳類動物，也不見背上長鳥翅膀的，何況會 吐人語，講的還是中文。 「看偉哉網民們有沒有遇過這種狀況。」瞇了瞇眼稍事休息後，名為蘇陽的青年又繼續在 電腦前殘害滑鼠與鍵盤，並未回頭望方才發出低沉男音的狐狸。 方才打開門看見奇怪生物趴在自己床上，讓他進門的腳步硬是在門口頓了一秒，還往後退 看清門牌才走入，至於狐狸一照面就準確無誤喚出他的名字這一點，倒沒有讓他停止走到 電腦前的腳步。 「網民是什麼？」耳朵動了下，狐狸擺了擺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不慎掃到掛在床邊的襯衫 ，落到地上沾了灰塵，牠見狀只是冷哼一聲：「東西掉了。」 「網民就是……算了我為什麼要跟一隻長翅膀的狐狸解釋網民？別把東西弄掉啊。」雙手 輕輕闔上筆電，一回頭就看到乾淨襯衫掉到地上，蘇陽雖然喃喃著，卻又露出笑容：「話 說回來，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小狐狸？還是其實你是鳥？失敬失敬。」視線移往白狐狸的翅 膀，隨後笑聲未止。 「去死！」狐狸的嗓音十分沉冷，但牠的翅膀動作時掃下了吊在床邊的另一件衣物，這次 不只沾了灰塵，還染上床底幾縷蛛絲。 「脾氣不要這麼大，你總該告訴我怎麼稱呼你吧，難道要我一直叫你小狐狸嗎？」蘇陽看 見那件褲管上的髒汙，微微瞪大了雙眼，隨即依然是揚起唇角：「別再弄掉東西了，小心 我把你從頂樓丟出去。」 「隨便你，怕你不成？」狐狸齜牙咧嘴，還揚起背上那對和毛色相同的翅膀，結果只換得 最後一個衣架被拂到地上，連內褲也無法倖免於難。 「真是隻調皮的小狐狸，可能要麻煩你滾出去，我不想跟奇怪的東西有任何瓜葛謝謝。」 蘇陽從電腦前站起，直直走往狐狸，朝牠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然後俯身拾起被波及的可 憐衣物。 被這樣形容的狐狸耳朵動了下，然後開始狂搖尾巴擾亂蘇陽拾物的視野：「我不是奇怪的 東西，我是──喂，放開！」 面對狐狸挑釁般的行為，蘇陽的反應是直接抓住那晃個不停的毛茸茸物體，右手則是抓住 衣架後把東西往自己的水盆一甩，然後衣架掛回床邊。 「我不管你是什麼，如果不希望我說出『有翅膀的狐狸說不定送去給人研究還可以賺一筆 錢』這種話，就請你識相地自己離開。」蘇陽捏了捏那柔軟的尾巴，隨後鬆開手，視線再 度移往狐狸翅膀。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誰嗎？」狐狸垂下了耳朵與尾巴，緩緩走向門，尖鼻拱了拱門板， 然後回頭望正在整理盆內衣物的蘇陽，「我還以為自己一定能讓你開心，看來是我理解錯 誤。喂，蘇陽，幫我開門，至少這一點要求不過分吧？」 「再見，慢走不送。」蘇陽聞言抬起頭，把整扇門開到最大，然後比了個請的手勢。在狐 狸經過自己面前時，甚至還抓了一把那對翅膀，像是麻雀羽毛一般的觸感滑過掌心。 那隻長了羽翼的白色狐狸，一踏出門就展開雙翼，騰地而起，往外面的樓梯直飛而去。 把奇怪的生物趕出自己寢室後，蘇陽又回到電腦前，掀開了筆電螢幕，螢幕左下角顯示網 路正重新連線。還沒點開瀏覽器，就聽得房門開啟，一陣風似的吹進了一個人，甫進門就 喊：「蘇陽、蘇陽啊！」 「我沒戴耳機，就算戴耳機也聽得見，不用喊這麼大聲，有什麼事嗎？鳴霜。」蘇陽微微 側過頭，作出最基本禮貌地看著叫喚自己者的雙眼。 「我說你真是天塌下來也不知道啊？剛剛包泉打電話給我，說他看到邱穫去跟優篁告白喔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啦……」鳴霜往蘇陽旁邊的椅上一坐，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話， 聊的是另一人的八卦。 對於鳴霜熱絡的態度，蘇陽並未加以回應，隨手關掉剛開啟不久的網頁，然後把滑鼠移到 左下角點了關機。 「對了，包泉說他還看到──你要去哪裡？」見蘇陽迅速地闔上螢幕並切掉電源站起來， 鳴霜開口詢問。 「倒水。」蘇陽套上了布鞋，然後抓起掛在椅背上的淡綠色外套，就這麼走了出去，不忘 隨手輕聲關門。 離開寢室後，蘇陽直接離開宿舍大樓，然後佇立在宿舍外的便利商店旁，望著被大樓壓縮 得只剩一點的晴空。天空中可見染上一點灰的白雲，像是被擠壓般地做出難看的圖樣，形 狀太過不規則，反而無法指出像什麼。 「今天，是不是第七天啊？」蘇陽盯著蒼穹看了好一會兒，無意識地喃喃了一句，眸間染 上一絲薄薄的水霧。 視線遊走，接著他看到旁邊便利商店的屋頂上有一點黑影，還不小呢。再觀路人們，幾乎 無人偶一抬頭，似乎無人發覺那一點在陽光下被附近大樓的影子籠罩成黑色的影。當蘇陽 決定無視而轉身往宿舍大樓走時，那抹影子也消失了。 驀然，一抹淺笑掠過蘇陽唇邊，他緩緩往前走。 在蘇陽背後，白色的足無聲無息踏到水泥地上，張開的翼帶起微風，凝視著蘇陽的背影而 不動，身影逐漸化作淡淡的白色光芒一點一點散失，在完全消失前變成了老人的模樣。 乖孫，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說你最喜歡圖畫書裡的狐狸。 你說喜歡白色，就像我帶你去看的雪一樣白，就像我的頭髮一樣白。 你說從來沒有看過天使，希望能看看天使長什麼樣子，最好還能摸摸他們的翅膀。 所以乖孫，我來看你了，雖然你沒有我想像中高興，但至少你活得很幸福。 乖孫，永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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