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招親比試第七日（上） 　　天青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房門被急促地敲得咚咚作響。他揉著惺忪睡眼從被窩裡爬 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向門邊。清晨的微光從窗縫漏進，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痕。他拉開 門栓，只見銅鐺站在門外，額間沁著細汗，髮絲有些凌亂，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雖然你今天沒比賽，但你還是得去比試場報到喔！」銅鐺急急道，聲音還帶著喘。 　　天青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眼角擠出睏倦的淚花，迷迷糊糊地說：「是哦？我忽然好 羨慕單車，他自由啦——」 　　「並沒有喔！」銅鐺語氣斬釘截鐵。 　　「啊？」天青還沒醒透，被這一句驚得睜大了眼，睡意頓時消散大半。他愣愣地看著 銅鐺，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銅鐺也不多解釋，只是催促他趕緊整理儀容。天青隨手抓了件外袍披上，跟著銅鐺快 步走向比試場。清晨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在臉上讓他清醒了許多。沿途他們經過幾處練習 場，已經有不少求婚者在熱身，金屬碰撞聲與呼喝聲不絕於耳。 　　到了比試場的餐廳，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長桌上擺滿了各式早點，香氣四溢，但多 數人都站著交談，神情緊張。天青一眼就看見單車站在角落，正低頭繫著護腕。兩人目光 相遇，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敗部復活戰？」 　　銅鐺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是的，大會的最新規定。凡是過去六天內被淘汰的求婚 者，都可以再打一場敗部復活賽。不過比試場不在這裡，就是了。」他指了指西邊的方向 ，「在外城的三里競技場。」 　　單車挑眉，手上繫護腕的動作沒停：「一定要參加嗎？」 　　「其實看你自己選擇。」銅鐺說道，「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單車毫不猶豫：「好，我去。」他的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天青立刻上前一步問：「我能陪他去嗎？」 　　銅鐺搖頭：「不行。你只能留在這裡，直到今日比賽結束為止。」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顯然這是大會的硬性規定。 　　天青只好舉手合十，誠摯地對單車說：「既然如此，單車，小心應戰！」 　　「我會回來的！」單車笑著應聲，拍了拍天青的肩膀，轉身時衣袂飄起，帶著決然的 氣勢。 　　銅鐺便帶著單車離去，天青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長廊轉角，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在餐廳裡來回踱步，怎麼也坐不住，最終還是起身走向觀眾席。觀眾席已經坐滿了七成 ，人聲鼎沸。天青找了個偏遠的位置坐下，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比試場。場地中央鋪著細 沙，四周擺放著各式兵器，在晨光下閃著冷冽的光澤。 　　裁判高聲宣布，聲音透過擴音法術傳遍全場：「在我右手邊的是構杌，東森國之王！ 在我左手邊的是天誓，恆河的賢士！比賽——開始！」 　　構杌先是雙掌合十，行了一個標準的武士禮。他身材高大，肌肉虯結，每一步踏出都 沉穩有力。他走向兵器架，取下一面圓盾與一柄彎刀。陽光照射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彷 彿鍍上一層金邊。他低吼一聲，聲如獅吼，重重踏地衝向天誓。那氣勢驚人，連觀眾席最 遠端都能感受到震動。彎刀高舉過頂，力道之沉，連地面砂石都被震起，在空中形成一層 薄薄的塵霧。 　　天誓卻只是微微後退一步。他身形修長，姿態從容，與構杌的狂暴形成鮮明對比。右 手的彎刀在空中優雅一轉，瞬間化為一張長弓，弓身流轉著淡青色的光暈。左手的圓盾則 化作一支青銅箭矢，動作流暢得像在呼吸，彷彿這不是比試，而是一場精心編排的舞蹈。 弓弦拉滿的一刻，構杌距離他只剩三步。觀眾席上響起一片抽氣聲，有人甚至忍不住站了 起來。 　　箭矢破空而出——構杌瞪大眼準備格擋，全身肌肉緊繃，圓盾護在身前。然而在箭尖 逼近額前一寸時，那箭倏然展開，化作一面比人還寬的巨盾！這個變化來得突然而詭異， 青銅表面浮現出複雜的符文，在陽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砰——！」沉悶巨響中，構 杌的衝勢被巨盾硬生生擋住。腦門直撞在厚重的青銅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鐵盔歪 斜，身形失控地向後翻倒，彎刀脫手飛出，在空中轉了幾圈後插進沙地裡。天誓伸手一招 ，巨盾宛如活物般飛回，在空中逐漸縮小，重新變回他掌中的圓盾。