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因集成業，果集成報 　　軍事會議剛剛結束，天青披著沉重的鎧甲從主帳走出。夜風拂過營地，帶著血腥與焦 土的味道，四周士兵低聲交談，傳令兵來去如影。天青心底卻惦記著另一件事，單車終於 醒來的消息。這幾日他壓下心中焦躁，先處理兵事，再去面對那個年輕王子。因為他明白 ，眼下無論說什麼，對單車而言幾乎都不算好消息。 　　他穿過一排排點著火把的營帳，來到山竹所在之處。帳內油燈搖曳，光線映出厚重氈 布的陰影。天青剛要跨進去，便看見山竹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靜。天 青的目光隨即落在床榻上，只見單車側身而臥，面容蒼白，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這五 天五夜的昏睡，彷彿把他整個人抽乾了力氣，如今雖已醒來，卻又陷入沉沉睡眠。 　　天青默默退開一步，腳步無聲，走到帳外。夜空中傳來遠處戰鼓與犬吠，營地的緊張 氛圍壓迫著每一個人。他看著山竹走出來，開口低聲問道：「你對單車都說了什麼？」 　　山竹神色平靜，答得簡單而直接：「我對他全部都說了，包括他渾身是傷的昏睡了五 天五夜，雪膚公主忙著駕駛黑檀木飛象到處火力支援前線作戰，我們遇到了無腿的人海戰 術而無力推進一步等諸多狀況，毫無保留的告訴他了。」 　　天青眉頭一皺，語氣卻依舊鎮定：「單車有說什麼嗎？」 　　山竹微微側頭，看了帳內一眼：「他只要求救救他的妹妹，父王與母后，只要能救出 他們，他什麼都願意做。」 　　聽到這裡，天青胸口微微發緊。他早料到單車會這樣，可真正聽見時，仍覺得沉重。 沉默片刻，他又追問：「所以你還沒有告訴他關於艋舺城的現況？」 　　山竹搖頭，聲音低沉：「我這幾天一直都在照顧他，哪裡會知道艋舺城的現狀呢？」 　　話音未落，帳門忽然被掀開，單車踉蹌著衝出來，眼神裡帶著驚慌與絕望，大聲喊問 ：「艋舺城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質問，令天青心口一震。他上前一步，伸手示意：「單車，你先回營帳裡 面坐下。」 　　「求求你直接告訴我吧！」單車聲音顫抖，眼中血絲密布，渾身還帶著傷後未癒的虛 弱。 　　天青看著他，終究沒有迴避，低聲而沉重地說：「首先，我們不知道你家人的去向， 所以一切都很難說。其次，很遺憾，艋舺城已經不復存在。」 　　「不，不可能！」單車猛然搖頭，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近乎吼叫：「你們不是 一直被卡在這裡嗎？」 　　天青閉了閉眼，彷彿要壓住心頭的重負，緩緩答道：「我搭乘雪膚駕駛的黑檀木飛象 去救你家人的時候，在空中看到的。」 　　這一句話，像利刃一般劃破了單車最後的防線。他雙腿一軟，跌坐在地，目光失焦。 四周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卻怎樣也照不亮那份驟然的空洞。 　　天青看著他，心中一痛，但仍舊說下去：「艋舺城已經成了一座廢墟，城中片瓦不存 ，但奇怪的是連一具屍體也沒有，所以我不知道你家人的下落。」 　　話說到一半時，單車腦中忽然閃過一道畫面——那是他在途中所見的壽德城遺跡，滿 目瘡痍，卻帶著詭異的空無。等天青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現實。那縫隙 般的一線希望，讓他猛地抬起頭。 　　「所以會不會是他們被無腿抓去當了人質？」單車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死死抓住的 渴望。 　　天青靜靜注視著單車，目光沉重。