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招親比試第十五日（中） 　　天青的臂膀上仍留著幾處擦傷未癒，腿上的瘀青也未完全褪色，然而他步伐穩健，神 情堅定地走出治療室。仙人的治癒術如春雨入土，將他與單車在前兩戰中累積的暗傷一一 舒解。單車比他慢半步，方自推門而出，額上的汗珠尚未拭乾。他們並肩無語，踏上通往 擂台的小徑，那是曬得微燙的赤土，腳步一沉一響，彷彿心中鬥志逐漸壓過疼痛與疑慮。 　　走至半途，單車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戰前鼓音：「你說過的，要我用盡全力的，對 吧？」 　　天青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搖頭，又輕聲說：「是的。請你盡全力吧。」 　　單車凝視他半晌，問：「那你要是輸了怎麼辦？」 　　天青停下腳步，望向前方那座方形土台，語氣無波無瀾：「你正在與一位國王說話。 君無戲言。你將來也要成為國王的人，記住這一點。」 　　此後兩人再無對話，只餘戰靴踩踏泥土的聲響與遠方觀眾的歡呼浪濤，一步一步，逼 近比武的臨界點。 　　裁判長威明王尚未言語，兩人已主動邁步登上擂台。這是他們各自的第三戰，卻也是 今日的決勝之局。四角台階靜默如常，土面乾硬，烈陽高照，珍珠沙漏反射著冷冷光芒。 　　兩人各自站定，面對面舉手合十，行完開戰之禮後，分別向身旁裁判領取第一柄戰錘 。此刻場中寂靜，裁判不語，即是認可。銅鈴響起，比試開始！ 　　天青率先踏前一步，腰背穩如壁立，單手持錘直衝對方。單車並不退讓，亦步亦趨， 一邊移動一邊微微側身，錘桿斜舉於前，隨時預備格擋。雙方皆未施展虛招，首擊正面交 鋒，氣勢如雷！ 　　「鏘！」一聲巨響，兩柄戰錘硬碰，火星四濺，青銅皮裂開數道紋痕。天青雙腳微沉 ，借力轉腰反擊；單車後退半步，再度迎擊。兩人皆為王族子弟，身經百戰，此刻雖傷痕 未癒，卻絲毫不減攻防之精準與果敢。第三下交鋒時，天青突然變招，低身橫掃，錘棍如 斷崖翻石，欲擊單車膝蓋以下，瞬間場上觀眾驚呼。單車急側步，避其鋒而非硬擋，同時 反手一掃，錘柄撞上天青肩側，擊得他微微踉蹌。 　　兩人迅速分開，各自握緊手中戰錘，喘息片刻，眼神卻愈發銳利。 　　沙漏之聲尚未遠去，兩人已撞身上前。天青的戰錘劈面揮來，單車不閃不避，槌頭猛 擊迎上，兩柄戰錘在半空交會，發出悶雷般的轟響。緊接著，他們旋身、突步、低掃、上 挑，像是預先演練過無數次，每一擊都伴隨著木柄與石頭的交擊聲，餘震震得手臂發麻。 　　錘擊不僅攻敵，更是探試。雙方皆察覺戰錘異常堅固，無論直擊或橫掃，皆無絲毫裂 紋。天青眼神一沉，心想：「天誓與大繼的錘，怎會這麼快就斷？」單車也在思索：「這 種強度，居然會碎三人之手？」一念至此，兩人同時醒悟：天誓竟對他們放水。 　　這念頭未及深想，一聲巨響驟然爆發。 　　天青的戰錘自上而下猛然砸落，單車舉錘橫擋，卻只見石製錘頭從木柄上震飛出去， 滾落至場邊。他手中只餘半截木棍，呆了一瞬，隨即倒退兩步，將殘柄丟下，轉身衝向場 邊，撿起第二柄戰錘。 　　未待單車完全起勢，天青已再次逼近，雙錘再度激烈交戰。這一次，單車的打法明顯 加快，連環突刺、猛抽疾挑，幾度逼迫天青退後。數招過後，單車大喝一聲，整個身軀隨 錘轉動，猛力側擊天青手中戰錘。 　　「咔啦」一聲脆響，天青的錘柄從中斷裂，兩截飛出。然他並未後退，反是雙臂一展 ，右手握住僅存的半截錘柄，左手反提甫落地的錘頭，雙手一棍一頭，繼續迎戰。 　　單車一時怔住，目光望向裁判席。然四周無人作聲，裁判亦無示意。只得咬牙上前， 再戰。雙方再度交鋒，一方持柄，一方持錘，交手之勢不減反增，雙方打得泥土飛濺，汗 水飛灑。 　　觀眾尚在驚嘆此等打法奇詭，一聲沉悶的碎裂聲再次響起——天青手中的錘頭與單車 的戰錘幾乎同時碎成數片，雙方各退一步。 　　單車丟下殘柄，退後奔向場邊第三柄戰錘，而天青則彎腰撿起單車方才棄置的兩段錘 柄，一手一截，轉身再度迎戰。 　　單車一邊繞圈避戰，一邊等著裁判敲鈴阻止天青，或至少叫他回去更換武器，卻始終 沒有等到聲響。他難以置信地望向主席台，只見裁判長威明仍坐如石像，其他幾名評審也 未有動作。他心中震驚：難道這樣也不算犯規？