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頭上有傷口，連續幾天不能碰水，繃帶一拿下，滿頭泛著油光的頭髮糾結一團，才 剛買的綠蒂絲洗髮精洗沒幾次，醫生開的頭皮藥膏也無用武之地。心中起了理光頭之念。 二月五號晚上十二點多回家時，路過一間家庭理髮，裡面老闆娘還在幫客人剪頭髮，門 口寫著學生理髮一百二、一百五。我問老闆娘明天幾點開門，她說九點半。 隔天一早十點，我半遮掩著不成型的頭髮，走到理髮店門口，旋轉霓虹燈安安靜靜，鐵 卷拉門嚴絲合縫。 「騙子！」我心中暗罵。走到巷子口，那有一家感覺比較時尚的理髮店，裡面都是年輕 美眉。這時店裡一群美眉圍著一位像是老闆娘的女士，我一推開門，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到 我頭上。我問剪頭髮多少錢，老闆娘說三百二，不過要等一下，她們要開早會。 我沒等她們，剪一顆光頭三百二，我又不是錢太多。我決定回家等那騙子老闆娘開門。 但是我直等到十一點半，老闆娘的鐵門依然不動如山。我想到住家不遠處還有一家理髮廳 ，規模和巷口的時尚理髮店差不多，不過裡面理髮的都是媽媽桑，店名叫做光明理髮廳， 招牌上還特別註明「純」字。我心想，只是要剪光頭，這種店應該會比較便宜吧。 店裡放著那卡西音樂，只有一位老先生顧客，一位媽媽桑以台語招呼我坐下，我也用台 語跟她說明我的情形，請她幫我理光頭，注意不要碰到傷口，理完後用吹風機幫我把髮渣 吹一下，我回家自己洗就好。但是不知道她是沒聽懂，還是她覺得用她自己的方法對我會 更好，一直跟我盧，說什麼真的要理光頭嗎？不要啦！你這樣回家要怎麼洗？我幫你洗比 較方便嘛！ 旁邊另一個媽媽就說：「你就依他的幫他理光頭，他說要自己回家洗就給他回家洗嘛！ 」結果她回說：「人家哪有說要理光頭？」說完後還像是要徵求我同意般問我一聲：「對 齁？」 「我是要理光頭！」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想理會我說什麼，她打從心裡就擬好對付我的 一套方案，誰也別想變更。只是我那時不知她的決心有多強烈。 隨著頭髮一片片的落下，傷口也明顯露出，旁邊幾個媽媽桑七嘴八舌：「阿怎麼會撞成 這樣啦！」「齁你的運氣真的很好涅！」「要是再上面一點撞到百穴，你八成就沒命來這 裡剪頭髮了！」我想她是要說百會穴吧！ 幫我理髮的媽媽桑在我耳邊呢喃：「你真的很萬幸，看你運氣這麼好，又是第一次來， 剪頭髮本來要三百，這次收你兩百五就好。」 我有沒有聽錯！如果是這樣，早知道我就去巷子口理就好了。搞不好年輕美眉也會算我 便宜一點。何況我是第一次來，妳應該要包給我紅包不是嗎？ 理完髮後，她用吹風機幫我吹一吹，接著說要用酒精幫我消毒。我說不用了。可是她溫 柔的堅持著，說消毒一下比較好啦，護士打針時不是都要用酒精消毒嗎？對不對？我心想 我是來理髮不是來接種疫苗的。可是看她如此執拗，我只好依她。提醒她不要碰到我的傷 口。 她以棉球沾酒精開始幫我擦頭皮，因為我沒帶眼鏡，也看不清楚她在幫我擦哪個部位。 但是直覺她好像在擦傷口。我說不要碰傷口。她說可是上面有很多結痂。我說沒關係，不 要去碰它。 於是棉球離開傷口的位置，但是隔沒多久又繞回去了。我有點受不了，說好了這樣就可 以了。她又溫柔的堅持著說還沒啦。這時酒精沿著光頭蜿蜒流入我的左眼。 我的左手從袍子裡伸出，摀住眼睛。旁邊的老先生顧客要我別揉。媽媽桑趕緊拿了一條 熱毛巾給我。在一旁問我，流到眼睛裡囉，會不會不舒服？我沒說話，但是那位老先生顧 客說，酒精跑到眼睛裡怎麼不會不舒服？ 於是媽媽桑不知又從哪裡變出一瓶眼藥水，我看著那瓶沒有標示的粉紅色眼藥水步步朝 我視線逼近，再也受不了。脫掉袍子，將兩百五丟在桌上，狼狽逃出理髮店。出門後隱約 還聽到一位媽媽桑說著：「妳是怎樣？為什麼人家說什麼妳都沒在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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