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來唱校歌。" 　　凱玲姐習慣在歌曲開始前加這麼一句話，然後舉起手，視線交錯面前的每一個我們， 然後看看停雲學姊，眼神裡彷彿有半個世紀那麼長的熟悉。前奏之後，幾乎是整個上半身 ，傾斜，呼吸，然後是第一個音和其後的下一個斷句、再下一個。也許就像綺貞說的，每 個指揮都有一些習慣，那，會讓指揮這個動詞變的有一點相同，但是小心、珍惜。 　　好，我們來唱，來唱。 　　臉孔對我總是有些模糊的。或許九月？蘇蘇在第一次練唱之後帶著似而帶趣的笑容問 我"嘿徽徽，我覺得指揮學姊好可愛。"事實是，那時我根本不記得指揮長什麼樣子，就連 帶我們的小鬼哥，我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開學那段日子，晏如口中那件不離身的紫色外套。 記起一個人，我總是先記得他們的聲音，然後是眼神。我記得凱玲姐的聲音是有些黏膩的 ，字與字之間是幾乎不重複的連結，節奏輕快。文化盃也給了我一個聲音，印象中近乎慧 黠......可能是因為第一次練唱時，澄巽學姊和MOMO姊在白板上畫的那幾隻小鬼圖案，總 是忽大忽小、被交錯拭去、然後又被填滿，補綴。 　　然後我們開始聽，日子也是。 　　慌忙的單音。九月，我們在回聲的的教室裡過第一個只有一個老師的教師節，熊泡了 第一杯咖啡，小船、劉昉和鎮宇哥在舞台上演了第一齣戲，台詞裡夾雜每個人的聲音，聽 來倉卒，純粹。偉軒在那時得到了唐裝這個名字，他上大學的第一幅作品後來聽說，被懸 在沙發上，可能跟著成文老師的孩子一起長大；同時我們合了第一次音，四個聲部，簡短 的兩個句子，偏高的尾音，我們這樣唱了第一次校歌，就像我們，對這間學校一樣的陌生 ，卻真實。 　　南迎的時候我帶著一本跟身上衣服一樣顏色的筆記本，書楷在右邊，劉旺在對角，雅 雯學姊在面前。那時我緊張的凝神聽聽台前在說些什麼，歪歪斜斜的字跡，吵雜的哈士奇 二樓，我只認識Jacky。那個時候，文化盃第一個被學長姊提起，然後被學弟妹放下。直 到昨天上山的路上，守恩學長提早離開，我們一行人在沒有車燈的夜晚，我才突然想起那 本筆記本被我忘在高雄的房間，然後，已經是冬天。 　　冬天。連十月也口是心非，熱的不像話。宿舍房間漸漸擠了，塞滿對話和那些乾癟的 翹課時間，日子熟悉到自己都覺得像要蒸發，成雲，然後下在校園每個角落。歌曲開始出 現白聲，出現掉拍，也許不是因為之前沒有，而是我們開始要求－－－就像生命中的，每 件事一樣。 　　努力記起每一個出現離開的名字......阿攝學長某次來唱了，穿著他那件白色的營服 ，簡單但是難忘；我們開始知道停雲學姐會固定在星期二不在，守恩哥會代替伴奏的位置 ；開始知道哪個高音需要蹲低，需要想像；然後是日復一日的記憶與遺忘，我猜，其實我 以為比賽的日子會很遠很遠，但是一直沒有以為是昨天。 　　宿營、颱風，系烤、橋。是不是事情過得太快所以覺得日子過得慢？ 　　昨天早上，我衝到風管系朋友的房間，匆忙的叫他起床，然後穿走他的西裝褲跟皮鞋 。所有鮮豔或純白的襯衫都在烘衣機裡，只能乾脆地穿上高中制服。我在車上遇見嘎冷， 他拿了一盒枇杷糖給我，聽說是小天使。被鎖在資訊教室外面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前一天 看見守恩哥伴奏的樣子，帥呆了。 　　我也突然覺得好怪。怪在我們總是趕拍，日子也是。十二月，學期，和整個世界，越 轉越快。阿咪跟我說過，大學生活就像坐咖啡杯，每一秒都在旋轉，但是每一秒都在不同 的位置遇見不同的杯子，不同的人。我跟何姑姑說有時候我好想就這樣停下來，後來發現 不一定要期待......因為總是有機會，所以不可惜，因為總是會拆散，所以我們花一輩子 相遇。我想生活就是這樣過下去的吧？文化盃也是，歌也、我們也是。 　　 　　MOMO姊會在每次結束之前說，今天哪幾部又唱的更好了。她說的"好"，跟凱玲姊的有 一點不一樣......帶點安慰，帶點祈願，而且因為這樣她的"好"，總是跟離開與結束聯想 在一起。前幾天，這兩句好都是最後一次，於是又帶點哀傷。 　　哀傷。有些因為唱歌才相聚的我們，從此遇見的機會太少。兩個班級的區隔像是一道 牆，不帶刺，但是有些危險。這一次，我因為唱歌才認識的那些人，什麼時候才會又轉回 來？好像因為因為知道他們一直都會在，只是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所以感覺心安卻又害怕 。 　　害怕。下一次又是誰，會在開始與結束之間填滿那些時間。昨天文化盃結束了，我們 沒有得名，整個夜晚什麼也沒發生，只知道隔天又下雨。但是我一直想起片段片段的過程 ，乾燥，扁扁的，像壓花，一片一片，它們抽長的時間已經停止，世界對它們來說彷彿死 過一次......但是美得真實。 　　又是誰，要代替那句幾乎不變的，句子。我想，對於每個在台上唱著於是愛恨交錯的 人，我們的歌都像是一個故事了......有我們，有你們，有伏筆有結局。 　　我只想說聲謝謝，因為一直來不及。只想不走音、不趕拍、不偏高偏低的說聲，謝謝 ，關於這兩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或者，單純對以後說。我猜，之後我會習慣在開始之前默 數那些拍子，然後是傾身、呼吸...... 　　好，我們來唱。我們來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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