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負荷殘破的映畫 所以有了紙盒 因為流傳西風的詩歌 所以用了白色 其實有點不想在921集集大地震週年踏進去這個關於921的映像展，寧願耗在 進攻資本帝國成為附庸風雅的木質化書店曰「誠品」，寧願忍痛花120買杯 夏威夷冰沙看著無距離感的玻璃窗；或者是說我不想面對一張照片又一張， 因為每個畫面中都會湧出許多感人肺腑、傷心欲絕、寓意深刻、關於明天會 更好的故事，只是所有故事糾纏在一起後得到的答案與思考，垂千里於一釣 竿卻聽不見真理的回聲……。 幾張非常犀利明確的相紙染成火，無可名狀地燃起人性中無限的悲憫與警惕 ：弄巧成拙似地以反方向瀏覽，第一張應是最後一張，一位小女孩拿著艷紅 的花朵配以笑容天真浪漫一派無邪，背後的斷壁殘垣卻又是一派心酸，上帝 除造世界、男女外，還有一種很尷尬的東西叫做「希望」，她有時在胸口爆 炸，逼得你一股惱兒向前衝，有時遠在天涯，伸出手怎樣抓也抓不到；有一 組人趁放下鋤頭的僅存光陰拿起相機，向老師學習，記錄著濃濃的鄉愁與震 痛，當然「希望」會向他們眨眼；另一組人辦起災民報，僧多粥少不免有雜 音，但畢竟是另類的管道與傳聲筒，辛苦與能耐成正比；還有多少組人馬為 這塊土地努力呢？應該不少吧！ 掠過再掠過，睡在集集台汽車站的老人們和睡在中潭公路上的好幾戶家人有 著同樣的無奈；舉起「連蕭配」的競選旗幟抗議的東興大樓受災戶們及住在 組合屋寫道「勿偷竊，否則斷手斷腳！」的人有同樣的憤恨；這種無奈與憤 恨透過照片的確會使人心頭一震，但那種強烈的觸發又能夠殘留繁忙的都市 人心中多久？那種無奈與憤恨，坐在黑頭轎車裡的人到底有沒有去感同身受 ，還是永遠只關心自己買的400張台積電？答案似乎很明顯，雖然看到母子 與狗在河堤旁搭帳棚相依為命讓人非常動容，雖然我明明知道明明有非常多 人流的血汗，當我看到那張危險的埔里綜合球場，一個我和朋友們常在那打 球的地方，照片的中央是那張標準的國父遺像搖搖欲墜，總覺得我的青春和 故鄉也搖搖欲墜了起來……。 一面牆上播放著紀錄者的足跡與概念，從影片中看到非常多似曾相似的畫面 ，尤以埔里及中區那段我更可指出一堆殘敗的景象原為7-11還是賣肉圓，看 著他們說故事，說著說著，被我封印在角落的「故事」，還是飄了出來，唉！ 第一個是關於一個我好友的好友的故事：「國中畢業前夕，他跑來告訴我說 他要去高雄工作，從此再也沒了消息，之後有聽說他在那當個賭場的保鑣， 混了些日子，突然因為某件傷人案被警察盯上，或許是他想通了，他金盆洗 手、改過自新回到埔里做一個日本料理店的學徒〈埔里在地震前只有一家日 本料理店〉，在店裡非常任勞任怨，老闆也說從來沒看過那麼勤奮的孩子， 他也試著和長久失和的父親開始溝通，不希望母親再為此操心，總之變個人 似的，當他來找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當年的他是如此逞強鬥狠，而如 今變成有為青年，他甚至被店方派去台北總公司進修，前途一片光明，921 的時候，他趕回埔里與一群人在大大錄影帶店〈埔里在地震前最大的錄影帶 店〉替即將去當兵的朋友送行。 然後……，地震就發生了，沒喝酒的他看著其他的朋友一個一個被救出去， 他卻被整個屋頂的樑柱壓住，大家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連知道他 在那的舅舅都趕了過來，他也漸漸地失去意識，在他臨終前他一直重複地說 『我的人生才剛要開始！我的人生才剛要開始！』，一直重複、一直重複… …。當921發生，過幾天我從台北趕回埔里，打開報紙擔心的往埔里死亡名 單一看，根本不相信，我跑到埔里基督教醫院的停車場〈當時為全埔里的停 屍場，一停車格躺一個〉看到他父母站在他的牌位前，他媽媽看到我，到旁 把當天的情況跟我說……。」一個停電的夜晚，我好友突然提起這個故事， 「你知道嗎？要是國中的他死了就算了，可是明明他已經……，而且正要… …，為什麼！為什麼？」我當然不知道為什麼。 第二個是關於我高中體育老師：「當地震開始後沒幾秒，突然一聲巨響，我 衝上3樓我女兒的房間，發現一切都完了、什麼都來不及了，隔壁的4樓整個 倒了下來，我怎麼喊叫也沒有回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躺回床上，餘 震仍不停的來，好希望好希望就這樣離開，我就一直躺在那，旁邊有好幾瓶 礦泉水與一盒月餅，我渴了就喝口水，餓了就吞一塊月餅，又不知道過了幾 天，月餅和水都沒了，我跟我自己說『我這一生從此不要在吃月餅了』，然 後我才站了起來……。」