就在他錯愕之際，天青已衝至身前，雙手 各握半截棍柄，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忽左忽右，節奏兇猛而詭譎。 　　兩人交擊十數招，天青的左手棍擋住單車戰錘側擊，右手棍反撩掃向單車頭顱；單車 閃身反擊，戰錘橫掃劈落。巨響一聲，兩柄錘頭在空中激撞，四濺崩裂，成為破碎木片與 脫落鐵圈，飛濺至擂台邊緣。單車頓時氣惱，怒吼一聲，將只剩柄的錘身猛力丟擲出去， 退回邊角，從武器架上取下第三柄戰錘。 　　反觀天青，並未退回，他雙手仍握原來那兩截殘柄，一手長，一手短，竟毫不停頓地 再度衝來。單車心頭一震，邊閃邊打，心中暗忖：這樣算合法嗎？他試圖找出規則漏洞， 回憶裁判先前所說：使用七柄戰錘、每柄武器如毀則棄、不得攻擊腰下……卻的確未提「 戰錘斷裂成何種狀況才算毀損」。這才驚覺，天青正是鑽此漏洞，堅持戰至極限！ 　　單車憤然咬牙，挺著第三柄戰錘猛攻，連環砸向天青左右兩手的棍柄，試圖一舉擊碎 。棍與錘不斷激撞，觀眾席此時爆出騷動，有人高喊犯規，有人卻大聲叫好。裁判仍冷眼 旁觀，未有動靜。單車感到無力抗辯，索性收起質疑，全神應戰，終於先後將天青手中兩 根棍柄一一砸斷。 　　天青撿起單車方才丟下的兩柄斷棍，一手一根，不回去取自己的第二柄戰錘，反而再 次迎上前方的單車。雙方再度交擊，天青雙棍輪轉飛舞，雖非完整錘槌，卻借著靈活與速 率展開兇猛攻勢。 　　單車略感驚訝，旋即揮出第三柄戰錘迎擊。他與天青正面硬碰，一聲驚響，他的錘頭 竟被對方的棍擊碎！他怔了一下，但並未丟棄手中斷柄，而是繼續持棍戰鬥。 　　此刻，是單棍對雙棍。單車一邊反擊，一邊大聲向裁判席喊道：「這樣也行？沒有違 反規則嗎？」但裁判席依然無聲無息，只有威明冷漠注視著場中。觀眾席卻爆出熱烈歡呼 ，為這激烈異常的棍戰叫好。 　　單車見狀，明白主辦方默許此局，便一語不發，低喝一聲猛攻。他連續擊出，左右開 弓，先後擊中天青雙手所持的棍柄，一聲聲碎響中，棍斷木飛，天青雙棍盡毀。 　　這才是他們真正該退去換武器的時機。 　　天青轉身奔向擂台邊，取出自己的第二柄戰錘。單車也趁勢退去，終於放下手中殘棍 ，抽出他的第四柄戰錘。 　　十數招之後，天青的錘頭爆裂，碎片四散，僅餘半截錘棍仍握在手中。他毫不停頓， 提棍橫掃，再度撞向單車。對方手上的戰錘被這突如其來的猛擊震退，還來不及回防，錘 柄便應聲斷裂。 　　天青所持的半截錘棍也因此碎成木片。他轉身奔回武器架，抓起自己的第三柄戰錘， 再度衝上擂台。 　　這一次，他猛攻如暴雨，數次擊斷單車的戰錘錘頭，再錘爆錘柄，將對方逼退至邊線 。單車無可奈何，只得返回取用他的第五柄戰錘。 　　接下來的對決更為猛烈。單車第五柄戰錘砸中天青的戰錘，使其斷裂。天青尚未鬆手 ，回身反擊，卻將單車的錘頭擊碎。兩人皆只剩下錘棍，於擂台上疾轉互擊。 　　單車先錘爆了天青手中僅存的錘頭，天青則回敬一擊，將單車的錘柄劈裂。單車咬牙 ，再次奔回武器架，取出第六柄戰錘。這是他所剩無幾的武器之一。 　　他迎面衝來，雙手一振，戰錘筆直劈落，將天青的錘棍震得粉碎。天青後退一步，再 回武器架，拿起他的第四柄戰錘。 　　他與單車重新交手，一輪廝殺中，先是將單車的錘棍劈斷，再擊碎其錘頭。單車毫不 氣餒，拎起半截錘棍，揮擊而來，擊碎了天青的錘頭。可惜那半截錘棍隨後也被天青餘下 的錘棍敲碎。單車只剩最後一截。 　　他喘息著後退，望向武器架，只見那裡僅剩一柄戰錘。他心頭一沉，知道這是他最後 的機會。 　　單車提起第七柄戰錘，重新回到擂台。他先後擊碎天青的錘棍、錘頭，甚至連天青換 上的棍柄也一併擊裂。天青則退回，取出第五柄戰錘，再度迎敵。 　　一陣猛烈交戰後，天青將單車的錘頭砸裂。雙方再度進入錘棍互搏，棍影飛舞，雙雙 斷裂成兩截。又一陣拚鬥，單車的一截錘棍打碎天青的錘頭，但他手中的另一截錘棍也被 對方擊碎。 　　此時，單車已筋疲力盡。他向後退了一步，舉棍一振，將最後半截錘棍丟落地上，高 聲喊道：「棄權！」 　　就在那一瞬間，沙漏中落下最後一顆珍珠。裁判長威明王舉槌，敲響銅鈴，場中響起 高聲宣布： 　　「天青，勝！晉級總決戰！」 　　招親比試第十五日，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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