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劍蘭塞 在沒有看到劍蘭塞之前，甘瑞想不通為什麼攻一座城需要二十年？但當他看到劍蘭塞之 後，更是想不通為什麼這座城能夠死守二十年？為什麼甘瑞會有這樣的困惑？原因很簡 單： 就一座城池的標準來說，劍蘭塞根本算不上是一座險城。它有城牆沒錯，但這座城牆的 高度不過稍微比一名成人還要高一點。而且城牆既不是花崗岩、也不是燒紅磚、更不是 坌土牆，而是圓木，甚至連樹皮都沒有剝掉，所就算是一條狗都可以攀爬過去。 相比之下，薔省公爵為了圍攻這座城池而臨時興建的石壘都比劍蘭塞的城牆高大、厚實 、與堅固，甚至站在石壘的頂端，還能看見劍蘭塞城內所有的建築物和該城內所有軍民 的一舉一動。 城牆就算了，劍蘭塞的地形也毫無險要之處。它的外圍沒有大河，城池也不是座落在高 山上，甚至連一條像樣的護城河都沒有。甚至這座名為「塞」的城市，其城市中心的確 有塊突出的小丘，但這座小丘卻頂多二十幾呎而已。 那麼這座城內的居民是否抵抗意志很強烈呢？一點也不，圍城的軍隊跟被圍城的老百姓 經常互相交易與買賣，甚至他還看過有不少騎士從白天進入劍蘭塞內，到了晚上才醉醺 醺的出來，並且有的時候還左右各抱著一名打扮妖艷的女子走入軍營。 如果說薔省騎士都可以這樣出入劍蘭塞的話，那麼圍城軍也沒有阻止蘭省的平民出入劍 蘭塞。有些商旅載運著滿車的十字弓通過石壘，大剌剌的駛入城內。有些人騎著馬從城 中走出，光看架式和排場就知道一定是屬於騎士階級，雖然他們只不過是沒有穿上盔甲 ，武器都用油布包前來，並且用一件毛衣背心就蓋住了繡在上衣胸前的家徽。 甘瑞每次看到這樣稀奇古怪的現象出現時，就心想：「如果我來指揮，一天之內就能結 束這場戰爭。」 的確，石壘大門一鎖，然後斷糧絕水，放火焚城，那麼蘭省公爵連逃都沒得逃，甚至根 本連甘瑞所聽過的任何一種慘烈的攻城戰都不會發生。 當然，這也擺明了薔省公爵若不是超級白痴，就是別有用心。甘瑞相信公爵一定別有用 心，但在這裡待過一年以上的人都並不這樣想。有一次甘瑞也想要看看究竟劍蘭塞裡面 的模樣，所以就脫下衛士的制服，走進去城中去參觀參觀。雖然城內看起來一點像樣的 防禦工事設施都沒有，但薔省騎士們卻都擠在酒館裡面把公爵講的一無是處，無論冷嘲 熱諷還是極盡尖酸刻薄的痛罵都有。甘瑞先是到酒館裡面聽了一陣，然後他覺得內容其 實都大同小異，所以並沒有什麼興趣聽下去。再說，甘克跟他講過他不能太接近酒色， 所以當他看見出現了不少以人性原始需求的行業人士出現的時候，便趕緊離開了。 甘林老師曾跟他說過：「不要在誘惑的面前拒絕誘惑，因為人類的原罪就是人類必然無 法拒絕誘惑。而是應該知道誘惑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並且事先就去遠離誘惑。總之，不 要給誘惑任何機會，惡魔就無法用誘惑來傷害人類。」甘瑞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所以 一直照辦。 劍蘭塞內都是木造的建築物，連蘭省公爵的居所也是標準的木造圓樓，並且在樓頂升著 一面劍蘭花旗。甘瑞心想：「或許我連攻城都不用，把酒館內那些薔省騎士叫過來就行 了，那裡的騎士都還比保護這棟樓房的騎士多十倍不止咧！」不過為什麼能夠這樣相安 無事了二十年，也真是個讓人百思不解的空前絕後荒謬絕倫之……不，根本應該說是「 奇蹟」了。 在蘭省公爵的樓房對面，也就是整個劍蘭塞的正中央，就是該城唯一的石造建築物：一 座用花崗岩堆砌而成的大教堂。這座大教堂有一座甘瑞所見過最高的尖塔，它向上伸入 烏雲之中，完全看不見塔頂的模樣。