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當天地初開、山脈還年輕、人類才剛離開洞穴建立文明時，有一個孤苦無 依的少女叫做莉，她的工作是看守部落的火種。有一天，火在莉打瞌睡時悄然熄滅了。醒 來後，莉驚覺大事不妙，因為村子失去了賴以維生的火源。如此，不只日常生活大亂、若 缺乏取暖的火源，村人可能沒辦法度過漫長寒冷的冬季。莉知道村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留下也無益，於是下定決心離開家鄉，踏上尋找火種的旅程。 那個時代世界上的人類還很少，莉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其他人類的村莊。這個村落的村民 沒見過外來人，從來沒有，他們對於莉感到相當好奇，像是招待王公貴族般的招待這個外 來少女，並把莉引薦給村長。莉跟村長提出借火的請求，村長拒絕了，說火焰有種獨特的 脾氣，只會在自己選擇的地方落腳，人類無法自作主張。但村長告訴莉，他們的火種來自 獨居在北方沼澤中的三位女巫。或許女巫有辦法解決莉的問題。 莉依照村長的指示，穿越無邊無際的荒原，來到充滿沼氣與毒草、迷霧與爬蟲、終年不見 日光的北方沼澤，靠著驚人的意志力，最後莉來到沼澤中央，一座被粗壯荊棘包圍的浮島 上發現頹傾、長滿青苔的石塔。塔內住著女巫三姊妹，最年長的大姊如朽木般萎縮憔悴、 優雅端莊帶著成熟蘋果香氣的二姊、小妹則是初生嫩芽般的少女。當莉推開已經朽爛的門 進塔時，女巫們正圍著只剩下灰燼的壁爐取暖、嘆息，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對外界的一 切充耳不聞、甚至沒留意客人直闖進屋內。 莉大膽向前，擋在壁爐與女巫之間，吸引她們的目光。她告訴三姊妹自己為了火種而來， 大姊嘆息、二姊微笑，小妹表示有興致：想要火種可以，但必須答應她們一個請求。莉聳 肩，小妹繼續說：女巫們需要一顆活人的心來維持自身魔力，而年輕又活力的莉正是最佳 人選。她們會給莉替代品，所以不用擔心其他雞毛蒜皮的小問題。莉同意。於是三姊妹將 莉帶到黑時祭壇上，大姊剖開胸腔、二姊取出活跳跳的心臟、小妹換上從餘燼中取出的乾 枯黑心。換心後，莉覺得渾身虛弱，步伐不若原先輕快，彷彿一夕間老了十歲，渾身不對 勁。這時三姊妹實現她們的諾言：大姊告訴莉，只有爬上世界盡頭的高山跟太陽對話才能 得到新的火種；二姊替她準備了遠行需要的乾糧與飲水；小妹則護送莉離開沼澤。 兩人分別時莉有些依依不捨，小妺只是用空洞而虛無的眸子看莉，淡淡說了一句：「別再 回來了。」 前往世界盡頭的途中，莉在一個山洞中遇見了哭泣的黑暗。她問黑暗為什麼哭泣。黑暗說 自從火焰來到世間，就再也沒有人怕他了，以恐懼為食的他逐漸變得弱小，更加無力覓食 。他好餓，真的好餓。失去了覓食能力的他，除了哭泣之外無事可做。莉說自己讓村子的 火熄了，也許黑暗可以去那裏試試，只要小心別鬧出人命應該是可以吃上好久。黑暗破涕 為笑，說日後會報答莉。 莉繼續前行，終於來到世界盡頭，她與高山中間只隔了一條河。但河流在哭泣，滾滾濁流 讓她無法渡河。莉問河流為何哀傷。河流表示有人丟了髒東西到河中，讓她全身都很髒、 散發出噁心的臭氣，人類與動物都不來河邊喝水了。她試著用淚水沖走髒汙，但東西緊緊 卡在河底，怎麼沖也沖不走。這讓河流更難過了，所以河流才會氾濫成災。於是莉潛入水 中，朝河底的髒污前進，九死一生推動了卡在石縫中的怪獸浮屍，讓穢物一路沖入大海。 河流這才止住淚水，恢復成原本清澈的小溪。莉過河後，河流下定決心要好好感謝這個女 孩。 莉攀登高山，在半山腰發現一隻哭泣的獅鷲。莉靠近查看，發覺獅鷲的翅膀受傷了、飛不 起來，於是她留下照顧這個可憐的生物，採集藥草替獅鷲療傷、用碎布包紮他折損的翅膀 、晚上在洞裡互相依偎取暖。如此經過平靜無風的三天，獅鷲康復，他告訴莉自己有個要 實現的承諾，不得不走，但他事情處理完就會回莉身邊，陪伴她直到天涯海角。目送獅鷲 的身影消失在天際，莉苦笑，然後繼續登山，因為她不相信一頭折翼獅鷲能有多大能耐。 最終，莉登上山頂，迎面一股宛如仲夏熱浪的暖流讓她睜不開眼。凝神一看，赤金色的太 陽就就在伸手可及之處，逐漸朝地平線的另一頭滾落，熱浪正悄悄減弱。眼看太陽就要落 下，莉連忙出聲叫喚。這時太陽終於注意到她，低頭查看這個渺小的凡人。莉與他如此之 近，以至於太陽的熱度將她的頭髮烤焦，從原本柔和溫暖的栗色變成煤炭般不討喜的烏黑 色。