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山坡上的寒風一陣陣吹來，陽光雖強，卻無暖意。遠方的平原上，騎兵逐一盤查隊伍 的景象尚在延續，林間的空氣卻已有了變化。 　　從未在此之人站在駕車前端，目光落在盲人荷馬與啞女荷馬的臉上，忽然輕笑出聲： 「荷馬師傅，您究竟給希基柏留安排了什麼樣的任務？」 　　盲人荷馬不動如山，語氣平淡：「他只是經常私底下向我抱怨，他做了這麼多事情， 你卻不肯用他，讓他經營多年的成就都毀於一旦，如此而已。」 　　「他也是這樣私底下向德拉康抱怨的。」從未在此之人笑得更深了些，「從未在此之 人還叮囑德拉康不要理他。所以荷馬師傅一定對他說了什麼，他才會這樣不告而別，對吧 ？」 　　「我只對他說：請先弄清楚你本來的目的是什麼。」 　　從未在此之人摸了摸下巴，新長出的鬍根在指腹下沙沙作響。他微笑著點頭：「也對 。從未在此之人也終須與荷馬師傅道別了。」他轉向車旁：「德拉康，你還得回薩第斯去 完成任務。蘇珊，你們都跟著從未在此之人去與車隊會合。至於你，希羅多德，這輛騾車 就還給你了。至於乾妹嘛——」 　　「乾哥，」哈妲莎朗聲道：「我已經是他的妻子，只會跟著他。」 　　「好吧！」從未在此之人攤了攤手，眼角仍帶著笑意，「不過啊，希羅多德，如果你 願意繼續跟著從未在此之人，從未在此之人保證會給你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希羅多德微微一笑，然後搖頭說道：「從未在此之人——不，我還是稱呼您為居魯士 陛下好了。我真的很難習慣用這種方式稱呼您。對於陛下的看重，我心領了。我現在只想 回到哈利卡那索斯，回去過我原本的生活。哪怕從此以後只能在哥哥的農場裡當個僱工， 也總比整天提心吊膽強。至於妳，哈妲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妳會選擇我作妳的丈夫。但 既然妳願意當我的妻子，那我自然也會想成為妳的丈夫。只是……我怕我父母可能無法接 受妳而已。」 　　哈妲莎只輕聲回道：「你願意接受我就好，我也別無所求。」 　　從未在此之人打了個哆嗦，抱起肩膀：「唉呦，天氣真冷！從未在此之人得先告辭了 。希羅多德，再會啦！願阿胡拉‧馬茲達祝你們平安。」說完，他縱身從騾車一側跳下， 吆喝一聲，帶著蘇珊與其他二十一名侍女朝著坡下車隊的方向步行而去。 　　希羅多德也揮手向他告別：「願旅者平安與商業之神荷米斯保佑你們！」 　　德拉康站定片刻，拍了拍衣擺，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再會了，希羅多德少爺。若 有機會再來薩第斯，臨時需要奴隸的話，你知道我的店在哪裡。」他又側頭對哈妲莎說： 「如果妳打算讓妳的孩子受割禮，我可以幫妳介紹合適的拉比。願雅威與你們同在。」說 罷，他踏入林間斜路，腳步沉穩，一言不回。 　　希羅多德接著對德拉康揮手道：「願旅者平安與商業之神荷米斯保佑你！」希羅多德 望著他的背影漸遠，轉身看向盲人荷馬：「荷馬師傅，您願意讓我載你們一程嗎？」 　　盲人荷馬微微側頭：「希羅多德，聽著。如果你真想安安穩穩回到卡里亞，那麼你就 得先繞到拜占庭去。」 　　「這樣繞太遠了吧？」 　　「有時最遠的繞路是最短的捷徑，反之亦然。」 　　希羅多德點頭，輕聲道：「明白了。所以您願意搭我的車？」 　　盲人荷馬終於微笑起來：「當然，我還得搭船去科林斯呢！」 　　希羅多德與哈妲莎一同扶著他上車。哈妲莎先登車，再接住荷馬的臂膀，讓他穩穩坐 下。盲人荷馬坐定後，從背囊中取出那張熟悉的里拉琴。他側耳調弦，手指輕撥，琴音初 響，竟先是一段和聲試音，隨後聲音緩緩成形。他低聲吟唱道： 　　別說冥府無憂苦，別誇亡者無災殃， 　　我寧人間作傭工，不願幽界作鬼王。 　　雖曾戰場稱英雄，今朝魂影黯無光， 　　舊日金甲皆成塵，新血新名各自忙。 　　地府無妻無兒啼，長夜無夢無朝陽， 　　若得返生一息氣，甘願再負百般傷。 　　千軍萬馬隨風逝，不如老農守舊鄉， 　　英靈終將失其名，惟有活者記過往。 　　森林中無人語，唯有琴聲穿行。然而，啞女荷馬似乎並不買帳。她跳上騾車，用拳頭 輕輕敲打盲人荷馬的腦袋，臉色甚是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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