這座大教堂在入口處也貼滿了數之不盡的聖徒與歷 史上所有王公的石頭浮雕，而且還預留了不少位置給即將出現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一個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他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薔省郡主薇多莉，因為臉上除了只是石灰色之 外，容顏並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雕塑這個浮雕像的石匠雖然見過郡主本人，卻並沒有真的非常接近過她。雖然雙手 合十，閉目默禱的模樣的確是維妙維肖，可是郡主本人臉上的表情，比這尊用石灰塑成 的浮雕還要冷峻。相對的，反而有一種尋常少女所擁有的俏皮感覺，而他從來沒有在郡 主臉上看過這個神采，就連他第一次看見她在微笑的時候也一樣。 如果皇帝曾經見過郡主的話，那麼他會一直將婚約延期，甘瑞也覺得並沒有什麼不能理 解的事情。 他抬頭看了一下郡主身邊的其他浮雕，然後注意到郡主的頭上貼著一對衣著華麗的夫妻 。其中妻子看得出來是郡主的那位已經亡故的母親，因為母女兩人的容貌都長得一模一 樣，只不過眉毛卻有不同之處。郡主的眉毛比較粗濃，而這樣的特徵出現在站在她母親 右手邊的那位男子的臉上。甘瑞推測這是郡主的父親，薔省公爵安德留，有人說他根本 是這場荒謬戰爭的一切禍源。 「有人說他根本是這場荒謬戰爭的一切禍源。」 這道幾乎跟甘瑞的心思有著相同內容的語句轉化成聲音，並且出現在他耳際的時候，嚇 了甘瑞一跳，他循聲轉頭過來，便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色僧袍，要繫草繩與念珠的修士。 他連忙退開一步，用聖言致意道：「神父您好，我只是來參觀教堂的。」 那名神父笑了一下，用東北方言說：「看見弟兄您如此欣賞本人的拙作，在下非常開心 呢！所以弟兄您覺得敝人的手藝還得過去吧？」 甘瑞又是一驚，連忙問：「請問神父怎麼會知道我是從東北來的呢？」 那神父又是微微一笑，接著又用西南方言說：「而且您原本還是西南地方出生的。」 甘瑞聽到這話，先是感到親切，接著更是大駭。接著，他發現那位神父似乎有些面善， 於是問道：「請問神父如何稱呼？」 「雍─尤塞‧戴維‧田柏克，我是亞柏神父啊！你不認得我啦？」 ＊＊＊ 「原來你現在叫做『甘瑞』啊！嘖，東北人果然深受外族文化所影響，名字都如此繞舌 。我總是覺得『雍─尤塞‧戴維』要來的流暢並且簡單多了。」亞柏神父倒了一杯熱呼 呼的青草茶，擱在甘瑞面前的桌上，再給自己到了一杯，說：「自從令尊過世之後不久 ，我就被北調到蘭省。然後就這樣過了七年，閒來無事，便開始裝潢起教堂了起來。你 也知道嘛，整座城裡面，只有我一個神職人員，其他的全跑光了。這樣也好，整個蘭省 教區變成我最大，甚至他們都開始叫我『大主教』了。你知道嗎？蘭省公爵還真的寫了 封信給教宗，然後教宗也就真的把我升任為大主教，反正前一任大主教已經不在人世了 ，也沒人敢來這裡赴任。」 「前一任大主教發生了什麼事情？」甘瑞說：「沒想到這場戰爭裡面，居然發生過這麼 令人髮指的事情！」 「前一任大主教在戰爭一開始時候，因為薔省軍隊有如閃電般的攻佔蘭省全境，於是他 就趕緊在圍城戰爆發之前，趕緊帶著裝滿了十三輛馬車的財寶──真是不吉利的數字─ ─逃離劍蘭塞，但沒多久就有人發現他被剝得精光，凍死在曠野之中，沒人知道是誰動 的手。」亞柏神父──不，亞柏大主教，說：「不過天主的安排終究是神秘莫測的，而 且這樣子的結局對前任大主教來說也是不錯的結局，因為聖經上面說：『富人若想要將 財富帶入天堂，就像讓駱駝通過針眼一樣的困難。』前任大主教自己死前以另一種形式 將全部的家產施捨給所有的窮人，所以跟這件事有關的人都有進入天堂的權利，這當然 是一件好事。」 