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幽燕州治涿陰城，雖然算不上什麼通都大邑，但也算得上是繁華熱鬧。由於地近長 達千里的萬仞高壘，又是冀國重兵屯駐之地，所以街道上男多於女，兵多於民。不 過市集裡面仍多的是小館、茶園、戲臺、青樓、賭場等處，也算得上是麻雀雖小， 五臟俱全了。 這日晌午，市集中央有人登上一座竹棚，這座竹棚有三層樓高，棚頂上立著一張五 尺高、三尺寬的木牌，上面套著一口紅布袋。等到那人上樓了之後，先是敲鑼，向 四周高喊：「諸位鄉親注意，要開牌啦！要開牌啦！」 竹棚下方萬頭攢動，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既緊張又期盼的神色。敲鑼人放下銅鑼， 扯下罩在棚頂木牌上面的紅布套，木牌上面原來畫著一隻正在月中搗藥的玉兔，頓 時四面八方傳來了許多驚呼、幾聲歡叫。 在竹棚的對面，是一間茶園，一名年輕人看到木牌上的那隻玉兔，嘆了一口氣，把 手上那張紅紙撕掉，說：「好啦，兩個制錢，沒了。」這名年輕人身穿青綢長襖， 黃貂筒靴，在桌上放了一頂青絲紗帽和一把四尺短劍，劍鞘是用牛皮製的，並用金 漆寫上一行字：「幽燕姒府庫管。」 與他同桌的另外一名年輕人則外穿靛綢短襖，內著皂絲長衫。他問：「二少爺，您 也買牌啊？」 「看著大家都在買，我也就無聊玩玩。」二少爺道：「頭一次買，居然不中，由此 看來，新人手氣好，這則傳言是假的了。」 對方笑道：「二少爺，這牌要是怎麼容易中，那就不好玩了，要不要再買一回？」 二少爺道：「我懶得再花兩個制錢。再說，我也沒有那麼多零花錢，太守要我決定 考文官還是考武官，我都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大少爺現下是武職文官，您何不妨去當個文職武官？」 「我說鴻靈安，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 「怎麼這樣說呢，二少爺？」 「我問你，武職文官都從正八品上行轅兩主簿做起，請問這是將武職給予文官，或 將武官給予文職？」 「當然是將武職給予文官。」 「那文職武官都從正八品上五曹行參軍做起，請問這是將武官給予文職，或將武職 給予文官？」 「這，還是文官。」 「所以你兜了那麼一大圈，還不是廢話？」二少爺說：「而且老爺子早就幫我捐個 了貢生，要當這些官，我高興怎麼選就怎麼選，但他希望我去考個進士，無論文舉 武舉，都有資格出任七品京官。這就是我的難處，因為我並不想當文官，也不想當 武官。」 「可您總有想要做的官吧？」 「我偏偏就不想做官。」 「可是士農工商，二少爺你已經是個『士』，但您也不會想是做工或從商吧？」 「當然不想。」二少爺道：「不過務農倒是有興趣，只是老爺子可不想要我去務農 而已，他說我不適合。」 「那倒也是，」鴻靈安道：「因為二少爺終究才是太守大人的親生兒子嘛！」 「那你就錯啦，鴻靈安，老爺子最疼的就是我大哥，也私底下跟我說過不只一次要 把家業都傳給他，因為他是我大伯唯一的子嗣，而咱們涿陰姒家的官爵家業，本來 都應該是我大伯的。要不是因為二十年前那個姜后亂政，害得我大伯為國捐軀，所 以我爹爹只好忍辱負重，屈意承歡，才保住身家性命，當上了幽燕太守。但要是沒 有那個姜后亂政二十年的話，今天我就不會煩惱要做什麼官的問題，而是煩惱今年 要不要多繳兩石糧食給官府了。」 「二少爺，只要是人，胳膊都是向裡彎的。」鴻靈安道：「若太守大人真的那麼想 ，早就該公告天下了吧？為什麼他都只在私底下對您說。」 二少爺微微一笑，道：「鴻靈安！」 鴻靈安馬上堆起笑容。「是，二少爺。」 「去拿兩盤叉燒來！」 鴻靈安接著轉頭大叫：「伙計！」 二少爺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我可是叫你『去拿』，你給我到樓下櫃檯去 吧！」 鴻靈安連忙陪笑道：「是，是，二少爺。」 等到鴻靈安趕緊下樓去之後，伙計走了過來，問：「這位客倌，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 「等下這位先生回來，你向他要帳，我走了。」二少爺說完，便拿起帽子戴上，再 持劍離去。他想：「鴻靈安這個人啊，成天就像是哈巴狗似的，怪不得爹爹不重用 他。好吧，接下來要去哪？