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侍從手持以紫泥封印的信筒，雙手奉上。克羅伊斯取過筒身，親自打開封口，抽出內 中紙莎草紙卷軸。上頭以精細筆法書寫著一行優雅的開首語，落款為：致偉大的呂底亞王 克羅伊斯陛下，雅典公民與議會同聲敬頌安泰 　　克羅伊斯打開卷軸，讀完之後，神色不悅，丟給貼身太監。貼身太監大聲朗讀道： 雅典公民與議會致函呂底亞王克羅伊斯陛下： 　　奉希臘諸神之庇佑與正義之名，雅典公民大會於本月吉日召集並通過如下決議： 　　我等接獲貴國君主克羅伊斯陛下提出之邦交與友誼提議後，全體公民無不感懷激動， 欣然接納，認為此舉不僅有助兩邦通商之繁榮，亦有益於軍政之協調，實乃互利共榮之良 策。 　　尤值此刻，泛希臘精神正在四方蓬勃展現，我等認為，擴大友邦聯誼之時機正當其時 。值此數年大會將啟之際，我等必將於各項活動籌備期間，轉達陛下之好意與期待，盼各 邦得以共襄盛舉，同聲響應。 　　茲通知陛下，未來數月諸大聖會時間如下： 　　距今三個月後，於科林斯舉行之地峽運動會； 　　距今五個月後，於尼米亞舉行之尼米亞運動會； 　　距今七個月後，於德爾斐舉行之皮提亞運動會； 　　及來年於奧林匹亞舉行之奧林匹克運動會。 　　四大會期，分別按兩年或四年循例舉行，為泛希臘之聯繫與神聖競技之本源。吾等將 於會中致辭時，代為致意，並竭力傳遞貴國願景，使各城邦得以考慮進一步合作之可能。 　　願赫斯提亞保佑貴邦屋火常燃，雅典之民主與呂底亞之榮耀，並存不墜。 雅典公民與議會　具書 蓋印於雅典衛城議事堂 忒修斯建國六百八十年波塞頓月吉日 　　克羅伊斯面帶不悅：「這些運動會有比朕的結盟要求還重要？朕不過要你們聯手而已 ，怎麼還要讓位給幾場摔角比賽？那群裸體跑步的小伙子，真有那麼神聖？」 　　梭倫不慌不忙，語氣依舊溫和：「啟稟陛下，那四場競技，其實都是為神明而辦的聖 會。首先是三個月後的科林斯地峽運動會，祭的是波塞頓，我們希臘人的海神，各城邦皆 以航海立命，自不敢怠慢。其次是尼米亞運動會，五個月後舉行，表面上祭祀的也是波塞 頓，實際上是祭祀海克力士。再來是七個月後在德爾斐的皮提亞運動會，這是為了敬奉阿 波羅，每四年一次，含音樂、戲劇、詩歌與體育競技，是文化與宗教融合的最高祭典。最 後則是來年舉行的奧林匹克運動會，祭的是宙斯，我們希臘的眾神之王，這場會期最久， 影響最廣。自古以來，戰國休兵、萬邦與會，皆以此為準。」 　　克羅伊斯冷冷一笑：「聽起來真熱鬧。可就為了這些活動，你們就不跟朕結盟？還真 是小格局啊。」說完，克羅伊斯拆開了另一只用金泥封印的信筒，抽出了裡面的紙莎草紙 卷軸。 　　克羅伊斯看完了之後，交給貼身太監，貼身太監大聲朗讀信函內容： 德爾斐神殿覆函致呂底亞王克羅伊斯陛下： 　　奉光明之神阿波羅之旨，德爾斐聖山之上，皮提亞女祭司恭謹稟覆。敬謝陛下厚賜， 感荷崇敬不遑。伏祈天佑呂底亞之國祚綿長，社稷安恆，王身康泰。 　　茲奉呈所收禮物如下，已入神殿聖庫存冊備查： 　　鍍金之獅首酒壺一尊； 　　撰金卷軸兩卷； 　　雕飾大理石座一張； 　　珍香一篋，內含乳香、沒藥與亞述藥材各一百塔冷通； 　　細工刺繡衣物四百件； 　　純金牛像一尊； 　　呂底亞王室所奉之書信一封。 　　我等循古法，於第七日獻祭黃牛一頭，潔淨祭桌，以柏木為薪，焚香啟籤，請問阿波 羅。皮提亞女祭司於神言湧至之際，所言如下，望陛下慎察： 　　呂底亞人啊，當克羅伊斯越過哈利斯河，將摧毀一個偉大的國家； 　　呂底亞人啊，當克羅伊斯能使全希臘的人統一起來，你就會獲得一個堅不可摧的同盟 ； 　　呂底亞人啊，當慎防騾子成為瑪代王之日，那時你當以柔足飛奔赫穆斯河的石道之旁 ，快快逃命，莫再久留，亦毋需為「懦夫」之名而感羞愧。 　　