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告別 完全出乎甘瑞意料之外的，並不是薔薇城的所有糧倉府庫居然被叛軍迅速用完這件事， 而是策劃這場叛變的人是他的啟蒙恩師，金堡男爵甘林十三世。 被五花大綁的甘林在審判時，憤怒到全身發抖說：「我才是真正的薔省公爵！兩百年前 ，我家統治薔省，結果就是你們這批蠻族打了進來，搶了我們的土地還有頭銜！還有你 們這些侯爵、伯爵、自覺、男爵、還有騎士！難道你們全都是蠻族後裔，一點也不知道 反抗？你們應該支持我的啊！應該支持我的啊！為什麼要去支持一個身上流有蠻族血液 的小女娃！她……她根本不是人！她是邪惡的伍法志製造的一個怪物！不然你們把她的 衣服剝下來看，她根本不是人！她還用黑魔法……」 負責親自處理審判的郡主立刻下令用木球塞住甘林的嘴，然後開始宣讀他的罪狀。意圖 犯上、盜賣公產、起兵作亂、教唆叛亂等等，這些都是死罪。而法庭也一致同意，所有 的叛亂份子，全部一律絞刑，唯有首謀甘林必須遭到「凌遲」。 「凌遲？」甘瑞問甘傑說：「什麼叫做『凌遲』？」 「報告甘瑞大人……」 「師父，我命令你別再叫我『大人』了。」雖然說是命令，實際上在說這句話的口氣中 ，一點命令別人的口吻也沒有。而且對於命令別人這件事，甘瑞也覺得非常好笑而且不 習慣。說實在的，他明明還只是自由民，並不覺得自己有了騎士的頭銜之後，就讓自己 覺得突然變成了什麼貴族？他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那裡變貴了，他仍然覺得自己還是以 前的那個甘瑞，而且很不習慣每個他所認識的人，都突然在片刻之間，把他看成一個截 然不同的生物來看待。老實說，備受尊崇的感覺，並沒有讓他覺得受到了別人的尊重。 「好的，甘瑞，如果你堅持不讓我稱你『大人』的話，我們也只能在私下場合這樣交談 。」甘傑說：「你要知道，你現在身為貴族，那是你的社會地位。所以你就必須開始遵 照你的社會地位來符合遊戲規則，這就是社會的現實。所以，在公開場合，我是平民， 你是貴族，我得稱呼你做『大人』，這不僅是必須符合禮數，也會對你我比較好，避免 招到其他人的非議。」 「師父，雖然我還是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對待，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很好，甘瑞，你以後千萬記住這點：要做符合你身份地位之事，而且無論對上對下， 千萬不可逾矩。」甘傑頓了一下，說：「至於你剛才問到的『凌遲』，這是一種古老的 罪行，專門用來對付所謂的『七極惡』。」 「七極惡？」 「是的，無法獲得赦免的罪行，就稱為『極惡』，是除了皇帝與教宗以外，連國王也都 無法赦免的罪行。而你也聽得出來，這個詞是由教會的『七宗罪』所沿伸出來的，只不 過彼此內容有點不太一樣。」 甘瑞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什麼是「七宗罪」？這並不是什麼觸犯律法的惡行，因為刻 意違反律法，頂多只能算是違反倫理，但「七宗罪」的內容則純粹只是違反道德。儘管 如此，在天主的國中，任何人違反這「七宗罪」，在死後都得下地獄。這「七宗罪」分 別是： 驕傲、貪婪、迷色、忿怒、嫉妒、貪饕、懶惰。 而與之對應的「七極惡」，就是： 叛亂、貪污、通姦、濫殺、誣告、瀆權、怯戰。 甘傑繼續對甘瑞解釋道：「就像賈古為什麼要把橡堡騎士讓給你繼承？