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aviorex (我只是比較喜歡動畫歌)
看板LightNovel
標題[創作] 地下迷走 chapter 2
時間Fri Mar 22 22:16:42 2013
排版好累 囧rz
本回是以另一個主角的視點為主,想看大叔醫生的請等下回XD
黑暗中的一塊潮濕蘚苔讓她差點滑了一跤。
走在前方的派尼爾回頭瞄了她一眼,梭彌惱怒地用腳尖剷平那塊濕黏滑膩的青苔,這
種小失誤我平常可是不會犯的啊。梭彌心想。
隊伍停在一個交叉道口。
「這地方我們來過了。」走在前頭的派尼爾指著通道牆壁上一大塊新生苔蘚的痕跡。
「看來地圖得整個重畫過才行,以前的地圖根本派不上用場。新的岔路變的太多了,
而且舊的路線也變的相當微妙,好像被人刻意調整過似的。」派尼爾的臉在頭部顯示器的
微光下露出童稚的輪廓,是個和年齡不相稱、技術高明的導航員。梭彌知道他的能耐甚至
還好過一些自傲的老手,但要塞的其他人顯然還不了解這一點。
她用指尖輕輕刮過那些新生的苔面,表面相當細緻且濕潤,斑剝的古老牆壁從下面浮
現出來。
派尼看過之後一言不發。他們已經在迷宮中行進了二十個循環日,原本在抵達目標地
的矩陣式局地防禦點進行AI修復作業後他們就準備返航,現在卻連糧食都快達到歸返的極
限,派尼的情緒也開始變的不安定起來。
派尼爾認為應該重新偵查並畫過附近的變動迷宮地圖,而梭彌卻認為他們必須馬上撤
退。
「你連我們現在的位置都不能確定。」梭彌提醒他。
派尼爾打開地圖,將重疊的迷宮路徑投影在頭盔的顯示器上。從防禦點到此地的路徑
錯綜復雜,他們很明顯地錯過了某個關鍵的岔口,若不是靠著派尼爾的敏銳直覺,他們可
能一輩子都離開不了這個地方。
「我想我們應該先返回要塞。就這樣繼續偵查的風險太高了,要是迷宮又產生大規模
變化……你也不想沒命吧。」梭彌知道派尼還沒進行過這麼長時間的迷宮行進,半落難的
壓力和刺激感讓他看起來變得有點不一樣,或許是成熟了許多。
派尼爾默默地關閉地圖。
決定返回後,兩人沿著原來的路線撤退。迷宮通道像是黑暗的內臟一樣蔓延無度,由
於正位在探索帶的邊界,濃烈的瘴氣煙霧般污染過濾器,只要口鼻直接吸入一點點就能致
命,因為長期在迷宮中探索,身體因此累積過量毒素後死去的人可不在少數。
腳下的苔蘚黏得像膠、滑得像油,踏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到底為什麼要在這種地
方設置什麼防禦點呢?梭彌完全想不透。
她十分慶幸自己沒有全副武裝,除了維修料件和食物之外只帶了必要的武裝,也只穿
了活動較方便的耐衝擊塗布裝備和對甲獸「刺針」弩槍,因為料件不多的緣故背起來倒也
不算太重,而派尼爾則帶了導航電腦和格鬥武器「雷電」;一種攻擊時能發出極大電流的
對甲武器。他們還特地帶上了能夠快速裝填的高性能榴彈發射器,結果通通用不上甚至連目的
地都沒找到,實在悲慘。
「又偏移了!」派尼爾突然驚呼。
梭彌恨不得可以用手捂住耳朵,不過顯然完全沒辦法。
「跟你說過別叫那麼大聲啊。」梭彌用氣音說。
派尼爾用氣音表示迷宮通路又產生偏移,梭彌卻滿腦子都想著非得在頭盔揚聲器加裝
一個音量調節鈕不可。
她瞪著顯示器上的地圖,上面顯示出通路稍微偏離原本的地圖路線,派尼爾不說還真
的難以發現。不過這種程度的偏移是很常見的情況,派尼爾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些。
地圖的暗部被派尼標定了一個亮點。「這裡出現了一個新的通道喲,看來是在我們通
過之後形成的,空氣的流向也變動了。」
「新形成的通路得向要塞回報才行。」派尼爾下了個結論。