她忍住灼人熱浪，直挺挺的面對太陽，開始自我介紹。 「汝為何而來？」太陽問，驚嘆於她的耐力及勇氣。 莉解釋自己身負取回火種的任務。 「怪，」太陽說：「火焰自始即存於汝之心、汝靈魂中，無須如此苦苦追尋。但，現下汝 胸膛只留一塊冰冷、燒黑之餘燼，火焰已滅。死灰不能復燃，強大如本君亦愛莫能助。」 莉向太陽道謝，她知道要如何取回火種了。 「長夜漫漫、處處險惡，再會，火之女。」太陽道別。 經過漫長的旅途，莉返回北方沼澤。她看見女巫姊妹的石塔。石塔已經不若上次她所見的 頹傾，而是高聳入雲、雕工精細，看來就像一座全新落成的堡壘。她從外望去，看到女巫 姊妹圍著壁爐歌舞，爐中熊熊燃燒的不是其他東西，正是莉的心臟。她的心臟不只為女巫 們提供了溫暖，還提供了她們魔力，成為一切歡樂的泉源。莉預計等夜深女巫睡去後在淺 入屋內偷回心臟。 一句話隨著微風飄進她耳中：「我能幫助你。」 莉轉身，看到黑暗正站在她身後，微笑著。他看起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形體，莉只 能影約從角落黑影中瞥見某種大型野獸的身形。黑暗說他現在就可以製造掩護、引開女巫 的注意力，讓莉行動。於是黑暗走進塔內，無聲嘶吼，小小的房間陷入一片比夜還深的黑 幕，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攻陷能透過。屋內就像瞬間凝結般，毫無動靜與聲響。莉靠 著先前的記憶，翻身進屋，閃過被魅惑的三姊妹，直取壁爐。當她捧起心臟時，火焰熄滅 ，掌中的心瞬間枯萎灰化，但莉感覺胸口一陣灼熱、力量像一股暖流沿著血管流遍全身回 到體中。事已成，她拔腿就跑。此時大姊擺脫魔咒，發覺莉的傑作，她大聲尖叫，試圖驚 醒兩個妹妹，像隻受驚的貓。轉頭，莉用這些日子累積的怨氣瞪視著大姊。要是真能燒了 這老太婆就好了。正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大姊的頭髮便起火燃燒，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將 老朽的巫婆迅速吞噬。 老嫗用最後一口氣詛咒逃跑的莉：「小偷！你與你的後代將會長著同樣的臉，騙子的臉！ 」 莉向外竄逃，二姊與小妹緊追在後。她靠著驚人的毅力與運氣才逃出北方沼澤，沒葬身在 流沙爛泥中。但為姊姊報仇及奪回火種的女巫們不會輕易放棄。為了擺脫追兵，莉決定涉 水渡過小溪。但她心裡也清楚，這條細如蜂腰的小溪不能擋住什麼東西，完全說不上阻礙 。她咬牙，輕快的兩跨步涉水而過。沒想到，小溪在姊妹過河時突然暴漲。此時莉聽到水 聲在她耳邊呢喃，說這是河流的答謝。小妹奇蹟似的逃過一劫，掙扎上了岸，但黃濁的洪 水將二姊沖走。她在滾水中掙扎著嘶吼：「等著瞧，你與你的子女還有他們的子女只會招 來各種不幸，給周遭帶來破壞！」 最後只剩下莉與小妹，她們在空曠的荒原上追逐了三天三夜。小妹以非人的耐力與驚人的 速度，像獅子般追趕著莉。最後莉不支倒地，只能任憑女巫接近。小妹手持尖刀，朝莉的 胸口比劃，嘆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人類就是學不會教訓。」此時從一道黑影自半 空中閃現，逆光飛撲而下，將女巫撞飛。睜眼一看，原來是之前那隻獅鷲。他邊與小妹戰 鬥，邊笑著對莉說：「我依約回到你身邊了，我的女士。」獅鷲與小妹纏鬥許久，最終順 利以利爪將女巫給開腸剖肚，鮮血灑了滿地。日後此地將出現一種特殊的紅色野花，開得 滿山遍野將大地染紅，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的子嗣將會獲得極大的榮耀，」小妹臨終前呢喃：「但他們也將獲得同等的哀傷，最 終被自己的悔恨與哀傷溺斃。」 莉聳肩，她才不在乎這些詛咒。 接著，她騎上獅鷲飛回家鄉，才發現原先人聲鼎沸的村莊已經成了廢墟一片，只剩下村長 家的房舍勉強維持堪用狀態，而她離開已經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於是在她起心動念，村 子最後剩下的房屋起火燃燒。看著滿天火光，莉放聲大笑，然後跨上獅鷲的背，頭也不回 地飛離這裡，讓淚水在夜風中消散。 從此再也沒有人看到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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