這城太小了，沒什麼地方好玩。咦？眼前那個人，不正 是耶律文彬嗎？但看起來又不大像是，因為耶律文彬平常精神抖擻，這傢伙卻看起 來像是隻鬥敗的公雞。不管了，先叫叫他。」於是他對著鬧街上人群裡面那名年輕 人高喊道：「耶律文彬！耶律文彬！」 那名年輕人彷彿失了魂似的，等到二少爺多喊了幾聲，這才聽到，茫茫然的回過頭 來，然後精神忽然一振，笑道：「啊！原來是您啊，姒二公子。」 二少爺走了過來，問：「你是耶律文彬對吧？」 耶律文彬頓時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反問：「姒二公子何出此言？」 二少爺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問：「現下何時？」 耶律文彬抬頭望天。「快到了午時。」 「那你昨夜幾更就寢？今早幾更起床？」 耶律文彬覺得對方的問題越來越奇怪，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昨夜二更就 寢，今早五更起床。」 「不，我看你明明是四更就寢，剛剛才起床。」二少爺說：「要不然你給我說實話 ：如果你不是為了什麼事情失魂落魄的話，就是晝寢到剛剛才起床！說啦，哪家青 樓裡面的姑娘如此風騷浪蕩？我也想去嘗試嘗試。」 「姒二公子，您笑話了，我耶律文彬決不去那種地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二少爺搖頭晃腦了一下，接著開門見山地說：「好吧！ 你可是看上了哪家閨女？」 「您說什麼？」 「少來這套，我已經見多了。」二少爺說：「最近跟我差不多同一年紀的，都在鬧 這種奇怪的情緒。有些人說這叫做一種流行，稱之為『戀愛』，不過我覺得那也不 過就是『才子佳人私會後花園』的簡稱。其實呢，我是還沒有看上誰家姑娘啦，但 自從看到我家那個老黑朴寅山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像吃錯藥似的每三五天就往西山 三清觀那裡跑，他許是看上了哪家的閨女。唉，這老黑雖說是行伍出身，個性上倒 也纖細的緊。」 「這……」 「少給我在那裡磨菇，你騙不了我的！」二少爺往旁邊一指。「來，這有家小館， 咱們吃杯酒，且聽你慢慢說來！這事我可有興趣了。」說著，他便把耶律文彬一把 拖了過來，大喊：「伙計，備桌！」 等兩人就座之後，耶律文彬說：「實不相瞞，我的確是喜歡上了某位姑娘。」 「是真喜歡呢？還只是動了心？」 「我不清楚。」 「那就管他的，直接去跟你爹娘說，然後提親，這不就得了？」 「可是，這又不太方便。」耶律文彬說：「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喜歡我？」 「你管她會不會喜歡你！」二少爺說：「拜託，你是耶律家未來的大當家呢！想這 幽燕原分兩州，你們幽州耶律家的家業佔了現在幽燕州的一半，連我家老爺子跟你 們講話都得帶三分客氣。別說你要娶妻，就算你要納妾，哪家不會因為跟你們耶律 家結了親，就會高興的飛上天去？」 「話也不能這樣說……」 二少爺奇道：「那話究竟是要怎麼說嘛！？」 就在此時，街上傳來了一陣喧嘩，眾人急忙高呼：「打架啦！打架啦！又打架啦！」 二少爺站了起來，走過去看了看街上，接著問伙計道：「誰在打架？」 「稟客倌，在這城還會是誰敢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打架的？不就只會是耶律家跟斛律 家嗎？！」 二少爺轉過身來，對耶律文彬說：「嘿，你們家的人被斛律家的人找麻煩，還不趕 快過去幫忙？」 耶律文彬卻只是苦笑，沒有起身。 二少爺先是覺得奇怪，接著恍然大悟。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二少爺嘆道：「怪不得你失魂落魄，因 為我也覺得頭大了。你這小子誰家不愛，卻愛上了斛律家的女兒。兄弟，這我可沒 輒啦！」 -- http://gps.wolflord.com/ 歡迎大家參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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