這樣會是好事嗎？甘瑞一點也不認為如此。 「不過話說回來，自從聽說你成為薔省郡主的僮僕之後，全鎮的人都覺得你好可憐。因 為薔省貴族通通是蠻族出身，雖然他們是自稱外來豪族，但我們都知道他們還是保留了 不少蠻性。比如說他們就比任何人都堅持保留我們早已拋棄的許多陋習，當然也引進了 他們原本自己就有的陋習。比如說……比如說……不過，我想這樣也好，天主的安排是 神祕莫測的，我想您能從死裡逃生，業已是天主最大的恩惠了。」 甘瑞皺了一下眉頭，問：「我不懂你在講什麼？」 「這個嘛……那我問你：如果我沒記錯，你已經十八歲了吧？」 「是的，雖然還要再過四個禮拜。」 「一般來說，西南人比較早熟，通常十五歲就要開始刮臉了。東北人晚了點，則是十八 歲開始。」 「我還看過更晚的，二十歲才需要刮臉。不過我有點早，大概是快十四歲的時候吧？這 個我不記得了。」 亞柏大主教突然覺得十分驚訝。「等一下，你剛才說：你有刮臉？」 「這有很奇怪嗎？」這些話都已經把甘瑞聽得越來越糊塗了。 亞柏大主教說：「原來薔省貴族的僮僕，不見得全都是『寺人』啊！」 這是甘瑞第二次聽到「寺人」這個名詞，於是連忙問道：「請問『寺人』是什麼意思？ 」 「寺人是源自於異教徒的一種陋習，大概是為了阻止成為戰俘或奴隸之人會叫他們的後 裔對異教徒的貴族進行復仇，所以便將男子全部去勢，斷絕了他們這個希望。因為在異 教徒世界中，給男子去勢的手術都在寺廟中進行的樣子，所以便把這些人稱之為『寺人 』。」 甘瑞本來正在喝茶，聽到這段回答的內容，口中的茶差點全都吐了出來。 亞柏大主教繼續說：「還好他們沒有這樣對待你，不然你就不會受到天主庇祐了。因為 聖經教導我們要區分萬物雄雌的分工合作，而不分雄雌的東西，全都是異類。就像你看 連所有的語言文字，都有分雄雌的屬性。但如果遇到來自異教徒世界的外來詞彙，就通 通都是不分雄雌的中性。其主因就是因為我教遵奉天主的教誨，將一切區分雄雌；而異 教徒則違逆天主的教誨，刻意製造出違反天性的種種混亂。」 原來如此，甘瑞現在終於能理解甘克的答案了。但甘克是個很有本領的人，而且他似乎 也有非常悲涼的過往，難道就因為這樣一個無謂的理由，就要抹殺他的前途嗎？甘瑞心 想：「這很矛盾的並不合乎天主教導我們要對他人體諒與寬容的立場。」不過他並沒有 說出來，因為對方畢竟是一位修士，而且現在他的地位還是管理一省教務的大主教。 亞柏大主教說：「不過話說回來，蘭省是我見過最虔誠信仰天主的地方，這座教堂可說 是我所見過最輝煌莊嚴的大教堂，而且還有一座全國最大的圖書館，請問您要不要進來 參觀一下？說不定您還會遇見蘭省公爵閣下本人，因為他經常在此閱讀這裡所典藏的古 代典籍與經卷。」 甘瑞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啊」。然後他心想：「如果蘭省公爵身邊沒有其他護衛的話 ，那麼我或許就能馬上結束這場荒謬的戰爭，讓大家都能早點回家了。」 而且話說回來，雖然他終於見到來自故鄉的舊人，卻一點懷念的意思也沒有，反而想要 早點回到薔薇城，因為他實在很想念甘克、甘斯、甘傑、甘林、甘莉、甘妮、甚至還包 括郡主。 也許他已經完完全全變成東北人了也說不定。 -- http://gps.wolflord.com/ 歡迎大家參觀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0.2.200 ※ 編輯: MRZ 來自: 218.170.2.200 (11/14 00:47) 是不糟,只是怕被戰亂幹掉:P ※ 編輯: MRZ 來自: 218.170.1.177 (11/14 1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