他們在黑暗中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前方才透出微光。新的通路如尖錐般從旁強行刺進
原來的舊道,金屬牆面還相當新,微弱的冷光自頂板發散,空氣調節裝置似乎還在正常運
作,偵測器顯示空氣能夠直接呼吸,可惜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被瘴氣污染之後沒入黑暗
也只是早晚的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剛產生的通路。」進入新通路之後梭彌脫下頭盔,像是非親眼確
認不可似的。
原本有點興奮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有血的味道,甲獸……還有人血的味道。
確認過空氣的毒性後,梭彌拿下過濾器,氣味比她所想的更濃烈,除了大型食肉種甲
獸的體液臭味,空氣挾帶著淡淡的人類血液味道,幾乎被甲獸體液的腥臭味掩蓋過去,她
的鼻子不斷被刺激著。
通路在視線的末端彎曲,發出臭味的地點離這裡還有段距離。她和派尼爾互相看了一
眼才慢慢走過去。隨著距離縮短,甲獸體液的味道也越來越重,她忍不住重新戴上過濾器
。情況比梭彌料想的要慘烈許多。
大約有二到三隻甲獸的軀體被切成大小不一的碎片。破裂的甲獸肢體飛散在四周,濃
稠的橙色漿液已經半乾發出獨特的臭味。
她聽見派尼爾的乾嘔聲。
「臭死人了,你難道都不會想吐嗎?」派尼邊抱怨邊拿出背包內的榴彈槍。
梭彌完全不理會派尼爾的抱怨,確認刺針箭匣的箭矢數量後,逕自四處搜索。
他們發現一個穿著單薄膜衣的人趴倒在不遠處,她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甲獸體液一邊接
近,蹲在那人身旁伸手確認他的脈搏。一開始她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全身到處都有傷口,
膜衣也因為受到攻擊變的破破爛爛,但他還活著,脈搏像巨大生物一樣沉重,緩慢到接近
停止。
梭彌端起下巴將他的頭向上抬,臉看起來像個男人,身體卻瘦弱得像個女孩子。難道
他是獨自和甲獸搏鬥嗎?這樣瘦弱的男人要怎麼樣才能和甲獸戰鬥到這種地步?他手中握
著一把刀身近乎透明的彎刀,如果沒有頂板的微光根本就難以察覺那映出靛藍色光芒的刀
身。
梭彌將刀從男人手中取下。
刀子很輕,而且因為重心取得很好的關係讓它的平衡相當完美。梭彌輕輕地揮舞它,
刀身在空氣中如蟲翼發出微弱的顫音和黯淡的藍光。
「好像是蟲殼劍吶。」派尼爾湊過來說。
派尼爾說曾經在某個旅經要塞的迷宮行者那裡見過,刀身是用某種甲獸的鋒利前肢製
成。打造蟲殼不管是在要塞還是其他住居空洞都是已經失傳的古老技術,梭彌完全無法想
像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生物的硬殼打造成刀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技術才能將如此醜惡扭
曲的掠食生物甲殼塑造成手中這把劍?
姑且不論技術面,首先光是適合的材料就相當稀有,否則這種技術也不會失傳。而在
技術層面,與一般刀劍的鍛造技術更是完全不能比擬之。要塞僅存的刀劍大多是司令個人
的蒐藏品,跟眼前的蟲殼劍一比簡直就是研磨過的金屬片罷了,陶瓷劍雖然也算的上輕巧
,但要拿來跟甲獸作戰卻太過勉強,光是硬度和韌性就不能夠相提並論。
梭彌看著倒臥在地上的男人,考慮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要將他留在此地,亦或是帶回要塞?