眼前的體育老師變的好消瘦，整個臉頰都凹陷下去 ，我們高3的時候他還率領我們班奪得埔里高中籃球冠軍，當時的他還圓滾 滾的，他是如此的好好先生，我們一群回學校探望的同學都在問為什麼？為 什麼！ 我並不認識和我同年紀的他和老師的女兒，但是一想到我還是很感傷、很感 傷，「天」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呢？我跟我自己說「在我人生突然結束前，我 不要留下什麼遺憾」；921當天我並不在埔里，我躺在陽明山的宿舍內，一 路辛苦的回來，發生了很多事，也看到、聽到、感受到很多事，我問我自己 「我能做什麼呢？」原本以為迎接我大一暑假的又是睡飽吃、吃飽睡的米蟲 假期，看到行政院青年輔導委員會辦的「921受災戶大專在學青年89年暑期 返鄉工讀」報導後，經過一番輾轉，輕輕回眸，擔任瘋狂保母1個月半的生 活就這麼飛過了。 一開始被派到「埔里基督教醫院」時並不知要到埔里的組合屋開安親班，以 為只是打打電話做問卷調查，或是陪院裡的老人聊天，還記得第一天於埔里 慈濟大愛一村組合屋辦理報到的情形，從剛開始的兩三隻小貓然後越來越多 的小朋友參加，有種懷著期待的心情，只是第一個禮拜的折騰就讓眾人有了 打退堂鼓的念頭，從還沒讀幼稚園學齡前的兒童到升國小6年級的小朋友都 有，他們會為了一點小事或一句話而大吵特吵，甚至尖叫、打架，有的小朋 友會直接抱怨我們設計的課程與遊戲讓我們不知所措，有的小朋友好像用打 人、咬人來吸引別人的注意，不然就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準備上課，學齡前 的兒童忽然哭鬧、追逐，弄得我們一個頭兩個大，與其說安親班，倒不如說 是托兒所。 可是慢慢地，大家開始互相熟稔，小朋友雖還是常有不乖頑皮的時候，但都 會接受我們的勸導，和工作的夥伴們也越來越有默契，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 我們分工合作設計的卡通一百問、超級大富翁及好幾次的闖關大地遊戲，小 朋友對各種卡通的深入了解令人驚艷，可是當我們帶他們去參加關帝君聖誕 活動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卻不知道桃園三結義有誰，這點讓人哭笑不得；小 朋友在遊戲上也都會表現出強烈的好勝心，我們希望培養他們有勝不驕敗不 餒的觀念；就這樣一路走來，總是那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最後的成果 展中，當我拿起麥克風細數這一個月半來的點點滴滴，平時超級調皮搗蛋的 小朋友們竟都哭成了淚人兒，這時大夥簇擁著他們走到教室外照相，我趕緊 拿出藏好以久的水球，突然有位女夥伴阻止我說「你們真的狠得下心嗎？」 話還沒說完，已經有夥伴砸下去了，眼睛紅得像兔子般的小朋友們一開始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呆呆的站在那，再來就是一陣瘋狂的追逐了，我們 好不容易躲回教室鎖門，一清點人數，啊！有位女夥伴被鎖在外面，淪為小 朋友的祭品，看著小朋友們燦爛的笑容，突然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挫 折、不如意都值得了……。 而這些笑容與故事都在921影像紀錄展中全都跑了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 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其實不想踏出這個展覽，我怕一踏出去馬上又墜落在 繁忙的花花世界，忘了所有的傷痛與血汗，我不知道我一出去會不會突然被 隕石砸死，我的人生才剛要開始，我還沒玩夠和學夠！於是我還是到誠品買 了兩本書，再到士林吃水餃，努力地過我才剛要開始的人生。 ~~~ 多年前的大眾文化與媒介報告921影像紀錄展心得 多年前的自己 一樣的世界末日就是明天 一樣的人生 -- 人是不會了解人的 當你以為很了解的時候 又會發現未知的領域 一生汲汲追尋的結果 倒不如習慣陌生的好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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