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RZ (臺大歷史系教授......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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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偽史] 北皇朝寒暑 第八回
時間Sat Dec 16 03:11:02 2006
第八回
匆匆過了數日,轉眼間已是四月中旬,此時晝夜細雨綿綿,冀國京師高邑城內一片
溼氣瀰漫,使得坐在書房裡面的閔平勳覺得煩悶不已。其實,讓他覺得煩悶的倒不
是天氣,而是別的事情。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站在一旁的書僮喊道:「悶死了!把簑衣拏來,備馬!」
「備馬?」
「我要去逛逛街,散散心!」
「可是老爺說……」
「我會在他退朝前回來!」
那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這就夠了,閔平勳想見安平宮主一面,只要一面就好,這
說不定會是最後一面了,因為閔仲雲正在為他向幾個大臣提親,可能近日內就會有
消息。當然,閔平勳雖然喜事將近,自己卻無絲毫喜意,只是覺得越來越煩。
他快馬加鞭的奔馳到安平宮大門之前,忽然想到一事,頓時深覺自己實在魯莽。安
平宮主身為太妹,每日也要上朝學習處理軍政大事。既然如此,他現在這樣趕來,
又怎麼可能會見到宮主呢?
不管來不來得及在父親退朝前趕回家門了,閔平勳打定主意,就是要在這裡等下去
,他一定要見她一面。
忽然安平宮大門左側的小門打開,竟是宮主的貼身丫環邢香兒走了出來,他連忙跳
下馬鞍,走過去向她行禮。「邢姑娘,」閔平勳問:「為什麼您會在此?難道宮主
今日沒有上朝麼?」
「稟閩公子,這幾天以來,宮主娘娘病了,都沒有上朝。」邢香兒回答:「民女想
要去幫宮主娘娘抓點藥方,閔公子來了正好,要不要去探望探望宮主娘娘?也許她
看到了您,這病就會好些。」
「煩請帶路,感激不盡。」閔平勳聽到安平宮主居然病了,心裡面既是驚訝,亦是
難過。
接著邢香兒領著閔平勳從小門內走進宮內,穿過玄關天井、通過內門、沿著前院旁
邊的長廊,走入內院。忽然有人衝了出來,擋住了二人去路。
那個人就是安平宮主,她滿頭秀髮散亂,既沒有插簪、也沒有挽髻、似乎已有多日
並未梳理。身上的衣衫也是反穿著的,衣領與前襟都穿在背後,但衣帶卻捆在柳腰
左側,還綁成了一個同心結。她臉上雖然並未塗抹脂粉、但臉色卻比冬雪還白。此
外她也沒有畫眉、所以眉骨上是光禿禿的,沒有眉毛。倒是她臉上唯一的化妝,則
是把花鈿貼在下巴,而不是貼在眉心中央。
閔平勳一看見她的模樣,雙眼圓睜,幾乎無法相信他眼前所看見的事實。
接著,宮主忽然伸出雙手,抓起他的雙腕平舉了起來,緊緊地握著,再慢慢地向後
退立,接著突然放開雙手,慢慢地向後一步一步地倒退,但一直與閔平勳保持著雙
眼互相直視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既不是歡喜、亦不是哀傷、更不是憤怒,而看起來
像是懊惱之中,卻帶著一股不耐。安平宮主就這樣瞪著閔平勳,一步一步的向後倒
退著走、倒退著走……
閔平勳決定追上去,但他才剛剛向前走了半步,安平宮主就放聲狂笑,但笑聲卻聽
起來像是在哭,然後她就這樣轉身跑走了,並且也讓閔平勳注意到她原來一直打著
赤腳。
邢香兒叫住了閔平勳,說:「公子,別追了,接下來宮主娘娘會在宮裡面到處如此
跑來跑去,跑上跑下,有時候甚至會揮舞著刀劍,所以下人們除了民女以外,其他
人都已經跑掉了。」
「妳不怕嗎?」
「民女若說不怕,那就是假的。」邢香兒說:「可是宮主娘娘對誰都不會像剛剛那
樣正常,唯有對民女例外。不過剛才宮主娘娘也是那樣對公子的,可見的宮主娘娘
還認得您。閩公子,請問您能不能常常來看宮主娘娘?這樣的話,說不定會讓她早
點好起來。」
閔平勳點了點頭,說:「好!有空我一定常來。」接著他就告辭離開安平宮,並回
家將此事告知了他的父親閔仲雲。
閔仲雲原先退朝回家,沒看見兒子按照他的吩咐用功讀書,但一聽到了此事之後,
頓時沉思了片刻,然後問閔平勳道:「我先問你:你平常出門晃蕩,都是跟宮主在
一起?」
閔平勳回答:「是,父親大人。」
閔仲雲問:「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閔平勳答:「父親大人,我跟宮主只是朋友。」
閔仲雲又問「朋友?你多久沒有跟宮主見面了?」
閔平勳心算了一下,回答:「自從家裡忙著大姐的婚事之後,大約有三個多月了。
」
閔仲雲先是打量了自己的兒子許久,心想:「宮主忽然發狂,多日來無法上朝,皇
