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昌一個人在傍晚的中山北路的書街上溜達，看看能夠碰巧挖到什麼寶貝，畢竟這是 台北幾條著名書街中的其中一條。然而，看到的多半還是市面上常見的書籍，差別只在於 種類和規模比較齊全。真是令人失望啊！宗昌如此想著。 　　就在宗昌失望的準備打道回府時，路旁一條小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兩棟大廈之 間的一條小巷，不深，從巷口直接望入可以看到巷底是一間廢棄的平房，至少在夜色下看 不出來有人居住的樣子。然而在那間廢棄平房旁，有微微的燈光透出，看起來是有營業的 樣子，說不定是間隱藏在巷弄裡的書店。就去看看吧！宗昌如此想著。 　　走近一看，巷口的路標已經模糊不清，下方有用油漆寫著的路名，鎮遠巷，但是號數 也已經斑駁不清了。台北有這條巷子嗎？宗昌感到疑惑，但還是默默的走了進去。巷子有 些狹窄，除了摩托車勉勉強強外，其他的車輛都無法進去。巷子比乍看之下略深一些，但 要走到巷底估計仍不用花上多少時間。巷裡比想像中的陰暗，兩旁的牆壁上好似畫上了些 什麼，但是卻又看不太清楚。宗昌認為那只是些塗鴉，便不再深思，雖然四周帶有一絲不 友善的壓迫感存在著。宗昌不時抬起頭來，彷彿是對著那異樣的壓迫感做回應。由於是夾 在兩棟大廈之間，乍看之下，兩旁幾乎可用懸崖來形容，而行人就立身於懸崖的深處。 　　不一會兒的時間便到了巷底，的確，那是一間老舊的兩樓高廢棄平房，在破舊平房的 斜後方是一小塊雜草叢生的空地，上頭有些螢火蟲飛舞著。巷口便可見著的燈光，則是來 自大廈後面的一棟樓房。大門沒什麼特色，就和過去台北市為了應付大量移民而蓋的樓房 沒什麼兩樣，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只有門口有透出燈光，二樓以上完全籠罩在黑暗之中 。 　　「或許只是因為住戶還沒回來罷了！」宗昌喃喃自語道，並試著推開門。門沒鎖，隨 後他才發現燈光是來自地下室，就連一樓都沒有任何一絲燈光存在。 　　順著燈光走過樓梯宗昌來到了地下室。如宗昌所料，的確是間舊書店。門口海報上寫 著「二手書、黑膠唱片等」。宗昌推開厚重的木門，書店內並非十分明亮，最亮的反而是 吊在門外的那盞燈，讓人不自覺得想起了鮟鱇魚這玩意兒。眼前是一片書海高高疊起，宛 如城牆一般，近乎遮蔽了後方的櫃臺。一旁的音響傳出了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 那滄桑而淒美的歌聲，曲名是〈Good Morning Heartache〉。一名披著長髮帶點鬍渣的中 年男子，一派輕鬆的坐在櫃臺後方並浸在音符裡，看那年紀和態度應該八成是老闆。 　　「找二手書的話在這邊，音樂的話在那邊，更裡面有些些更特別的東西。」老闆看到 宗昌進門，隨手向店裡指了指，介紹道，便再度埋入樂曲之中。 　　狹小的空間內，書籍一座又一座的堆高如潮水般蔓出來，以至於當兩人要同進出時都 還得側身而過才有辦法，好在客人不算多。然而，雖然書籍的堆放看似雜亂，但編排上實 則自成一格，且每本書的呈現都相當清楚而不大容易忽略。繼續走過去，可以發現到，唱 片的藏量也著實驚人，並出乎意料的有得試聽。收藏的唱片種類繁多，光類形就分LP和SP 等不同種類的黑膠，風格的話除了「華人黑膠」外，日系、西洋古典樂、爵士樂、搖滾甚 至是金屬以及西洋流行樂也都一應俱全依照類形擺放。 　　更往裡走是一間如展示間般的房間，並有著溫度和濕度上控管。房間裡面擺著不少古 玩，一旁則是放置書籍的架子，寫著「意者請洽櫃臺」。