「看來得把他帶回要塞才行。」梭彌說。
「什麼!」派尼爾不敢置信地說:「妳在開玩笑嗎?他都快死了,更何況我們連他是
誰都不知道耶。」
「他能夠一個人殺死這麼多甲獸,你不覺得好奇嗎?而且說不定他能夠給要塞一些新
的情報。」
派尼爾嘆了口氣:「希望妳手下留情,千萬不要叫我背他回去啊。他看起來不像是能
夠自己走路的樣子。」
「放心吧,這附近應該有還在運作的庇護所。」梭彌說:「我們也該去拿些備用糧食
。」
梭彌正準備拉起男人一邊的手臂,手中的蟲殼劍卻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湛藍的刀身
散發出幽光,有如成千上萬的蟲翅般高速震動發出劇烈嗡鳴聲,那震動好像連四周空氣的
波動都變得能夠看見。
「這是……怎麼回事?」梭彌因為耐不住劍的震動而鬆手,蟲殼劍落在地面狂亂地嗡
鳴,與金屬地板發出刺耳的噪音。
巨響從通道更深處傳來,他們奔向聲音的所在地,看見一隻巨大的甲獸發出尖銳的吼
聲,銳利的爪子對著他們狂舞。
梭彌完全嚇呆了。
甲獸像巨大的黑色惡魔,兩倍、或許身長是人類的三倍以上也不一定。
灰綠色的苔蘚纏繞在牠身體各處,到處突出可怕的勾刺,身體扭曲怪異,紅色的複眼
失去一隻,剩下的三隻散發著兇暴的視線,噁心的巨大口器有如嘲笑般開闔,有一部分肢
體看起來像是被斬斷,乾涸的體液還覆蓋在上面,胸部的厚殼有著一道巨大的缺口。
雖然負傷,但那姿態還是散發著強烈否定人類存在的氣息。
完全的上位掠食者。
「怪物……」梭彌渾身顫抖。
甲獸沒有貿然進攻,窺伺兩人的舉動。
派尼爾手忙腳亂地將榴彈槍上膛企圖瞄準,卻突然驚覺他們與巨獸的距離已經太近,
萬一視線被爆煙遮蔽,沒死去的甲獸馬上就會讓他們死無全屍。
「梭彌!」派尼爾用力地推了梭彌才讓她驚醒,原本僵住的身體像是被解放一般,她
用最快的速度展開電磁弩槍進行瞄準,弩槍兩側的弩翼彈開,金屬片散發出磁氣軌道向前
開展,電磁力場的運作聲讓她顫動的手安定下來。
撃發。
第一箭被甲獸的甲殼彈開,梭彌快速拉動滑輪扳機進行上膛,接下來的兩箭鑽入較柔
軟的腹腔。
箭簇的作用力讓牠退了幾步,卻完全激怒了巨獸,扭曲的下肢瘋狂地擺動,全心朝她
的方向狂奔而來。
空氣的顫音從背後傳來。應該安穩地待在原地、美麗而銳利的蟲殻劍從兩人之間穿出
。
「後退。」那遍體鱗傷的男子站在他們身後。
身體上的傷口還在出血,握著劍的手甚至還在顫抖,眼神中的戰鬥意志卻熊熊燃燒。
凜然之姿將甲獸震懾。雖然怪物依然張牙舞爪,此刻看來卻像是虛張聲勢般,視線盯著灼
灼發光的蟲殻劍,發出不安的低吼。
派尼爾顫抖的手指無意間扣下扳機,空洞的榴彈發射音響起之後猛烈的爆炸火焰狠狠
地吞沒了甲獸的右側並使牠停了下來。
爆煙遮蔽了梭彌的視線,男子閃身撲進煙幕之中。
因為怕誤傷了男子讓她停止了射擊,派尼爾也連忙將下一顆榴彈上膛。
兩者幾乎同時衝出煙幕,在男子的快速揮砍下,蟲殻劍宛若無物的、劍身的閃光從緩
慢消散的煙幕中竄出。黑色的巨爪與蟲殻劍在空中激烈交鋒,男人步步將甲獸逼退,趁隙
斬下甲獸的前肢,那一瞬間動作卻遲緩下來,黑爪劃破了男人的肩膀。
梭彌抽出派尼爾身後的「雷電」,將電擊矛的電力瞬間全開。在甲獸撲上男人前瞄準
甲獸的側腹擲出。電力全開發出青色閃光的矛尖釘住甲獸,尖端部份發出的劇烈電光瞬間
覆蓋甲獸的軀體。
甲獸因為瞬間的巨大電流而發出刺耳尖叫,身體劇烈地顫動,被雷電刺入的地方已經
變得焦黑發出惡臭,複眼噴出白煙。梭彌毫不猶豫地衝向前,拉動扳機的同時對準了巨獸
的要害,幾乎以零距離射出箭匣中最後的兩箭,一支穿透了巨獸的胸腔,另一支則鑽入牠
的頭顱。
甲獸的動作隨著電力用盡的長矛慢慢的停止下來,電擊讓牠的身體多處末端已經變得
焦黑,被榴彈撃中的部分已經破破爛爛,梭彌抓住長矛的柄用腳踏著甲獸燒焦的身體用力
