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楓原騎士 「在下乃菀省公爵尼古雷旗下家臣楓原騎士彼陀十六，」一名身穿灰藍色獵裝與黃色外 套，並在背面縫上紅楓葉家紋的中年男子介紹另外兩人說：「這兩位分別是我的長子小 彼陀與次子腓林。」這兩名年輕人，一人比甘瑞約大三、四歲，另一人則小甘瑞一歲。 海立克也做介紹道：「我是農民共和國總統海立克，這位是余立克神父，而這位是薔省 使節甘瑞。」他頓了一下，說：「薔省方面已經決定答應我全部的條件，請問菀省派你 前來，有何貴幹？」 楓原騎士說：「如果說薔省真的已經答應與伯爵閣下……」 「對不起，」海立克打岔道：「我已經放棄所有的頭銜與采邑，現在只是四郡農民所推 選的一個代表，請不要用我過去的頭銜稱呼我。」 「好的，總統閣下。如果說薔省已經答應與您談和，那麼在下父子三人就是白跑一趟了 。而且話說回來，菀省是不可能答應您所提出的那些條件的。」 「既然你都白跑一趟了，那麼不妨說說尼古雷打算給我什麼條件，假如你不忙著趕回去 的話。」 「好的，總統閣下。我家主公說只要您撤除偽號，交回教產，歸順朝廷，並遵菀省公爵 為主君，那麼他就上表國王，讓您手下全都升級當騎士。」 「彼陀大人，您在樹林入口處，已經看到那塊告示牌了吧？我們不要什麼教會與騎士， 這裡是屬於農民自己的國家，這就是我們的底限。」 「在下十分了解你們的心情，也很同情你們的處境，可是在下必須先傳達我家主公的口 信。」 「我了解，畢竟我以前也是騎士。然而我比較想要聽聽您自己的意見。」 「那就請恕在下直言。」楓原騎士說：「你們今天之所以被迫落草為寇，都是因為薔省 公爵入侵的關係，所以這樣的省仇家恨，是不能這麼簡單就算了。另外普天之下，從來 沒有聽說過農民能自己治理自己的事情，而從古至今，都必須有教會與騎士。猶如天主 的本質與真理乃三位一體：教會好比聖靈、騎士好比聖父、農民好比聖子。倘若一個國 家沒有了修士在靈魂事務上維持道德倫理，也沒有騎士在俗界現世中維持法紀，那剩下 的就只有懵懂無知的子民。請問這樣子的國家，如何能夠長治久安，甚至存在？況且有 史以來，都是同樣的律法與體制，可見的這是一種自然狀態，不應該有所更改才對。」 甘瑞聽了之後，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海立克則微笑了一下，說：「如果我在二十年前聽到這樣的話，我會覺得理所當然。但 在這二十年來的紛紛擾擾與動盪不安之下，我無法同意這種論調。好吧，或許你會這樣 說：『如果主君與臣屬都能安守本分，並遵循天主的教誨，那自然會國泰民安。』當然 我也不得不承認今日蘭省的亂局，起因於尤福瑞不守本分。但要是一個人會有這樣大的 影響力，還不就是因為他手中的權力太大，然而他的才幹卻根本不足，結果導致出這樣 的局面？由此可見，錯不在人，而在制度。既然錯在制度，那自然不該堅持傳統，拒絕 創新。況且教會與騎士也不是從開天闢地就開始出現，這樣的存在並非自然，而是人為 。既然是人為，那自然可以推翻。」 楓原騎士微微皺眉，問：「那在下倒想要請教：沒有教會，也沒有騎士，那要怎麼治國 ？」 「那麼請您看看這四面八方，我想事實勝於雄辯。」 楓原騎士是沒有去環顧四方，但甘瑞卻真的聽海立克的話，把四週都看了一遍。當然， 對於這個村子，他已經很熟悉了，而且他也喜歡這裡的人們，這裡總是讓他想起自己小 時候所居住的小村落，還有甘莉‧敖克太太這一類的人。說實在的，他也有點贊成海力 克的說法，雖然就習慣上來說，他還無法適應與接受。 「好吧，那麼在下想要再請教您一個問題，而且請恕這個問題的內容可能過於直接，讓 您不快。」楓原騎士問：「你們終究只是一群農民，沒有受過軍事訓練，也沒有經過戰 爭洗禮，然後我也看得出來你們並沒有多少戰馬。就在下的經驗做出判斷，你們的戰馬 不會超過百匹。既然如此，你們要如何跟薔省的騎士軍抗衡？更何況薔省真的有心要跟 你們和談嗎？我看未必。因為我這一路上跟不少薔省騎士交鋒，發現他們業已集結北上 。而在我到此三天之前，往南六十哩處，就已經聚集了五百名騎士。