他不願摧毀這份希冀，但也不能給出虛假的承諾。 他語氣平緩卻堅定地道：「我不知道。首先，無腿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叛逆，我不可能與他 在這方面有任何的講價還價。其次，無腿專門殘殺貴族與富庶的平民，只有貧民或奴隸才 能跟他接觸，但一跟他接觸就會被他的法寶給同化，就算我想找第三方處理，也幾乎找不 到。所幸我手上還有一個選項：我透過華蓮國太子腰果，嘗試與無腿接觸，因為華蓮國是 沒有階級之分的海外島國，全國民眾就算貴為王子，個人名義下毫無財產，全都歸國王所 有，所以理論上來說，腰果可能可以接觸到無腿，所以我就派他嘗試看看。」 　　「那麼腰果成功了嗎？」單車急切追問。 　　天青搖頭，沉聲道：「腰果還沒回來，現在生死未卜。就算有仙人會天眼通，但無腿 的法寶阻止了他們洞悉與預測的能力。」 　　單車愣住，旋即抓住重點，眼神緊繃：「等一下，你一定會要求腰果必須幾日內與你 聯繫吧？現在已經過了幾日？」 　　「我要他必須在三日內做到，而明日就是第三日。」天青平靜回答，但那份鎮定背後 ，掩不住心底的壓力。 　　就在這時，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象山大步走來，身上鎧甲在火光下泛著冷光。他先向 天青舉手合十行跪禮，再向單車舉手合十行鞠躬禮，隨後語氣低沉而堅定地說：「人中雄 牛，向您致敬！陛下，華蓮國王子腰果已經回來稟報了，他正在您的營帳內，但他卻說： 只能獨自向您稟報。」 　　天青聞言，目光轉向單車，神色複雜。沉默片刻，他做出決定：「單車，您就隨我一 塊去吧！還有，山竹你也來，你必須負責照顧單車，他都還沒辦法像平常一樣的走路。」 　　三人隨著天青一道，穿過夜色中的營區。營火照亮他們的身影，周遭士兵恭敬退避， 氣氛愈加凝重。一路上，單車拖著尚未恢復的身軀，被山竹小心扶持，他的心思卻全都繫 在即將聽見的答案上。 　　到達主帳時，腰果已坐在地上，神情疲憊，衣甲滿是塵土。見到天青一行，他先愕然 ，隨即一一行禮。 　　天青抬手阻止：「腰果王子殿下不必多禮，請趕快報告結果吧！」 　　腰果神色躊躇，低聲道：「陛下，實不相瞞，因為您事先說過屬下只能對您一人稟報 ，所以屬下希望您能遵守承諾。」 　　天青凝視著他，沉聲回應：「單車跟山竹對我來說都不算外人……」 　　山竹立即舉手合十，神態恭敬：「陛下，請恕微臣告退。」說罷，便拉起單車的手臂 。單車雖滿心不安，卻無法反駁，只得隨他退下。臨走前，山竹低聲安慰：「不用擔心， 我相信陛下不會對殿下有所隱瞞。」 　　營帳內只剩天青與腰果，夜風透過縫隙灌入，火焰搖曳，氣氛如臨大敵。 　　天青靜靜站立，開口道：「好了，都走了，你可以不用賣關子了。」 　　腰果深吸一口氣，神情嚴肅：「陛下，我的確能夠接觸的到無腿本人，但也付出了很 大的代價。無腿要我留下我戰車的拖車馬以及車夫，所以我是走回來的，差一點就趕不上 期限。」 　　天青聞言，神情一變，冷聲道：「你用投靠的名義去接觸，他還要抽你的人？很好， 你有要他們擔任臥底的工作吧？」 　　腰果的聲音低沉卻帶著痛楚：「我有提出這樣的安排，但那些馬跟車夫都成了他跟他 手下們的食物。」 　　天青一震，忍不住以手掩口，眼神中浮現難以置信。戰場殘酷他見過太多，但此刻仍 感到毛骨悚然。 　　腰果緩緩抬頭，直視著天青，語氣沉重：「無腿的軍隊膨脹的速率過快，目前最大弱 點就是缺糧。但他們的解決方式就是吃掉戰場一切能吃的東西。」 　　此言落下，帳內一時寂靜。火光映出兩人陰影，長長地拖在地上，無聲卻比戰鼓更沉 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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