拔出,矛尖沾滿焦黑的體液凝塊。
男子靠著牆緩緩坐下,肩膀上的傷口在牆上拖下長長的血跡,隨即又昏死過去。
「真可怕,貨真價實的怪物呢。」梭彌觀察倒下的怪物,心有餘悸地說:「都已經受
到那種傷還這麼難對付,先民們都在跟這種怪物作戰嗎?實在難以想像。」
「那個人該不會是一個人對付好幾隻這種怪物吧?」派尼爾說:「正常的人類根本就
不可能辦到這種事,更何況光靠一把蟲殼劍。」
她望向那個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單槍匹馬和甲獸戰鬥的人,但他已經在剛才的
戰鬥中展現了他的力量,那是確切的事實,派尼爾說他是怪物也不是毫無道理。
完全無法理解。
就算在戰鬥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也是驚人的戰力差距。就算是最老練的巡防兵也沒
有辦法單槍匹馬與大型甲獸進行近距離的搏鬥。
「這怪物到底是哪冒出來的?」派尼爾拍拍身上的煙塵。
「我想應該是進入假死狀態而停止追擊,落在後方的甲獸吧,在牠剛撲過來的時候身
上就已經有些傷口了。你沒受傷吧?」
「沒事。」派尼將榴彈槍的保險鎖上,掛在背包旁。
梭彌確認四周情況穩定並且開始回收甲獸體內的箭矢;製作箭的工匠已經越來越少了
,任何一支箭她都不想浪費。
她踏住焦黑的甲獸軀體,猛力向後抽回。
回收完畢之後,她重新接近昏迷的男人身旁,和派尼爾合力將男人的身體翻轉讓他仰
臥,一道巨大的傷口從被撕裂的膜衣下露出,由肩膀跨越左胸直達右側腹,血已經止住,
凝結的血塊覆蓋住了傷口,衣服沾上了大量的乾硬血跡,地上也殘留著一攤血。
照理說,造成大出血傷口的人在這種狀況下根本就難以活命,而且被甲獸直接攻擊到
身體要不引起感染簡直是不可能,要是不進行處理這男人很快就會沒命。她扯開破損的膜
衣讓傷口完全暴露出來,用消毒劑噴灑在傷口上清洗,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剩下
的得回到要塞讓真正的醫生治療才行。
而剛剛被甲獸劃破的肩膀竟然已經停止出血。
她盡量將其餘的傷口清洗乾淨,有些地方已經出現感染的跡象,傷口輕微地滲出血來
。
「好重的傷。」派尼爾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不會吧!竟然已經開始瘉合了。」
梭彌也不敢置信,洗掉舊傷口上的血塊之後,除了被感染的地方之外,表面的皮肉已
經開始凝結癒合。
梭彌不是醫生,她所有的醫療手段都是從要塞的正式醫生手中學會的,實際治療的經
驗也不多,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她所見過這種程度的傷勢多半都是在屍體上,另一
小部分則是快變成死屍的。
「我想應該先縫起來才對,但是我好像沒有針線……」她徹底地翻過醫療包,不過原
來就沒放進去的東西翻再久也不會自動出現,最後她決定用強力繃帶直接固定肩膀上的傷
口。
派尼爾撿了一塊甲獸的殘肢裝進真空罐內準備帶回要塞。
「說不定是沒看過的品種呢。」他說。
「這麼重的氣味匿蹤粉應該不夠用。」
「還是用燃燒彈好了,雖然很可惜。」
甲獸的血液味道雖然暫時會讓其他東西避而遠之,但等到味道變淡,啃噬屍體的傢伙
就會蜂擁而至。
梭彌設定好引信,將燃燒彈放置在中央。
現在他們得要扛著一個昏迷的男人離開這裡。她將蟲殼劍繫在腰間,和派尼爾一起將
男人扶起,男人的身體雖然瘦,肌肉卻異常的結實,體重也比想像中重的多,為了不讓他
的傷口裂開,兩個人小心翼翼走得十分辛苦。
他們沿原來的路線返回要塞,梭彌用電磁網封住了這條新通路。網是梭彌特別製作的
上等品,只要設置得當可以擋住好幾匹甲獸,因此可以暫時不用擔心會有東西向他們攻來
