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onu (水母)
看板Hiking
標題[徵文] 我在北插跌倒的一百個方法
時間Wed Oct 26 16:58:20 2005
打包大背包時,學長豪哥問我說:「你應該蠻能負重的吧。」我還來不及擠出一
個答案之前,許多東西就落入了據說背負系統十分優異的lafuma大背包中。兩隻手惦
了惦大背包的重量,我努力擺出楚楚可憐的表情說:「為什麼我的重量好像和你的差
不多?」沒想到,得到的回答是:「不會啦,你的比我的還輕一點。」
背包是沉重的,心情是緊張的,雖然背重裝不是第一次,但是這次不是出門去玩
,是要去幫忙去作實驗;看著那些被收進大背包的捲尺,塑膠繩,粉筆,紀錄紙,封
口袋,自己的頭上彷彿也長出了一個學術的神聖光環。可惜這樣的心情在一連串從小
烏來開始陡上的路程慢慢崩解。前一晚興奮緊張的失眠加上特殊時期的貧血,儘管數
星期前開始練跑作準備,連續陡上後還是眼前發黑。爬山好像就是這樣,出發前很興
奮,出發後悔不當初,好好家裡不待跑來受罪,到達目的地後又高興的什麼都忘了。
目的地北插天山也是很陌生,只有在當年很流行的探險節目看過,僅存的那一絲印象
就夸父綠小灰蝶而已。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一次卸背包休息,一邊啃著包裝很鄉土的楊桃糖,一邊四
處張望;赫然發現腳邊一叢一叢的綠色噴泉是不久前才學會的各種瘤足蕨。接下來的
路上,各式各樣熟悉的東西慢慢開始出現,聖蕨、燕尾蕨以及白耳畫眉的叫聲;直到
豪哥停在一棵小樹前面,「這是什麼?」
我想起有一天,豪哥抱出厚厚的一疊標本,一份一份打開來看,我好奇的湊上去
,「這是什麼?」「紅花八角。」「這是什麼?」「紅花八角。」「這該不會是?」
「就是紅花八角。」等到我看完數公分厚的紅花八角後,一頭霧水的問豪哥,「你為
什麼要採那麼多份紅花八角?」「那是為了解決八角的問題。」八角的問題?聽起來
好深奧啊。「那你成功的解決了八角的問題了嗎?」豪哥的嘴角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
笑容,「是的,我解決了八角的問題。」
「紅花八角。」我學著豪哥的笑容。紅花八角啊紅花八角,這下不管你是南北乾
貨還是生猛活跳,我都記得你了。
對了,剛才路邊的一棵樹,離地近兩公尺高的地方,有台灣黑熊的抓痕,抓痕還
十分的新;看到的一瞬間,我從頭皮一路涼到腳底。
到達營地放下背包,掏出一堆打樣區及紀錄用的工具,豪哥從草叢掏出一把高大
的檳榔刀,算是正式上工作實驗。雖然只是在斜坡上打樣區,測坡度,紀錄樹的樹種
、胸高半徑、突出程度。但是此時,我卻不停的在斜坡上跌倒、跌倒、再跌倒。短短
一個下午,我幾乎把能跌的地方都跌完了。下坡也跌,上坡也跌。在一句「小心不要
破壞地被植物。」之後,我就嘩啦一聲滑下去。豪哥抓起我的鞋底,「奇怪,沒有磨
損的很嚴重啊,怎麼會跌成這樣。」我也開始懷疑可能是平衡感放在山下沒帶上來。
不過這樣不斷的跌倒卻讓我更加認識北插的地被植物,包括一些低海拔不太容易見到
的地生蘭,所以這是神明的旨意嗎?我看著髒得可以去拍洗衣粉廣告的褲子苦惱的想
著。
傍晚回到營地,把飯煮好,拌著不是紅燒牛腩咖哩牛肉就是筍絲控肉的調理包,
還有一鍋湯。山上的生活其實很簡單,簡單到只要有飯吃,有地方可以遮風避雨睡覺
就可以非常快樂。林子裡吹起一陣又一陣的風,樹葉被風搔得沙沙作響,台灣騷蟬的
聲音撲天蓋地似的從四面八方湧來,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浪潮一鼓作氣的捲走。
我想起那個在菲律賓海面上漂流,蠢蠢欲動的熱帶性低氣壓。深怕它帶了滿滿的
雨水跑到台灣來和我說「How are you?」入睡前,豪哥說:「外面天空沒有雲,星
星很亮喔!」,我抬頭望,發現在枝椏間透露出的點點星光,細細碎碎的灑落在葉隙
林間;夜更深,莫氏樹蛙開始一隻接一隻的鼓譟起來,伴著不知名的蟲鳴,高高低低
的,我沉沉睡去。
美好的一夜過去,早晨起來還在晨光照耀溪畔撿到一隻還沒醒過來的標蛇。但是
,我依然在北插天山不停的跌倒,橫的跌、直的跌、斜的跌;只是,在昨天豐富的經
歷後,可以在跌的時候迅速抓好落點。一次跌倒,正好趴在一塊橫在溪畔、長滿青苔
的檜木上,柔軟的青苔毯下飄來淡淡檜木的芳香,和水面的潮濕氣氳揉合成一種獨特
的味道。溪水淙淙,眼前是一片飽含水分透明晶瑩各式膜蕨,稀稀落落的數棵台灣天
南星;陽光在身上撲成一片細柔的光暈,白耳畫眉嘹亮的哨音在林間飄蕩。到現在我
還記著那個味道,中海拔雲霧林的味道。
天氣好的出奇,下午還在樣區裡看到兩隻青斑蝶悠哉悠哉的從我面前飄過去,陽
光下的烏皮茶可以嗅到葉子的暖暖甜香。但是已經變成輕度颱風的熱帶性低氣壓已經
在台灣南方海面遊蕩,隨時都有可能登陸進行福爾摩莎一日遊,傍晚我一邊整理標本
一邊抬頭看著天,林子裡出奇的安靜。人真的是很渺小的,既然什麼都不能作,那麼
一切就交給天吧!