請問你又要如何應 付他們可能對你展開的行動？遇到這種時候，難道您還是覺得你們並不需要騎士？」 聽到這話，甘瑞也是一驚。通常一名騎士身邊會帶六名武裝隨從上陣。假設有五百名騎 士的話，那麼就會有三千人了。而這樣的兵力已經夠強大了，更何況他聽得出來這還只 是正在集結的一支部隊？ 海立克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說：「沒錯，就現實考量上來說，我們當然需要騎士，但 就算薔省已經要對我們不利，菀省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不是？所以我們所需要的騎士， 難道只要一答應菀省的條件，就回從天上掉下來嗎？而且話說回來，菀省的騎士數量， 有薔省的五分之一多嗎？」 楓原騎士沉默了起來，不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說，我們已經註定得靠自己的力量應付危局，因此我們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答應 菀省的條件。」海立克說：「除此之外，我希望您能帶把我的話給尼古雷：『細節可再 商議，重點全部保留。而且口說無憑，我要白紙黑字。』」 楓原騎士點了點頭，道：「在下會把這個口信帶到的。」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離座 。 海立克將他叫住，說：「請別那麼快走，我還有一事希望您能幫我做。」 楓原騎士重新坐下，問：「請說。」 「要不要先住下來，先看看薔省會不會違約派兵入侵，然後等我擊退來敵之後，再回去 跟菀省公爵稟報？反正我想他一定也不差您一個騎士。」海立克說：「順便請您看看我 們這個國家，是如何治理自己，如何？」 楓原騎士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就想看看，在你們手上沒有騎士的情況下，如何擊 敗薔省騎士？」 不止楓原騎士想開開眼界，連甘瑞也感到十分好奇。 ＊＊＊ 會談結束之後，余立克神父負責為楓原騎士等父子三人準備寢室，海立克則帶著甘瑞一 同騎馬巡視鄰近的數個村落，這已經成了兩人在傍晚時騎馬散步的例行性公事。 甘瑞這時對剛才談判的內容，感到有些困惑，於是問道：「請問總統先生，為何你要將 楓原騎士留下？」 「很簡單，如果松宮伯爵已經打算要開始進攻這座森林，一定會到處埋樁設點，許進不 許出，那麼我可不希望已經夠少見的真正騎士變得更少。」海立克說：「楓原騎士的確 如你所說，做事很守騎士道，但這是他的優點，也同時是他的弱點。因為他沒有應有的 城府與心機，所以他只能成為『好騎士』，當不了『好的活騎士』。所以我找個理由留 他下來，就是準備讓他能活下去。不過我得先跟你說：我之所以這樣幫他，並不是因為 我喜歡他。老實說，我討厭這種思想死板的老古董，他們這種人越多，我想要看見的改 變就會越晚發生。我幫他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你的關係。」 「因為我？為什麼？」 海立克笑了一下。 這時路旁出現了一排農民軍士，他們身穿原色麻布縫製成的騎兵裝與粗棉製成的胸甲、 頭戴圓頂鐵盔、並在腰上掛著柴刀，背著十字弓。當他們看見海立克的時候，全體立正 站好，舉刀大喊：「總統好！」喊聲此起彼落，響徹林稍。甘瑞算了算，這樣的人數， 怕不了有一萬，也有數千。於是他很好奇為什麼這些都在穿著騎兵裝扮的同時，便馬上 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的…… 甘瑞轉頭過來，大聲說：「總統先生，您太過分了！這樣子你根本是拿這些人的生命開 玩笑嘛！」 「放心好了，這已經實驗過好幾次了，它們的性能與威力是可以保證的！」海立克說： 「甘瑞，你知道嗎？在過去數千年以來，騎士階級之所以猖狂，就是因為他們懂得如何 培育與訓練高素質的戰馬，而這樣的過程需要耗費龐大的時間與資源，並且依次將他們 自己訓練成優秀的騎兵，主宰了整個戰場。