。不過真正不妙的是,原來這條路線的前方是由矩陣防禦點防守,現在這條新的通路不知
道會引導來什麼樣的東西,光是想像就讓她不寒而慄。
她啟動電磁網,電流開始在極細的高韌度絲線上竄流。同時通道內側也閃起火光。
新通道的微光漸漸在背後消失,他們前進了將近一個循環日後才到達最近的庇護所。
運氣相當好,庇護所內的食物和飲水都很充足。他們吃了一大堆合成巧克力和硬乳酪
,梭彌原本替男人重新包紮一次傷口,因為繃帶不足也沒辦法幫那個男人換上新的,但至
少傷口沒有惡化的傾向,男人的呼吸也已經變得有力許多。
「你說潑些水到他臉上能不能叫醒他?」派尼爾說:「我可沒辦法一路扛他回去。」
「別說傻話了,先好好休息吧,這件事之後再想辦法。」
派尼爾沒再說什麼,靠著牆很快地睡著了。她找了一個角落躺下,從那場戰鬥之後她
完全沒闔過眼,精神和體力早就到了極限,睡意像迷宮一樣困住她,瞬間她便沉沉睡去。
○
他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保存庫的淡淡冷光起初還有點刺眼,不過他很快就習慣了
那光線。
有兩個人或坐或臥,在他周圍睡著,其中一個少年靠在牆邊休息,另外一個女人躺在
他身邊不遠處,兩人都睡的相當沉。
他感到全身有如鉛石般動彈不得,肌肉劇烈地哀鳴,骨頭好像剛被人仔細一根根敲碎
過。喉嚨和舌頭像乾涸的河床一樣粗糙而飢渴,頭腦卻異常清醒,拼命接收全身發出的痛
苦訊息。
試著發出聲音,聲帶卻像許久沒上油的齒輪機關般只能發出薄弱的吱軋聲,他使勁力
氣,將手探向離他最近的女人卻只是徒勞。
他發現身旁擺著飲水和一些長條狀的固體。水用透明的膜衣包裝,固體看起來像食物
。他拿起一包水,原本要用手撕開卻發現一點都使不上力氣,只好用牙齒試圖將包裝咬破
,齒顎也幾乎喪失了力量,好不容易才咬開包裝。
冰涼的水流入口中,烈火般刺激他的食道後進入腹中。接著他努力啃咬那固體,味道
既鹹又酸,卻又十分濃郁,他盡可能地用發痠無力的牙齒刮下一些薄片,雖然口腔有分泌
唾液的酸麻感,但卻還是只能和著水吞下,因為幾乎連唾液也分泌不出。
女人動了動身子,似乎是被他發出的聲音吵醒。她坐起身,迷濛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
著他。
「你醒了,」梭彌揉著眼睛對他說:「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他一開始不太明白那話語的意思,過了好一會才無力地點頭。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知道要昏迷多久呢。」梭彌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叫梭彌,
你叫什麼名字?」
他本來想回答,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名字的記憶,腦中一片空白,只好扭
動脖子努力搖了搖頭。
「你沒有名字,還是你不能說話?」
「忘了。」他沙啞地回答。
「失憶?你還記得些什麼嗎?」他再次搖頭,梭彌用憐惜的眼神看著他。
她拿出一些硬麵包和飲水包給他,麵包比起那固體食物好咬的多,他緩慢且一點不剩
地全部吃光,麵包吸乾了他的唾液,差點哽住喉嚨,只能勉強配著水吃下去。
「再來一點?」
他搖搖頭,他對食物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強烈的慾望,但還是覺得很渴,於是又咬開一
包水。這次他慢慢啜飲,讓水完全充滿口中緩和嘴巴的酸渴之後才慢慢吞下。
我的名字。他心想,腦中卻還是一片空白。我到底是誰?
