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的終章 「等一下！」甘瑞使盡全身力氣，大叫了一聲，他問道：「一定還有第三條路的，對不 對？」 伍法志發出笑聲。「非常好！你這個問題問的不錯。對，沒錯，是有第三條路。唉，說 真的，你們這些貴族通常習慣對別人下命令，好像你們生出來就應該是對別人下命令似 的，連問都不問。就算問我問題，也都在我回答之前，自己就有了答案。當然偶爾會給 那種人矇對，但絕大部分的時候，瞎貓是抓不到老鼠的，因為老鼠都是活的比較多。」 說到這裡，伍法志頓了一下，趕緊解釋道：「啊，對不起，我可愛的小郡主，我可不是 說在妳喲，我是講妳老爸啦。不過話說回來，安德留公爵好嗎？他還在劍蘭塞跟妳舅舅 搞在一起，對吧？」 「他們都已經辭世，」公爵夫人說：「因為他們企圖使用你的黑魔法，從鐵鍋中召喚出 『賽因斯』這個惡魔，結果遭到了不幸的命運。」 「什麼？妳以為『賽因斯』是惡魔？我可愛的小郡主，這就錯啦，而且錯大啦！」伍法 志說：「『賽因斯』並不是什麼惡魔，相對的，它應該還是一種神聖的力量，甚至可以 說根本就是天主呢！當然啦，使用者必須有足夠的智慧與正確的態度才行，可是你們還 沒有多少人具有這樣的智慧。最少最少，也應該先有正確的態度才行。比如說，你們應 該懂得如何謙虛的去請教專家，而不是自作主張。」 甘瑞說：「少廢話那麼多，第三條路是什麼？」 伍法志說：「哦，很簡單，那就是你不能用你手上的那台『自己』來做這件事，因為它 只是因為不符合產品規格與標準，結果被『費可托瑞』所扔掉的廢棄品，所以我賣出去 的時候，並沒有給很貴的價錢。當然，我雖然在你們眼中也許是個惡魔，但請相信一件 事：我是一個很遵守商業道德與倫理的商人。所以啦，我可愛的小郡主，妳可以向我買 一台新的『自己』。」 「夠了，滾開！」公爵夫人激動地使盡全身的力氣，從病床上站了起來，吼道：「惡魔 ！你這個惡魔！滾回地獄裡面去吧！我早就發現了你的真面目，你不要再來誘惑我了！ 」 伍法志嘆了一口氣，說：「唉，我可愛的小郡主，這可是妳的選擇，拜拜！」說完，他 轉身飛出陽台，然後隨著他的笑聲，一起消失在不知何時變成了陰暗的天空之中。 當伍法志的笑聲消失了之後，公爵夫人先是慢慢地跪下，接著向後倒在床上。而這時甘 瑞也恢復了力氣，他趕緊站了起來，轉身問公爵夫人說：「您沒事吧，郡主殿下？」接 著再轉身衝到寢室門口，大喊：「甘克師父！快來！」 「甘瑞，」公爵夫人說話時的力氣十分衰弱，但精神卻仍然保持清醒。「過來扶我坐起 來。」 甘瑞連忙照做，結果發現公爵夫人的軀體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輕巧。這時甘克也走進來了 ，他也過來幫忙將被子蓋回公爵夫人的身上。 甘克問：「怎麼回事？」 甘瑞反問：「剛才伍法志出現了，你都沒有聽到這個房間裡面的聲音嗎？」 甘克說：「不，我只聽到您正在跟郡主殿下告辭回家，然後您就突然跑過來叫我。」 甘瑞疑惑了起來。「真的嗎？」 甘克很肯定的說：「當然，而且這段時間，絕對不到一秒鐘。」 可是伍法治少說什麼也在這裡至少待了超過五分鐘以上。 這一定又是什麼邪惡的黑魔法吧？ 甘瑞不想再去管這個問題，於是他說：「先別管這個，師父，請快找大夫過來。」 公爵夫人說：「不能找大夫過來。」 甘瑞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忘了。」 公爵夫人說：「甘瑞，你先出去一下。甘克，幫我穿衣服，我想要出門一趟。」 ＊＊＊ 天終於亮了，村民們紛紛將手上的火把丟到教堂前廣場所預先架設好的柴堆與乾草堆上 面，不一會兒就生起了一道熊熊的烈燄。手持曼陀林、短管號、與小鼓的樂隊開始演奏 聖樂。教堂的大門打開，首先是手持香爐的祭壇僮僕開道先行，跟在他後面的是另外兩 名祭壇僮僕，他們一起抬者擺放著聖經的書架。接著是神父走了出來，他雙手按在由僮 僕所抬出的聖經上面，大聲地用聖言宣讀著聖經上面的文字，不過他的發音並不怎麼正 確，因為他畢竟只是鄉村地帶的傳教士。跟在神父後面的，是兩名修士和五名鎮上的長 老，他們分別抬著七尊聖像，分別是抱著聖嬰的聖母、聖徒馬陶、聖徒馬高、聖徒盧格 、聖徒雍翰、聖徒彼陀、與騎在白馬上的重甲騎士聖裘赫。這七尊聖像全都放在同一個 架子上，並且讓前後各有一人、左右各有三人的這樣抬著走。 當聖像被抬出教堂大門的時候，廣場群眾開始大聲狂呼：「恭迎聖徒！恭迎聖徒！恭迎 聖徒！