此神言已由三位高階祭司校對記錄，保留於銅板之上，存於神殿東翼石庫之內。神言 所含之義，需依天象、人事、時局而參，切不可望文生義、率爾操戈。祈陛下慎之、重之 、寬之、靜之。神諭既出，萬象難測。星辰之動不因人願而轉，命理之流不以喜惡為遷。 求問即得其言，行與不行，乃問者自裁之責。神殿所載，僅為傳達，非為決斷。 此致呂底亞王克羅伊斯陛下 德爾斐神殿阿波羅祭司團啟 蓋印於第九屆皮提亞運動會後第三年豆粥月吉日吉時 　　貼身太監朗讀完後，克羅伊斯仰頭大笑，說：「這神喻可都是好兆頭呀！『當克羅伊 斯越過哈利斯河，將摧毀一個偉大的國家』，還有『當克羅伊斯能使全希臘的人統一起來 ，你就會獲得一個堅不可摧的同盟』！這是多美好的神喻啊！好吧，既然神喻如此說了， 朕就不用急著去跟波斯開戰了，因為神喻已經明示朕是必勝的了！」他頓了頓，語氣變得 陰沉：「難怪德爾斐神殿的神諭要說，朕若能統一全希臘，就能得到一個堅不可摧的同盟 。換句話說，要先讓你們這些互相爭鬥的城市都服朕，朕才能開始談事情？那你倒說說， 要怎麼讓你們都服朕？」 　　梭倫笑了笑：「只要陛下有耐心，也有愛心，總是辦得到的。」 　　克羅伊斯挑眉：「說得太抽象了。能不能講清楚點？」 　　梭倫點點頭，語調不高，卻沉著堅定：「只要不喜歡殺人的人，就能讓天下的人心歸 服。」 　　克羅伊斯微微傾身，笑容帶刺：「這麼簡單？」 　　梭倫稍稍一頓，繼而詳述道：「陛下知道麥苗是怎麼長吧？夏季若不下雨，田裡就會 乾死。但只要老天開始聚雲，下場好雨，麥苗就會立刻活過來，重新生長，快得連人都擋 不住。百姓的心也一樣。世上多數統治者都習慣以殺來立威，但若有哪一位統治者願意寬 仁、捨殺、惜命，百姓自然會望向他，如同久旱的田地仰望雨雲。到那時大家都會靠過來 ，如水往低處流，誰都擋不住。」 　　克羅伊斯聽完，睜眼審視了他好一會，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啊，真該去德爾斐 神殿當祭司。」 　　門外忽然響起了太監尖亮的傳聲：「雅典副使海希奧德駕到！」 　　眾人轉頭，下一瞬，一名神情穩重、穿著筆挺的年輕人步入廳中。他一身希臘貴族長 袍，鬢角修飾得宜，雖面露笑意，眼神卻帶著一絲察言觀色的老練。他入內後先朝克羅伊 斯恭敬一拜，語氣和緩：「陛下安好，晚來一步，還望恕罪。」接著他順著座席向廳中諸 人逐一點頭致意。 　　當他走到希羅多德身邊，目光一觸即轉到了旁邊站著的女子身上。哈妲莎此刻依然端 立如儀，雙手合於腹前，神情從容，唯面上未施面紗。海希奧德七世眼神露出一絲驚異： 「咦？這位是……？」 　　希羅多德一臉尷尬，正想開口：「這是我的——」話未說完，哈妲莎已俐落地接話， 語氣平靜而有份量：「夫人。」 　　海希奧德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乾咳一聲：「唔……恭喜，恭喜。」他略一轉身 ，恢復主題，朝克羅伊斯稟道：「陛下，我已將樂團排練妥當，所有曲目、站位、流程皆 按陛下早前吩咐之意完成。若您下令，隨時可以演出。」 　　克羅伊斯雙手搭在膝上，往椅背一靠，笑道：「那就明晚晚餐時分，舉行公演吧！朕 期待已久啦！」 -- 作品連結: https://www.kadokado.com.tw/book/39654 這裡的連載會略晚於上面的網站.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3.119.61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DummyHistory/M.1755083004.A.E8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