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不帶一絲煙火氣。 　　場上立刻安靜了兩息，觀眾甚至還在消化剛才發生了什麼。然後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 蔓延開來，人們交頭接耳，臉上寫滿震驚與困惑。 　　裁判終於回過神來，皺眉道：「天誓，雖然你是賢士，使用法術很常見，但今日的武 器是規定好的，你這樣變形，不太講武德吧？」他的聲音透過擴音法術傳遍全場，頓時引 發新一輪的議論。 　　天誓淡淡一笑，聲音平靜無波：「裁判大人，請問我是用箭射倒他的，還是用盾撞倒 他的？」 　　「你明明是射箭——」裁判話到一半卡住，眉頭皺得更緊了，「可是……撞上的確是 盾……」他撫著下巴，顯然陷入了兩難。 　　全場嘩然，隨後爆發出一陣此起彼落的吶喊：「天誓贏了！天誓贏了！」聲浪很快淹 沒了裁判的猶豫。人們站起來鼓掌，對這場出乎意料的比試報以熱烈反應。 　　裁判只能高聲宣布：「天誓獲勝！」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天誓下場後，擦也不擦額上的汗，就直往餐廳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依然從容，彷彿剛 才只是一場輕鬆的練習。天青見狀，從觀眾席下來跟了過去，心中充滿了疑問。餐廳裡此 刻人少了許多，大部分人都還在觀眾席討論剛才的比賽。天誓剛踏入餐廳，就見天青迎面 而來，便停下腳步，雙手合十，微微頷首。他的額頭上確實有細汗，但呼吸平穩，絲毫看 不出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 　　天青回以同樣的禮數，恭敬地問道：「請問天誓大師——」 　　「您過譽了，」天誓淡笑，擺手打斷，「我連仙人都還不是，稱不上大師。」他的聲 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天青改口道：「那……上人，您先前曾說，若不用法寶，絕對打不過大繼。富軍上人 也有同樣的說法。可我昨日見富軍之戰，今日又見您之戰，這樣的手段，都不算用法寶嗎 ？」他仔細觀察著天誓的表情，試圖從中讀出些什麼。 　　天誓搖頭，從旁邊的長桌上取過一盞清水：「我那只是武學之道的雕蟲小技，不算法 寶。富軍的，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也不算法寶。」他輕啜一口水，繼續說道：「真正的法 寶，是超脫常理之物，是能夠打破天地法則的存在。我們所用的，不過是在規則內的小聰 明罷了。」 　　天青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如此說來，我實在無法想像，你 們二位怎麼會打不過大繼？」他的聲音中帶著真誠的困惑，「我看過大繼的比賽，他確實 很強，但似乎並沒有展現出超越常理的力量。」 　　天誓端起一壺清水，又倒了半盞，語氣平靜無波：「若您想知己知彼，今天下午便有 機會。大繼將要對戰萬滅仙人。」他說出這個名號時，餐廳裡突然安靜了一瞬，彷彿連空 氣都凝固了。 　　天青瞪大了眼：「仙人！？大會竟然有仙人參賽？」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 ，引來幾道好奇的目光。 　　天誓放下水盞，青銅器皿與木桌碰撞發出輕響：「萬滅仙人的技藝，恰好兼具我、顫 斗與富軍的特長，你看了便明白。」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彷彿在凝視著某個遙遠的時空。 　　天青狐疑地側頭打量他：「你是不是……有預知能力？」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盤桓已久 ，從第一次見到天誓時就產生了這種感覺。 　　天誓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算，也不算。」 　　「這是什麼意思？」天青追問道，向前邁了一小步。 　　「我知道結果，也看得到過程，卻無法扭轉，更無法改變。」天誓的目光像是越過天 青，望向遠方的比試場，那眼神複雜難解，既有超然的洞察，又深陷於無形的桎梏之中， 「這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詛咒。」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彷彿在訴說一個古老而沉重的秘密。餐廳外的喧囂聲隱約傳 來，與室內的靜默形成鮮明對比。天青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覺得天誓的身 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孤寂而神秘。遠處傳來鐘聲，預示著下一場比賽即將開始。天誓對天 青微微頷首，轉身離去，長袍下襬輕輕拂過地面，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天青望著他的背影 ，心中的疑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濃重了。他隱約感覺到，這場招親大會遠比他想象 的要複雜得多，而天誓這個人，更是藏著無數未解之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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