……」這股聲浪要直到這支隊伍繞行營火三圈，返回教堂之後，才告停息。但在 繞行營火的這段過程中，群眾儘量在不影響遊行的情況下，伸手去摸那些聖像的腳部， 或在上面擺上鮮花。等到聖像被抬回教堂之際，整個廣場上爆起了如雷的掌聲。 Phekit hlunam i tembora, sohl konophit okasum sum. Phekit hlunam i tembora, sohl konophit okasum sum. Phekit hlunam i tembora, sohl konophit okasum sum… 重複不斷地聖歌再度響起，但這次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年輕的莊園領主已經騎馬走入 了廣場。甘瑞舉起手來，等到聖歌逐漸停止。他喊道：「各位鄉親，祝大家平安、幸福 、和諧、如意！」 民眾齊口同呼：「祝天主保佑莊園在甘瑞大人的治理之下，年年豐收！」 「謝謝大家！」甘瑞說：「現在宣佈：豐收節慶點開始！」 樂隊開始奏出歡樂的土風舞曲，甘瑞勒馬離開廣場，然後無數盛裝的男女老少開始在營 火旁邊繞成一圈，開始跟著節拍跳舞。 左一圈、右一圈、舉起雙手跳一下、往前跳三步、往後跳兩步、再把手上的鈴鼓敲三下 ，然後以上動作再重來一遍。 週而復始，永遠不停的繞圈圈，有如世代的交替，這就是天主給這個宇宙所制定的律法 ，永遠不變。 甘瑞看著這支隊伍，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感慨。 再過了兩個禮拜，就是他十九歲的生日了。一般人通常活到三十五歲就過世了，他大概 有把握能夠活到五十歲左右都沒問題。儘管如此，他的生命已經算是走了五分之三，雖 然已經當上了騎士，但總覺得好像還不能僅只於此，接下來應該再做什麼事情才對？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他也不知道。就某方面來說，甘瑞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為第一次去 趕集的十歲少年，只不過從現在以後，再也沒有人能為他安排往後的道路了。 或者應該說是在十日前，甘瑞終於有了完全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薇多莉公爵夫人過世了。 ＊＊＊ 甘瑞很驚訝的看到公爵夫人自己從寢室中，動作遲緩地使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地， 慢慢的走了出來。跟在她身後的甘克屢屢想要出手扶她，但她也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甘 克的好意。 「今天，我要靠自己的腳走路。」公爵夫人說：「甘克，此外還有甘傑、甘斯、甘莉、 以及甘妮等人，你們過去都幫我背負了不少重擔，所以我今天想要試試看靠著自己的力 量，走路。」接著她轉頭面向甘瑞，說：「彗星呢？在馬廄裡面嗎？」 甘瑞點了點頭，說：「是的，郡主殿下。」 「甘瑞，帶我去看牠。」 薇多莉靠著自己的力量，終於走到了馬廄。當彗星看到她的時候，高興的發出「啡」的 一聲，並且把頭伸過來，輕輕地咬著公爵夫人的頭巾。 公爵夫人說：「甘瑞，我要騎彗星。」 這個命令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甘瑞連忙勸阻道：「郡主殿下……」 公爵夫人打斷他的話，說：「甘瑞，我要騎彗星。如果你怕我摔下來，那麼你也一起上 來吧，就坐在我的後面，扶著我就可以了。我並不想騎出門，只是想要在外面的院子裡 面繞個幾圈。」 於是甘瑞依令照做，雖然公爵夫人說要扶著她，實際上這幾乎等於是讓甘瑞從後面抱著 她，因為公爵夫人自己已經在剛才的行走中，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而就在這個時候，甘 瑞才發現她不但沒有什麼重量，甚至並沒有什麼體溫。當然，那只是一個空洞的軀殼， 並不是真正的人體。 公爵宮中的花園約有百餘畝大小，馬廄外的草坪也有二三十畝見方，但騎馬漫步也僅需 要十分鐘。不過甘瑞擔心公爵夫人難以承受這樣的顛簸，所以刻意讓彗星放慢腳步，結 果一圈下來，耗費了半個鐘頭。 當彗星在宮中花園的草坪上繞完第一圈之後，公爵夫人說：「甘瑞，讓彗星跑快一點， 讓牠儘量的跑吧。」 