上發愁的不得了,我看我這個看起來英俊瀟灑的兒子原來就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啊
!這小子真不得了,想當年要是孝桓皇帝有了女兒,我也有機會當上駙馬。不過這
樣也好,這可是光大門楣的天賜良機!」於是他說:「既然如此,你也應該先跟我
說。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而且你又不是去吃喝嫖賭,為父怎麼
會阻止你呢?記得,這幾天就儘量去探望探望宮主吧!」
「是!謝謝父親大人!」閔平勳連忙向父親叩謝。
接下來有匆匆過了一個多月,當閔仲雲上朝議政的時候,見到冀帝姒玄慶多日來皺
起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但表情上仍舊十分憂愁煩悶。於是進言:「請問皇上,太
妹安平宮主娘娘的病好些沒有?」
冀帝答道:「好是好些了,她也開始認得人了,可是偶爾還是會恢復以往的狀態,
還不夠穩定。」
站在一旁的安君業馬上站了出來,道:「臣安君業稟皇上,雖然安平宮主的病情已
大為痊癒,但請皇上為了社稷著想,宣佈撤除太妹,改立太子吧!」
坐在冀帝身邊的姜后馬上回覆道:「安相國,這事皇上會考慮的。」通常當她這樣
說的時候,就已經表示她會答應這個建議的。
但沒人料到冀帝卻有自己的主見,他馬上就道:「不,朕決不撤換太妹,何況她的
病情已經大為改善了,不是嗎?既然如此,現在就將要不要撤換太妹的事情,豈不
是違背了朕先前說過『三年不改制』的詔令了嗎?身為一國之君,不當言詞反覆,
否則這才會讓社稷宗廟動盪不安,安相國,您說是也不是?」
安君業點了點頭,道:「皇上深思熟慮,所言甚是,臣方才所言,確實見有未及之
處,請皇上見諒。」
冀帝道:「安相國一向忠心耿耿,朕並不怪罪,希望您以後能多多直言無隱,請退
下。」接著他再對閔仲雲說:「請問太傅還有何要事稟報?」
閔仲雲回答:「是,皇上,臣有一親啟密奏,請皇上過目。」說完,他從袖中掏出
一封蠟紙包起的奏摺,借著彎腰鞠躬,用雙手呈上。
冀帝點了點頭,一名太監走下殿去,從閔仲雲手上接過那封奏摺,再走上殿來,將
它轉呈到冀帝手上。冀帝打開蠟紙,與姜后看了奏摺內容之後,兩人臉上頗有恍然
大悟的神色。
姜后說:「諸卿尚有何要事沒有?若無要事,那就宣佈退朝。」接著又對閔仲雲道
:「閔太傅,請您留下來,我們待會有機要大事需要與您商議。」
閔仲雲表情上不為所動的喊了一聲「遵旨」,但心裡卻非常開心。
等到文武百官都退出內閣之後,冀帝忙問:「您所奏之事,可是當真?安平宮主真
的與貴公子之間有所私情?」
閔仲雲佯裝惶恐,趕緊下跪磕頭賠罪,說:「稟皇上,臣教子無方,請皇上重重責
罰!」
冀帝喜道:「若是如此,朕高興都還來不及,為什麼要罰你呢?想想這也是朕的疏
忽,皇妹正當二八年華,而且心態上向來早熟,早該許字他人了。朕這些天來忙著
處理國務,卻忘了皇妹的寂寞,也怪不得她經常披麻帶孝,原來只是跟朕鬧脾氣而
已啊!」
姜氏也笑了起來,道:「皇上,您真的太寵妹妹了。」
冀帝笑道:「朕就只有一個親妹妹,能不寵她嗎?其實這樣也好,朕也了卻了一大
心事。那就這樣吧!閔太傅,朕即日就命太史尋覓一個良辰吉日,將令郎收為駙馬
,您意下如何?」
姜氏忽然打岔道:「皇上請別如此急著招收妹夫,您還忘了幾件要緊大事。」
冀帝問:「哪幾件要緊大事?」
姜氏道:「現下舉國尚在服喪三年,宮主又是太妹,若在喪期成婚,豈不亂了禮法
?」
冀帝點了點頭,道:「沒錯,這的確該等一下。」轉念一想,冀帝又道:「不對,
皇妹因愛生癡,自當以大婚沖喜才對。」
姜氏道:「皇上別急,因為除了剛才所言之事,還有兩個理由:現下北方未定,軍
情不明,府庫吃緊,隨時可能開戰,皇上此時應當減少花費,方可安定軍民之心。
此外宮主雖然正在慢慢地恢復,但並未真的完全恢復,不妨讓閔公子多陪陪她一陣
子,等她情緒更加穩定之後,也比較適合舉辦喜事。」
冀帝點了點頭,道:「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好吧,閔太傅,就只好委屈你啦!」
閔仲雲連忙道:「皇上都已經不怪罪老臣教子不當,老臣感激涕零,恨不能殺身以
報於萬一,豈會覺得委屈呢?」
姜后問:「閔太傅,令郎現下是否正在安平宮?」
「甚有可能,雖然老臣三申五令,但不肖子還是會趁老臣上朝之時,偷偷溜去安平
宮。」
姜后道:「那好,皇上,我們就跟閔太傅一起去安平宮探望皇妹吧!只不過妾請皇
上吩咐下去,決不可發出一點聲響,並且也不要告訴別人。」
冀帝覺得十分奇怪,問:「為什麼?」
姜后道:「我想宮主說不定只是裝瘋賣傻,在私底下遇到了閔公子,說不定馬上就
恢復正常了起來。如此一來的話,我們馬上跳出去逮個正著,一定十分有趣。」
冀帝大笑。「好!好!這個好玩,朕答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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