重點明顯是架上之物。上頭擺著 不少用玻璃罩住的書本和文件，宗昌趨前一看，便明瞭如此擺放的原因。首先，最靠近門 口的是諸如《東京夢華錄》和《萬曆野獲編》等古書善本，並附上了校勘記。此外，更擺 有一些以拉丁文或阿拉伯文等語文的手抄本，並似乎多是羊皮書。除了這些罕見書籍之外 ，更有著各式的名人遺墨，不論是各類偉大作品諸如劇本、樂譜、詩篇甚至是小說的初稿 和書信等各式手稿。同樣除了中文外，尚有英、法、德、日和阿拉伯文甚至是拉丁文等各 種文字的手稿。 　　「哇哇！這可不是在開玩笑的！」宗昌兀自的說著。 　　再度回到唱片區，繞過了古典樂和爵士樂，開始瀏覽架上的搖滾樂和金屬樂。看著看 著，宗昌注意到一張沒有包裝封面並沒有任何的文字說明，沒有標題、沒有樂團名、也沒 有曲目上頭只有一幅圖，畫著一位背著一捆樹枝的農夫。 　　「識貨啦！朋友。」突然一個聲音從宗昌的身旁傳來，是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皮膚黝黑 的男子，憑腔調和膚色來看，應該是原住民，但那深邃的五官，卻又彷彿如西方人一般。 　　「先生您是？」 　　「也是尋寶之徒。」此話不假，男子手上拿著一疊唱片，看來是已經挑選了一段時間 。 　　「識貨？怎說？」 　　「你不知道，可惜啊！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男子說著拿起那張唱片，指著封面的四 角「這是齊柏林飛船(Led Zeppelin)的著名專輯，被後人稱之為《第四號專輯》(Led Zeppelin IV)、《無名專輯》(The Unnamed Album)、或著是《四符號》(Four Symbols) 。看這邊，這裡有四個神秘符號，分別代表著四名團員的符號，但實際呢？嘿嘿！」 　　「怎？」 　　「你有聽說過嗎？將裡面〈Stairway to Heaven〉這首曲子倒帶播放後，會出現不可 思議的事情。本來的歌詞是： 如果你樹叢忙亂作聲 先別驚慌 那只不過是五月皇后在汰舊更新 是的 那裡有兩條你可以踏上的路途 但是在未來 你還是有時間去改變你的路途這讓我納悶。 　　但當你倒著放時，歌詞卻變成了： 喔，這裡可以到達我親愛的撒旦 它這一小段可以讓我傷心，它的力量就是撒旦 他會給你給你666 那裡有個小小的倉庫 在那裡它讓我們受罪受苦 可悲的撒旦。 　　因此這被認為是崇拜撒旦的曲子。」 　　「你的意思是，齊柏林飛船是撒旦的信徒？那不是一些八零年代腦袋有洞的保守人士 所散佈的不實傳說？你相信？」宗昌有些不可置信的說著。 　　「1982年，這件事情是在1982年由美國一名浸信會的牧師所提出。他們認為搖滾樂和 金屬樂之流的音樂隱藏著『惡魔』的訊息。撒旦利用這些聲音來腐化人們。像是電光管弦 樂團(Electric Light Orchestra)的其中一首歌〈Fire On High〉，當你倒著放的時候， 則會出現毛骨悚然的『Turn back! Turn back!』。然而，這些都是幌子，都只是些障眼法 罷了。」 　　「障眼法？你想表達什麼？」宗昌皺眉問到，開始出現男子是否是要來傳教的想法。 　　「放輕鬆的啦！兄弟。」男子露出爽朗的笑容。「叫我尤幹就可以了！」 　　「除了倒轉會呈現出崇拜撒旦的話語之外，尚有一種說法，乃認為邪惡的儀式和祝禱 詞乃掩蓋在音樂之下，一絲一絲的傳唱著。甚至還外傳有女祭司在錄音時前來祝禱。」 　　「怎麼可能，那怎……」 　　「你也不信吧！因為這完全沒道理嘛！」