肩膀的炙癢感異常難耐,他試著想用手去抓,卻被梭彌立刻阻止。
「千萬別碰,藥會很癢,只有這樣才會好的快。」梭彌輕聲說道。
他看著用繃帶仔細包紮好的傷口,輕輕地點點頭。
另外一人在不久之後醒來,立刻對著他來回檢視。他看起來充滿好奇卻又疑心重重,
不斷對他提出各種問題,在他聽來卻只是無意義的嘈雜聲。
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接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
「噓!他又昏過去了。」梭彌阻止正喋喋不休的派尼,他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又失去
意識,派尼爾皺起眉頭。
「我們難道要要一直等到他復原嗎?」派尼問。
「至少也要等到他能夠自己行動。」
「說不定他真的是迷宮人,我們是應該把他帶回要塞。」
「也許醫療團的醫生會知道怎麼幫他,現在先暫時安靜一點。」梭彌表示。
她和派尼爾分著剩下的硬麵包吃,邊享用邊看著那無名者。男人沉睡的臉孔沾滿污垢
和血漬,頭髮因為沾上血而結成一團團的硬塊。她用多餘的飲水包弄濕剩下的一小塊醫療
繃帶,盡可能將他的臉擦乾淨。雖然還是有點髒,不過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男人的臉看起來很年輕,皮膚毫無血色,五官像是少年一樣圓潤,好像剛出生的嬰孩
一樣,雖然不是小孩子,卻也不像一般成年男性的臉。
「你不覺得他真的有可能是迷宮人嗎?」派尼爾問她。
「我不知道,畢竟沒人真的看過迷宮人。」她聳聳肩。
迷宮人是邊境要塞最古老的傳說之一。
據說古老的流放者進入迷宮之後組成了迷宮旅團,不斷在黑暗而危險的迷宮中旅行,
追尋著棲身之所,每個人都身懷絕技好在這凶險的迷宮中生存下去。梭彌只在古老的文本
紀錄中看過曾有迷宮行者遇見過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把他們當成故事和傳說。
她拿起男人身旁的蟲殼劍,劍身的光芒已經不若她第一次看見時那麼耀眼,但還是美
得令人著迷,好像有著生命似的,既冰冷又溫暖,柔軟卻又無堅不摧,劍身一直細微地顫
動著,簡直像是活物。
「的確是很美。」派尼爾望著那把劍。「不過構造看起來很脆弱。」
「我倒不覺得它像你想的這麼脆弱。」她將劍放回男人身旁。
派尼聳聳肩。
他們重新踏入迷宮是在五個小時之後。梭彌讓那男人靠在她身上前進,剛開始速度不
快,但慢慢加快腳步之後他卻也還跟的上。
黑暗的甬道像死去已久的動物內臟一般漫長。他們移動的速度稱不上快,要走到要塞
大約還要兩天的路程,中途除了進食幾乎沒有休息。
梭彌巴不得能早點抵達要塞,可以好好沖個澡飽餐一頓,最好還能來點酒,然後舒服
地睡上一覺。
男子的恢復情形遠超過梭彌的想像,但還是需要好好治療。
他的體力依然很差,尤其戴上備用的過濾裝置讓他難以呼吸,腳步也還不太穩,不過
傷口的感染部分都消退了,神智也還算清醒,雖然她不知道失憶能不能算是神智清醒。
一路上幾乎沒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累的要命,只有她又問了他一些問題,而男人完
全沒辦法回答。
派尼爾帶他們走過一條又一條岔路,彎過無數個轉彎。
梭彌曾經試著想像在這種地方要是沒有地圖該怎麼辦。
優秀的領航員腦中可以記下無數的地圖,而她很明白派尼爾非常優秀,她也知道自己
完全不是當領航員的料。有些人一生下來就知道怎麼在迷宮中生存,像是一種全新的生物
本能,她覺得派尼爾就是這樣的人。
「就要進入大潮間環了。」派尼爾說。
原本甬道牆上厚厚的一層苔蘚隨著隊伍前進變的越來越薄,空氣的流動也變快,巨大
的空氣流動聲從前方傳來。寬大的鴻溝出現在他們面前,強風由黑暗的一端吹向另一端,
伴隨大量的沙塵猶如暴風吹襲。
「真奇怪,現在應該還是安定期啊。」派尼爾說:「這個時候怎麼會吹這麼大的沙塵
……」
梭彌望向潮間環的彼端。原本相當顯眼,為了指引方向設置的閃燈現在卻完全看不見
,大量的沙塵遮蓋了視線,能夠目視的範圍只有大約十公尺。