「可是……」 「跑。」公爵夫人簡短地下達了這個命令：「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 接著，彗星開始飛快地邁步奔馳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迎面而來的風也越來越大，最 後終於吹落了公爵夫人頭上的那頂朱紅色的薔薇紋刺繡頭巾，露出了一束被風吹散的長 長銀絲。 一圈未畢，公爵夫人已經沉睡在甘瑞的懷裡。 並且她的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 三日後，薇多莉公爵夫人成為了歷史。 ＊＊＊ 為了慶祝王太子與公爵夫人大婚，國王特准所有的薔省衛士與公爵夫人的武士，都能夠 當上騎士扈從──距離騎士還只差一個階級的任命、以及批准公爵夫人請求將甘克、甘 傑、與甘斯封為騎士的申請書，都在舉行公爵夫人喪禮的那一天送來。 當然，這樣的升級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所有這些新封的騎士或扈從，都得前往遙遠的 東方朝聖。朝聖當然是說好聽的，實際上是被派去幫捍衛聖地的耶利堪朗王國抵抗異教 徒的入侵。 甘斯埋怨地說：「前任公爵與郡主殿下多年來辛辛苦苦建立的軍隊，也就是我們，全都 被國王當成了現成的便宜，做了那位莉莎碧郡主的嫁妝。」 甘傑說：「你別怨了，你要想想：一、起碼我們都當了貴族，不用回頭再做傭兵。二、 等到我們回來了以後呢，還有塊莊園可以用來養老。再怎麼說，我們的處境都要比甘克 好一點，他的處境才尷尬。」 甘克是寺人，而且還是異教徒。 甘斯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甘克，你有什麼打算？」 甘克的神情十分平靜，說：「這是郡主殿下的遺命，我自然會遵守到底。」 甘斯接著對甘瑞說：「甘瑞大人，我們很快就要跟您告別了，真是好捨不得啊！」 甘瑞說：「這個嘛，我想等到我的事情處理完了之後，我也會去朝聖吧！因為我突然很 想去其他的國家看一看，並且順便去拜訪各位師父。另外還有一件事，甘斯師父，請您 私底下別再叫我『大人』並且還用『您』這個詞了，我還是不能習慣你這樣稱呼我。」 甘斯笑了起來，說：「小子，你現在可知道你以前成天叫我『師父』，害得我有多悶了 吧？」 等到明年莉莎碧公主跟耶利堪朗王艾托爾大婚之後，這三位師父將負責護送公主前往聖 地。 不過甘瑞與三位師父的分別會提早一點，因為到了來春之時，甘瑞得先負責護送蘭省的 兩位郡主返回正在重建的劍蘭塞。接著他還要南下，前往自己的出生地，去處理青山莊 園的經營事宜，用來安頓他的母親與從來沒有見過的那三位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途中 他就會順便參加公主的結婚典禮，但在那裡並不會遇到這三位師父，因為他們會先南下 到教廷國的海港，準備等待艾托爾國王與莉莎碧王后的軍隊抵達。 然而甘瑞總覺得好像途中還會碰到誰的樣子？不過事情太多，他已經想不起來了。算了 ，反正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是才對。 ＊＊＊ 「嘿！甘瑞！」一名少女的聲音響了起來，對他高聲喊道：「你要不要下場一起跟大家 跳舞啊？」 甘瑞循聲望去，便看到兩名長相都一模一樣的少女走了過來，她們都身穿薔省當地平民 的土風舞衣走了過來。這一對雙胞胎都梳了個同樣的髮型：兩條麻花辮，薔薇型的紅色 帽子旁邊繞成兩個圈圈，上面綁滿了各種顏色的彩帶和細小的鈴鐺。 她們都有一樣的笑容，相同的面貌。 唯一的分別也許是其中一個人的眼神比另外一人要顯得沉靜，同時胸前還抱著一隻銀色 的小貓。 比較活潑的那一個對甘瑞開口叫道：「甘瑞！來嘛！跟我們去跳舞嘛！」 「好啊！」甘瑞笑著點點頭。但他正要說下一句話的時候，那個字就突然卡在他的喉嚨 ，再也吐不出來了。 欸……海莉茛？還是海妮茛？ 而且更麻煩的問題是： 他要先跟誰跳舞呢？ ──完── -- http://gps.wolflord.com/ 歡迎大家參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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