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宗昌對尤幹漸漸感到不耐，但同時也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氣 息。 　　「我想說的是，那些訊息並不是隱藏在音樂之下，更不是倒著播放的事物，而是大剌 剌的呈現在歌詞的片段裡。就讓我隨意的舉個例子吧！」尤幹拿出了手中的幾張唱片，分 別是夢劇場樂團的《徹底混沌》(Systematic Chaos)和非主流音樂永恒沉睡(Sopor Aeternus)樂隊的《沒有經驗的迴盪旅者》(The Inexperienced Spiral)。 　　宗昌不置可否的看著那兩張唱片，尤幹則自顧自的說道「像是《徹底混沌》裡的〈In The Presence Of Enemies〉，歌詞中便表現出了對於黑暗主宰，也就是支配者，的臣服 和崇拜，而《沒有經驗的迴盪旅者》中的〈May I kiss your wound?〉，那歌詞配上了主 唱病態的嗓音，則道盡了在至尊的支配者跟前，甘於作為奴才的心，在支配者跟前，即使 親吻祂那化膿的傷口，都能為靈魂帶來救贖，是對於支配者的讚歌。」 　　宗昌向一旁移動，打算遠離，但無奈尤幹突然一手搭住了他的肩說道「不好意思，好 像講了太過投入了。你不相信？算了，你一定認為我是瘋子吧？但也無妨，先聽聽這些吧 ！」 　　隨後尤幹便拉著他到一旁試聽的機器，那態度強勢到宗昌不知如何反駁。 　　「這張艾瑞克．贊(Erich Zann)的遺世之作，雖然不是金屬或是搖滾之流，但肯定可 以帶給你一種與眾不同的神秘感受。就先聽聽吧！」 　　音符傳入了宗昌的耳中，那是一種未曾體驗過的感受，雖然宗昌沒什麼樂理上的獨特 見解，但那肯定無法歸類在現今的任何一種樂派之中，或是任何一種音樂風格，甚至可以 說是不屬於人類的音樂。一開始如海朝般綿延般，不斷的安撫著他先前焦躁不安的心，就 像是一個人徜徉在那寧靜海上，但會感覺底下有著什麼東西要發生似的，可是卻讓人帶著 一絲的企盼。 　　「1982年的是件並非首例，事實上在此之前便早有人意識到歌曲中帶有可疑之處，並 且那幾位浸信會的成員也並非盲目的狂熱者。當然，我指的不是1982年的那位牧師，他只 是個白癡罷了，而是那幾位不在台面上的浸信會成員。事實上那些人更是屬於另一個神秘 的『結社』，成員也不限於浸信會而已，只不過當初認為浸信會是個比較是當發生的管道 。」 　　尤幹淡然的說著，但總讓人感覺話語中帶著些什麼，就像現在流洩出來的樂曲一般， 彷彿是種暗潮洶湧前的寧靜。此刻，音樂也開始急躁了起來，大提琴的節奏忽然的加快， 並顯的雜亂，但雜亂中又彷彿在預示著些什麼。 　　「之所以導向最後1982年的事件，實乃受到了介入，本來要提出的，是那些埋藏在歌 詞之中的讚歌，隨著在全世界的放送，在特定的時間裡將發生不可預期之事。然而，這些 事被阻止了，而資料則遭到銷毀。」 　　「等等，那1982年的事件到底是？」 　　「就只是個最後挑出來發表的笨蛋，但也算是給個交代，因為已經提前通知給媒體了 。然而真實的報告被掩蓋了下來，因為浸信會怕了。」 　　「怕？為什麼？」琴聲此時抽動了幾下，彷彿勾扯著人的心神般，節奏也逐漸加快。 　　「聽過人體自燃嗎？」 　　「當然，被認為是超自然現象，這現象已經流傳許久了，至少狄更斯的《荒涼山莊》 中便有提到。」 　　「相信？」 　　「不知道。」宗昌搖搖頭，但是內心一股不安湧上心頭，過去沈痛的記憶浮現。 　　「至少你知道這是什麼，這樣就好說了。」尤幹滿意道。 　　「倘若你有去翻閱過去的關於美國的新聞報導，可以發現從1978到1981年，有不少人 體自燃的傳聞，但是卻描述的相當隱諱。那些人，剛好就是我先前提到的浸信會人士，而 且剛好是『結社』的成員。同時，那些資料的原稿也因此不翼而飛。