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招親比試第十八日（上） 　　天青張開雙眼，卻發現眼前並非擂台，也不是療傷的玉室。他仰躺在一片柔軟的青草 之中，風吹過耳畔，如同少女的呢喃。 　　「這是……哪裡？」 　　四周無人，唯有一望無際的綠野，青草隨風搖曳，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香氣。草原的盡 頭是一堵整齊而高聳的灌木牆，翠綠得近乎透明，仿若由玉石與琉璃交織而成。在灌木牆 的中央，有一道自然開闢的圓形開口，仿若入口，又仿若出口。天青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雲端，毫無重量感。 　　當他來到開口之前，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門內湧現。一位老者從中走出，滿頭白髮如銀 絲披垂，面容雖深藏歲月痕跡，卻無一絲衰老。更詭異的是，他的衣裳閃爍著溫潤的光輝 ，難以辨認其形制。 　　老者停在天青面前，目光澄澈，開口問道：「你是誰？」 　　天青愣住了。「……我不知道。」 　　老者又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天青點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要往哪裡去？」 　　天青一愣，茫然地點頭：「我也不知道。」 　　老者眉毛輕輕一動：「所以你根本不曉得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不是？」 　　天青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老者語氣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斷言：「那就回去吧。」 　　話音剛落，眼前景物瞬間化為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他甚至來不及回答，就被推離夢 境，直墜入另一個世界。 　　下一刻，他睜開眼。 　　天花板是一整塊無瑕的白玉，從四角滲出溫柔的光芒。他聽見輕微的低吟聲，轉頭一 看，便看見數名身穿白衣、額貼銀符的仙人圍繞在自己身旁。他正躺在一張塗滿藥香的玉 床之上，整個人被一層柔光包圍，而那光正從八名仙人的雙掌之中源源不斷地湧出。 　　很快，第一名仙人雙膝一軟向後仰倒，被另一名接應的仙人扶住並抬走。接著是第二 名，第三名……直到第八人也氣力用盡倒下，天青身上的光芒才隨之逐漸消退。 　　他低頭一看，雙臂已重新回到身上，肩頭潔白平滑，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你覺得如何？」一名仙人問。 　　天青坐起身，感覺四肢靈活、氣血充盈，神智清明。「我覺得完好如初。」 　　「頭暈嗎？想吐嗎？」 　　天青點頭：「沒有。」 　　那仙人盯著他片刻，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看到了一片草原， 還有一堵樹牆？」 　　天青微微睜大雙眼，直覺反射地搖了搖頭。「那是什麼地方？」 　　仙人目光一沉，語氣凝重：「你下次如果又看到那個地方，請記得——別往那個開口 裡面走。除非你已經覺得，再活下去也無所謂了。」 　　天青雙手合十，低頭致敬：「感謝教誨。」 　　他下榻，步出治療室。走廊外是一片寂靜。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人影：象山、山竹 與幾名熟面孔都倚著牆睡著了，甚至還打起了呼。唯一清醒的，是對面牆根下的單車，雙 眼布滿血絲，像是不眠不休地守了整夜。 　　天青剛踏出一步，單車就像箭一般彈起身，毫無預兆地衝上來抱住他。 　　「你贏了！」單車聲音顫抖，激動得幾近哽咽。「現在是三比三了！」 　　天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去旅店休息吧。」 　　單車點頭，又忍不住補充：「現在已經是招親比試的第十八日，再過不久就要到日出 時分了。你得趕快去準備打最後一局比賽了！」 　　天青聞言一怔，隨即笑容一斂，轉為冷靜。他看了看身後呼呼大睡的眾人，又轉頭望 向單車，柔聲道：「單車，你跟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單車頓時急了：「我怎麼能走開？這可是你最光輝的一場決鬥啊！」 　　天青微微一笑，眼神卻有些複雜：「如果我贏了，那就不是我一生中最光輝的時刻， 你可以錯過的。反之，我也不希望你看到。這樣會讓我很難過的。」 　　單車張口欲言，卻終究閉上了嘴。他沉默良久，搖了搖頭。 　　天青輕輕拍了他一下，轉身走向比試場的甬道。天青走進甬道深處，腳步踏在石磚上 ，回聲空蕩。隨著前方光線逐漸亮起，他穿越那道通往比試場的石門，視野豁然開朗。比 試場內籠罩著濃霧，像是未醒的夢。整個場地空無一人，觀眾席上無有喧嘩，主席台上也 不見王侯。四周靜得可怕，只有一層層霧氣從地面緩緩升起，將擂台半掩其間。 　　擂台之上只有一人，大繼。 　　忽然，一道聲音從空中傳來，低沉宏大，宛如從天穹灌入人心，響徹整個場域。那是 威明王的聲音，卻不見其人，只見天上薄雲微開，似有神明說法。 　　「雪象王天青——」 　　聲音一出，天青瞳孔微震。威明的用詞，明白無誤地稱他為「王」。 　　「——我昨日才從你的好友與侍衛那裡知道了一切，原來你已經不是王子了，而是雪 象國之王。」那聲音不疾不徐，繼續宣告：「所以你現在只有一個目標：打敗大繼。」 　　天青站定在場邊，雙目凝視前方霧中身影。 　　「由於今天是最後一局比賽，自然會有不同的比賽規則。規則只有兩條：其一，決鬥 從日出時開始，日落後結束。其二，格鬥範圍只限整座比試場，在這比試場內的一切東西 ，都可以作為武器。」 　　說完這句，四周霧氣突然激盪，接著是數十道海螺齊鳴的聲音，從比試場牆垣之上、 石柱之內、甚至地底傳出，嗡嗡作響，如萬軍進發，如神明降誡。 　　就在此刻，東方地平線上閃過一縷紅光，第一道曙光穿透雲霧，落在擂台邊緣。天青 抬眼望去，霧氣緩緩退散，露出大繼的身影，正直直地望向自己。 　　天青想也不想，猛地轉身，衝進甬道。腳步聲在石壁間迴盪，如戰鼓般催逼。背後， 大繼怒吼一聲，緊追而至。 　　比試的擂台，已不再只是擂台。整座比試場，皆化為戰場。 　　天青心中十分明白若正面硬拚，絕無勝算。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這偌大的場地內展 開追逐戰。這裡有無數附屬設施：餐廳、廚房、會堂、更衣室、治療室、甚至那座人稱「 香屋」的青樓；還有他曾見過的裁判休息室，與那些用途不明的神祕房間。人員大概都已 經撤走，處處都有藏身與反擊的可能。 　　然而，大繼始終緊隨在後。 　　兩人在甬道與走廊間疾奔，轉過一個又一個彎，足足跑了十幾圈。天青憑藉雪象戰士 的底子，氣息依舊沉穩。雪象平原的戰士能全速奔跑三天三夜，耐力是他最大的依恃。 　　但奇怪的是，大繼的速度毫無減緩，反而距離越縮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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