一部份原因固然 是他覺得對你有所虧欠之外，另外一部份原因，就是因為他自知在蘭布郡之戰中不戰而 逃之後，光這點原因，他就得被判凌遲處死。就算不會遭到凌遲的命運，他也會被剝奪 掉頭銜與地位，然後再被絞死。而且任何注定要被判死刑的人，絕對不希望被凌遲，也 不希望被絞死。當然他也有可能會被判吊刑，但騎士不會接受絞刑或吊刑的，因為這都 是平民的死刑，不是貴族的待遇。」 絞刑就是讓死刑犯站在木樁前面，用牛筋繩緊緊勒住他的脖子，然後轉動木樁上的絞盤 ，慢慢地收緊牛筋繩來勒死犯人。這跟吊刑不同，吊刑只是把繩子綁在死刑犯的脖子上 面，然後讓他從高處往下墬落，借用這個力道來讓繩圈扯斷死刑犯的頸骨。當然執行吊 刑會比較麻煩，因為所需高度得根據受刑人的體重進行正確的計算。如果墜落的高度不 夠低，那麼根本形同絞刑，然後就會看到一個人吊在半空中，手腳不斷地亂動個半天， 才看到他慢慢死去。如果說高度過高，往下墜落的力道可能過猛，結果不但讓繩索扯斷 死刑犯的頸骨，甚至還會扯掉整顆腦袋。因此很多死刑犯的親友都會在行刑之前，給負 責吊刑的劊子手送禮，好讓死刑犯能夠死的快而且能保留全屍。 當然，無論哪種死刑，屍體都會被丟到野外，任由野狗吞噬。但親友往往會給負責處理 這種工作的奴僕一點賄賂，讓死者能入土為安，只不過墳頭上不會有墓碑而已。當然， 這還得是死刑犯能有親友的情況下。如果他沒有親友，那麼一切都完了。 不過死刑居然還有分貴族與平民兩種，而且居然還是「待遇」，這倒讓甘瑞頭一次聽到 。很簡單，甘林老師上課的時候，自然不可能教到這種事情。 甘傑解釋道：「按照律法，貴族生來就必須擔任戰士，從事軍職。而正如聖經上面所說 的：『凡手持刀劍者必死於刀劍。』所以貴族若被判死刑，就得死於刀斧之下。因此死 刑也就只有兩種選擇：凌遲或斬首。」 甘瑞問：「這說不通吧？雖然『凡手持刀劍者必死於刀劍。』可是當兵打仗的又不是只 有貴族，平民也有當兵的啊！況且老百姓難道是以繩索為生，所以就必須死於繩索嗎？ 」 「這個得去問制定律法的人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反正律法這種東西，學問太大，沒幾 個人搞得懂。」甘傑說：「斬首很簡單，就是把人的腦袋砍掉。可是凌遲就複雜了，簡 單來說就是千刀萬刮，讓人沒那麼容易死。不過各省對於凌遲的做法也不太一樣。比如 說最仁慈的凌遲方式，大概是你的出生地老家西南地方，他們的作法是先將犯人全身上 下鞭打一千下，然後澆上鹽滷，讓犯人痛到死，死後再用巨斧將他分屍。而比較流行的 作法是先用刀在死刑犯身上割滿傷口，然後灌入鉛汁，再用巨斧斬斷四肢手腳，最後斬 首，但有些省份則改用馬來拉斷這些部位。」 甘瑞一想到這樣的情景，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已經讓他有點作嘔的感覺。「那麼，薔 省是哪一種？」 「薔省酷刑是全國第一，所以自然是別開生面的方式。」甘傑說：「甘瑞，我剛才那樣 講，你已經都沒辦法忍受了，不是？那麼我還是就此打住吧！」 「不，我想知道，但別告訴我細節。」 「好吧，簡單來說，就是先一陣鞭打，然後把人打到快死的時候，再想辦法救活。等到 他復原之後，就用繩子用力拉扯頸部與四肢，讓他痛到快死的時候，再把他救活。上面 這樣的階段要連續個好幾天之後，接下來才會開始動刀。首先就是開膛破肚，慢慢拉出 腸子，但還不能讓對方死。最後才是一個斧頭下去……甘瑞？」甘傑望著甘瑞轉身跑開 的背影，笑道：「講個大概你就受不了了，還好我沒講細節。」 ＊＊＊ 「郡主殿下！」 甘瑞衝進宮中，直奔郡主的辦公廳，雙手推開大門，高喊：「郡主殿下，請您饒過甘林 老師！」 