你覺得這會是巧合嗎 ？」 　　「那又是什麼東西被隱瞞？」宗昌好奇道，但音樂又變的更為狂亂，彷彿如火焰在燃 燒一般，使得宗昌的心情如火焰般翻滾著，擺盪在好奇、詭異和恐懼以及遺憾之間。 　　「真相，事實上就連將搖滾和金屬等音樂，和撒旦掛勾，基本上就是在轉移焦點。事 實上，撒旦根本不存在，真正存在的是那遠古的支配者，祂們才是真正的至高者，往昔對 於魔鬼的傳說，或是見證，也僅僅是指射那作為支配者先鋒的獵黑行者。」 　　尤幹臉上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特別是提到獵黑行者時，並慢慢的靠近宗昌。而這 時音樂彷彿呼應尤幹般的，更加的狂亂、詭異，彷彿有人站在山頂上歇斯底里的呼號，卻 又像是一種呼喊。 　　「怎麼？你對獵黑行者感到興趣嗎？或是對人體自燃？還是玉祥的死？」尤幹的聲音 不再帶有一些原住民的腔調，越來越深沈，到最後竟然成了排山倒海的低音，應和著那艾 瑞克．贊的琴聲。 　　「為……為什麼你知道玉祥？」 　　「有興趣嗎？這音樂。閣下對它有興趣嗎？」 　　「我一時之間還說不上來……到底你為何？」 　　「你親愛的好同學可是愛死了這首歌呢！」 　　「你……難不成？玉祥死的時候……難不成……是真的？是你？」 　　「他不像你一般的固執，而容易受到啟發。但是你還是信了吧？信了那世界的真實。 」尤幹的聲音這時是從音樂裡流洩出來，縱使宗昌已經將耳機丟棄，但那聲音還是不斷的 自腦海中湧現。 　　「我……我才沒有！」 　　「那為什麼艾瑞克．贊的琴聲會變的如此的狂亂呢？」 　　「這……」 　　「你聽了，便觸動它，你相信了，所以它存在，而當它存在了，我便能進行干涉，謝 謝你兄弟！」 　　尤幹將手伸向了宗昌，宗昌試著往後退，但卻摔倒在地。他試著呼救，可是聲音卻出 不來，環顧四周，店內的客人絲毫沒有注意此處的騷動，彷彿兩人是位於平行的世界一般 。倒在地下的宗昌仍試圖掙扎著，卻徒勞無功，只能看著尤幹的手一寸一吋的接近他的胸 口。 　　當宗昌在掙扎的同時，意外撇到一旁置放播放器的櫃子，那玻璃卻倒映著一幅異樣的 圖，一條道路，盡頭是不知名的高塔。當宗昌試著將手伸入時，時間彷彿凝結一般。然而 一陣異樣的慘叫聲以及燒焦味，讓他再度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你……你為什麼在這？」發出悽厲慘叫的，不是宗昌自己，而是本來要取宗昌性命 的尤幹。一隻閃耀著白光的手，正從後方牢牢扣住他的頭，越壓越緊，越扣越緊。 　　「千面者真是個奇怪的傢伙不是嗎？明明達成了停戰協議，卻還放任自己的從者在台 北市胡鬧。」那隻手的主人說著。 　　「住手！快住手！」 　　「恕難從命，因為汝違反了協議。」尤幹背後的人說道。隨後，手上的白光越發明亮 ，這時尤幹已經化身為一全身漆黑長著三瓣眼身形詭異而無以名狀的怪物，但是卻在那張 手下不斷痛苦的扭曲、掙扎著。轉瞬間，一道如閃電般明亮的火光流洩而出，原本尤幹站 立的位置只剩下一黑煙，後方則是一名身穿皮夾克的青年，手掌仍微微的閃著白光，但可 以看到手上戴著黑色手套。 　　「真是幸運，先生。剛好我巡邏時路過此地，喔不，現在應該稱呼你為新進的超凡人 。」 　　「你是？超凡人？」 　　「看來你還沒有任何一點自覺啊！吾輩乃代表政大結社行事。新鮮人，就讓我帶領你 理解那黑暗的真實世界吧！」那名男子伸出散去光芒的手如此說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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