第三天的行程是去爬北插天山,登頂看看風景犒賞自己一下。天氣陰陰的,山裡
的水氣像是快要達到飽和點一般,黏膩而厚重;讓這一路的行程,好像要費盡力氣在
水體中開路一樣。拭去額上不停滴落的汗水,我終於看到仰慕已久的山毛櫸,以一種
莊嚴的姿態傲然挺立在路邊;鹿蹄草總是會不經意的從你的腳邊竄出來,讓足跡多了
一點意外的驚喜。辛苦到了山頂,果然是一片霧茫茫,看不到其他的山頭,帶著三八
痣的藪鳥倒是慢條斯理的在我們面前的灌木叢鑽來晃去。霧從各個角落湧起,大家收
拾東西匆匆忙忙的下山,卻在通過稜線時打起雷;我第一次體會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是什麼滋味。連滾帶爬,手腳並用沿著繩子的滑下山壁,終究還是慢了大雨一步,
「哈囉!」輕度颱風用它最熱情的方式擁抱得我一身濕。
「你一定不是風神就是雨怪。」快要到避難山屋遺址時我對豪哥說。不然怎麼每
次他出去都會遇到颱風?在遺址處時我們遇到一家人,穿著輕便的小飛俠雨衣準備上
山,不過小男孩吵著不想再走了。我們和他們略為寒喧打聲招呼就回營地去了。下午
依然大雨滂沱,豪哥撐起黑色的傘在雨濂中劃開一方空間,漫步巡視樣區,思考著他
的實驗、他的論文,或者是他的人生。夜深雨依然斷斷續續,莫氏樹蛙叫的格外起勁
;大概因為是在此的最後一個晚上,興奮掩蓋了本來就淺淺的睡意,黑暗帳棚裡迴盪
著一句一句的家常閒話,然後慢慢的安靜。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世事難料,沒有什麼比較好,尤其是在一大早睡眼惺忪咬著
吐司卻被一連串哨音及人聲驚醒時,喔,還有狗吠聲。昨天那一家輕裝登山的人並沒
有下山,凌晨四點搜救隊馬不停蹄的滿月圓一路找上來。
我們是目擊證人,應該說是最後一群見到他們的人。我想起那個黑熊的抓痕,一
時之間覺得塗抹草莓果醬的吐司有點難以消化。搜救隊中,一個人往小烏來那邊趕去
,另外兩個人和一隻活潑的搜救犬則留在營地,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過
了像是半世紀那樣久,無線電終於傳來在小烏來找到人也準備下山的好消息,「呼!
」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過等到那位先生回來營地時,一個早上也去了一半多,只
好打消早上繼續調查的工作計畫,直接整理行李下山。
下山的路因為雨水滋潤的濕濕滑滑,平衡感依然在遙不可及的山腳,兩項要件交
互作用的結果就是在一段樹根糾結的下坡路上,背包帶子勾到東西,我便以盜壘王的
優美姿勢飛身撲向一段突起的樹根,撞擊之後一邊旋轉一邊滑落。最後像是一隻被翻
過來腹面朝上的烏龜一樣,因為龜殼卡在樹根間的空隙所以停住了,但卻也動彈不得
;不用說我,大家都嚇到了,只好請實驗室的學長及早開大車來接。在北插天山從頭
跌到尾,臨走之前不忘來個感人肺腑的大摔;一心一意貫徹始終,慢慢走下山的我心
裡突然飄出這兩句國歌的歌詞。
走到登山口踩在水泥路上,回頭看著沉靜得宛如一尊神祇的山頭,佔據你瞳孔深
處一片茂密的綠,突然覺得過去的日子有點不太真實。「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
無風雨也無晴」,蘇東坡的詞給這段日子下了一個很貼切的註腳。
故事總是有個結尾,我掛了只有一診的台大醫院外科黃昏門診,問了診照了X光
,結帳時卻發現我竟然看的是整形外科。
老天又開了我一個大大的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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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舊文啦,不過來響應一下好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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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過 一扇窗戶邊 有個學生 就讀工學院 看著電腦 完全不厭倦
說的笑話 就像阿里山...白雪
考試快到 筆記沒半頁 所有軟體 都是大補帖
遇到朋友 打招呼也不會(不會hey hey 就是不會hey hey)
想要快樂 所以畫個Para Para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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