這時郡主與負責治理薔省十三道的侯爵進行會議，十四對目光馬上向他集中了過來。 甘瑞也楞住了，而他身後則傳來僕人們的聲音：「甘瑞大人！甘瑞大人！不要進去！郡 主殿下正在……」當然接下來聲音就沒了，因為僕人們也嚇呆了。 接下來是一段沉默，但這段沉默卻讓人覺得窒息。 還好窒息的時刻只有三十秒鐘，因為郡主開口了：「各位侯爵，」所有人把目光轉回向 她。「接下來的工作就全部交給你們了。」 十三侯爵眾口同聲的說：「是，郡主殿下！」 「現在我宣佈會議解散。」郡主接著又道：「甘瑞，你留下來。」等到眾人推出，大門 關上之後，郡主問：「你不想讓甘林被處死是嗎？」 「是……是的，郡主殿下。」 「不可能，他非死不可。」郡主說：「作亂犯上，若是不處以極刑，就會反過來讓我的 威望受到損失。甘林的情況跟賈古大人的情況不同，我還可以說賈古不想莽撞送死，何 況還有一個松宮伯爵可以幫他頂罪。可是甘林就不同了，他是首謀，怎麼樣都必須死。 」 甘瑞說：「我知道，而且我也沒有這個打算，希望他能被免除死罪。可是……他終究是 郡主殿下的恩師，不是嗎？難道不能將功贖罪，給他一個痛快嗎？」 「你是說改為斬首？」 「是的！」 「那並不見得會比較好，甘瑞。」郡主說：「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因為從朝廷那裡剛 剛傳來消息，公主的保證已經證實是有效的了。所以我即將要跟王太子成婚，日期也已 經敲定了。所有我所知道的騎士都想要巴結未來的薔省公爵，因為他將來還會成為國王 。除此之外，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個禮拜，王太子就會抵達這裡，並且要在那天執行甘林 的死刑。如果改成斬首的話，你知道那些想要拍馬屁，並且負責斬首的騎士會怎麼做嗎 ？我想，你也受過同樣的訓練，也知道要怎麼樣砍人的腦袋，不會馬上把腦袋砍下來， 也不會讓他馬上被砍死的辦法吧？那請問到時候跟凌遲有什麼不同？」 「這……」甘瑞倒吸了一口氣，他沉思了片刻，最後終於下了一個決定：「那就由我來 執行！」 ＊＊＊ 記住，甘傑事先交待他，不要跟甘林講話，他會認出你是誰。事先要把斬首用的利劍藏 在稻草堆裡，但指著斧頭，暗示甘林這才是他的行刑工具。只要他看著斧頭還立在那裡 ，他就會以為斬首還沒有開始。然後你走到他的背後，悄悄的抽出斬首劍，接著瞄準對 的地方，用力一揮。 可是當他看到一臉憔悴，並且臉上與身上都是烏青的甘林時，終於忍不住了，他開口道 ：「老師！」 甘林愣了一下，望著那名頭戴面罩的劊子手。「甘瑞，是你嗎？」 「是的，老師。」甘瑞說：「由我負責為老師送行，請老師放心。」 甘林點了點頭，說：「好吧，你動手吧！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能不能讓我面向聖地？我 想快點進入天堂。」 「那麼請老師面向東南方。」甘瑞說：「老師，我們都安排好了，你看那把斧頭，它夠 不夠利？放心好了，會很快的，等一下我叫你跪下之後，就會給你矇起眼睛。」 「我不要矇起眼睛。我才是薔省的領主，我想要再看這裡──」 他最後看到的是一面鏡子，鋼做的鏡子，上面隱隱約約的有自己的臉，只不過沒有脖子 以下的部份。 -- http://gps.wolflord.com/ 歡迎大家參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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