相對的，一般的農民弄不到這樣的戰馬，而 且他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訓練自己成為馬背上的戰士，最多只能成為步兵，因此備受 騎士的宰割。但有沒有人想過：如果騎士所自豪的戰馬，一旦失去了戰場上的優勢，會 發生什麼事？」 甘瑞皺了一下眉頭，說：「我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麼事，但我覺得你們都瘋了！蘭省難道 還不夠被伍法志的黑魔法所害得還不夠嗎？難道你也要讓黑魔法來殘害你們嗎？！」 「黑魔法？如果我不相信有天主的存在，那麼就不會有黑魔法這種東西的存在。再說， 這的確是伍法志大人所傳授給我的知識，可是我卻是它的發明人。」 「你……你也吃了智慧之果？」甘瑞的雙眼瞪大到了極限。 「嚴格來說，我算是嚐了一口。因為當尤福瑞正在享受智慧之果的美味時，我就站在他 的背後而已。然後我看見從果實所發出的智慧之光芒中，有一樣東西進入了我的眼簾， 讓我心動難耐，從此我決定我一定要將它做出來！」海立克仰頭大笑，並停下腳步，遙 指位於西方的落日。「看著，甘瑞！在今天這個太陽降下去之前，人類的歷史上，那是 專屬於教會與騎士的時代；等到過了幾天，當那個太陽從東方重新升起之後，那將是屬 於世界上每個人的時代！」 ＊＊＊ 當晚，甘瑞脫下騎馬裝，換上了另外一套深色的棉布上衣與長褲，並在腰間繫上草繩。 騎馬裝發出了聲音：「主人，您現在就要休息了嗎？」 「並沒有，我要坐下來寫封信，請妳變成一隻信鴿，小安。」 「是，主人。」說完，小安便變成了一隻信鴿。 甘瑞坐下桌子，從抽屜中拿出羊皮紙、墨水瓶、鵝毛筆、和一把小刀。他削了一下筆頭 ，打開瓶子，思考了一下，拿筆沾了一下墨水，接著開始執筆疾書了起來。接著鵝毛筆 在羊皮紙上的細細刮削聲，連續響了好久好久，雖然間中偶爾有用小刀削筆的聲音。 等到他終於寫完了之後，突然聽到身邊有一人發出聲音：「你的晚飯。」 甘瑞大吃一驚，轉頭就看到海立克的雙生女端著餐盤站在他的房門口。他先是愣了一下 ，然後笑道：「阿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 留著兩條辮子的少女冷冷的說：「反正都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飯菜是冷的，你要加熱嗎 ？」 甘瑞說：「其實也不用啦，放在旁邊就好了啊！真是對不起了，海妮茛。」 留著一條辮子的少女高聲罵道：「我才是海妮茛啦！她是海莉茛！你這個白痴！」說完 ，她把餐盤往桌上用力一放，氣呼呼的轉身走出房外。 海莉茛則慢慢地跟著放下餐盤，說：「如果你要熱的話，到廚房就好了。灶火還有一點 ，你可以重新生火自己弄熱吃。」當她轉身了以後，突然留下一句話：「對了，你寫了 二十三張羊皮紙，鴿子是載不動的。」 「啊？」甘瑞赫然發現這點，頓時不知所措。 海莉茛說：「你需要的是一隻老鷹。」接著她就走出了房間，並把門帶上。 甘瑞思索了片刻之後，便轉身先將所有的羊皮紙收攏起來，捲在一起，用棉繩捆住，然 後他對小安說：「變成一隻老鷹吧！並且把我的信送給郡主。」 小安變成的老鷹回答：「是，主人。」 「還有，送完信，不要馬上自己回來，要跟著郡主一起回來。」甘瑞說：「何況要是這 裡一旦發生戰爭，我很可能避免不了用妳來殺人的結果。還有，小安，我希望這次是完 全靠我自己來解決問題。」 「主人，我無法理解您的意思，但我會遵照主人的命令去做。」說完，小安將甘瑞手上 的紙卷叼走，然後展翅而起，飛出窗外。 甘瑞目送小安的離去，喃喃自語：「老實說，我已經完全不曉得我在做什麼了……」 -- http://gps.wolflord.com/ 歡迎大家參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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