潮間環的路程大約要耗掉他們幾個小時,驚人的距離加上洪水期帶來的大量淤泥,巨
大岩塊,大型廢棄物,金屬破片,有時候甚至還能找到珍貴的器具和零件,雖然大多是壞
的,但相當值得搜索。
每回洪水期過去之後司令總是會派大量的人員進行回收作業,司令蒐藏的武器也有幾
把是在裡面找到的。
據文獻上的紀錄,整個大潮間環以中央電腦為中心形成巨大的迴路,實際的大小現在
已經沒人知道,建造的目的也不明,定期以暴風、洪水、安定、乾涸四個時期循環,一個
時期大約持續三十個循環日,只有洪水期較短,大約是十個循環日。
要塞的人們也會在洪水期來臨之前將不要的廢棄物全都丟進大潮間環,但回收隊從來
沒發現過從要塞丟棄的東西,因為定期洪水的來臨,也無法對潮間環作長距離的探索,大
潮間環至今仍然有許多謎題。
他們爬下長長的階梯直達溝槽的底部。風不像洪水期前那樣濕冷,是又溫熱又乾燥的
風,潮間環被吹得轟隆作響,連身體都被吹得都震動起來,塵土像濃烈的炊煙似的迎面撲
來,腳底的砂土又硬又滑,週遭所有的東西都覆蓋上一層砂土。
梭彌取出大型的照明裝置企圖要看清四周,但光只延伸了幾公尺就被黑暗吞噬。
「這跟摸黑走根本就一樣嘛。」派尼爾抱怨。
實際上派尼爾說的也沒錯,強力的照明也只能勉強看清腳邊的東西而已,無論往哪個
方向照去全都被沙塵給遮蔽了視線,他們跟在梭彌身後排成一列前進,梭彌用電力已經耗
盡的雷電戳刺地面避免踩到坑洞或是金屬破片,因為強風吹襲,一行人只能以相當緩慢的
速度行走。
中途他們停下來休息,在這個環境走起路來比平常更加辛苦,每個人都走到精疲力竭
才停下來。他們靠著一個生鏽的巨大金屬塊架起簡單的帳棚好抵擋風沙,大家都默默地進
食,吃完後稍作休息才繼續前進。
不管走到何處幾乎都是一樣的環境,沙塵和土地似乎永無止境,肉體和精神都被消磨
到極限的邊緣,風好像把所有人的靈魂都取走似的呼呼吹著。
「就快到了喔。」派尼爾無力地說。
梭彌抬頭看見微弱的引導光在不遠處閃爍著,看來走的方向並沒有混亂,一行人加快
了腳步,巴不得能夠趕快抵達。
「你們不覺得,好像有地震嗎?」梭彌感到地面若有似無的震盪,緊張地問。
地面微弱的震動從腳的根部傳來。
「我們得快離開潮間環才行,或許迷宮真的發生了什麼變化。暴風期來的太早了,說
不定……」派尼爾聲音顫抖:「說不定洪水就要來了。」
他們開始朝引導光的方向奔跑,震動已經強到即使在奔跑中也能確實地感受到,風勢
變的更強,原本的沙塵暴在轉瞬之間散去。
「看到了!」派尼興奮地叫。
模糊的牆面從黑暗中浮現在他們眼前,只要爬上牆邊的樓梯就能夠離開大槽間環。
震度比之前更大,整個潮間環都在劇烈的搖晃,轟隆聲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派尼率
先衝上階梯,她攙扶著那男人一起爬上去,進入牆中凹陷的通道。
防水的閘門已經關上了,派尼爾連接上門邊的通訊裝置,對著通訊器大叫,遠方的洪
水聲完全蓋住了他的叫聲。
閘門倏地開啟,梭彌推開門一把抓起派尼爾將他丟進門內,梭彌也和男子一起衝進去
,進門之後轉身將門關閉並重新啟動增壓裝置,嗡嗡的充壓聲急劇升高,一陣強烈的衝擊
撞在門上,將她震倒在地。
沒事了。梭彌心想──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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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17.22.200
※ 編輯: saviorex 來自: 122.117.22.200 (03/22 22:33)
1F:推 firegsh:個人認為比起輕小說 這應該更像科幻小說... 03/23 10:50
2F:→ saviorex:其實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03/23 11:48
※ saviorex:轉錄至看板 SF 03/23 17:15
※ saviorex:轉錄至看板 story 03/23 1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