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十六年七月廿六日，台北 蔣經國坐在才剛成立沒多久的國軍反攻統帥部辦公室裡，倚在一張大地圖桌前，看著一大 疊照片。 這幾天國軍新配備的RF-104偵察機夜夜闖入大陸東南沿海，共軍自然也毫不客氣，擺出跟 對付U-2一樣的「最高禮遇」──薩姆飛彈伺候。好在RF-104的操控性能較好，不像U-2只 能在高空中張著大翅膀挨打，損傷並沒有大到不可接受的程度。 白天海峽上空才熱鬧呢！這邊的F-86、F-100跟那邊的Mig-15、17、19甚至Il-28你來我往 。國軍飛機去炸大陸沿海的機場跟飛彈陣地，共軍飛機掛了炸彈魚雷拼命在金門、馬祖外 海盤旋，想要多對付幾艘國軍軍艦。只是國軍空中健兒這幾天的表現，連美國顧問都要豎 起大拇指──共軍飛行員訓練不足，整天搞政治教育，地勤人員又受到武鬥衝擊，空戰時 共機的反應自然是慢了三拍。 蔣經國最擔心的不是天上，而是海上的問題。這幾年台灣經濟是有了長足的發展。可是台 灣經濟發展最倚賴的是對外貿易，一打起仗來外國的船在國際法不保障的情況下，還有多 少不怕死的敢來？十幾年來好不容易建設起的那點國輪船隊，又得徵調去負責部隊還有後 勤補給的運輸。副總統陳誠說反攻大陸是「要用三個月的補給打六個月的仗」，蔣經國看 來卻是犧牲往後六年的經濟發展來打這三個月的戰爭。三個月之後呢？全台灣的人去大陸 當流寇嗎？ 想到這蔣經國不禁羨幕起小弟緯國來，他的問題要單純得多了。 身兼行政院地下院長和國防部長二職，蔣經國對於自己的矛盾立場也只能苦笑以對。 根據幾天來偵照所得的情報，浙江南部大約有共軍八個師，全都是二三流部隊和地方民兵 ，比起福建的二十五個師、粵東的十七個師──其中還包括正規野戰軍──都要容易對付 。雖然在福建沿海登陸距離較短，運輸補給都比較便利，不過這幾天金馬當面共軍都是連 續砲擊，什麼「單打雙停」都給拋到一邊去了，要在這樣的炮火下開登陸艇送軍隊上大陸 ，簡直是不可能。 好在共軍剛從東南沿海抽了兩個軍去武漢，一時還轉不回來。蔣經國知道，共軍砲兵師的 彈藥儲備是按照「單打雙停」算的，只能「晴時多雲偶陣雨」，再這樣打下去沒兩天就光 了。那時候金馬能上多少就上多少，現在就不用白費那個心力了。 登陸地點沒問題了，只是父親親自指定的作戰軸線實在荒謬！在溫州登陸然後儘速西進看 來問題不大，可是以登陸初期有限的兵力，放著脆弱的側翼不顧，要孤軍深入到安慶，再 回師東向攻取南京，這簡直是自找死路！ 蔣經國不想眼看著國軍再重蹈東北、徐蚌會戰的覆轍，看來只有先敷衍著父親，再想別的 辦法了。 民國五十六年七月廿六日夜，台北 一輛掛著軍車牌的轎車急駛在宵禁後空曠冷清的路上，兩邊的路燈下可以看到憲兵和民防 團在站哨。大部分的台灣民眾此時還不知道要反攻大陸，只當是台海熱戰又打起來了，國 軍在動員一個師的後備軍人去金馬補充戰耗──這個詞在蔣緯國聽來分外地冷血。 蔣緯國儘管是國軍少數文武雙全、作風先進又受歡迎的將領，卻老是不受哥哥爸爸重用。 徐蚌會戰時他帶手下戰車部隊參加六、八兵團北進救援杜聿銘的國軍主力，偏偏在打到一 半的時候就被調離戰場。這幾年他不得不自我安慰，至少留下了有用之軀，沒有一頭栽進 死路去......可他就是不甘心，當時要是繼續下去，誰說就不會贏回一城呢？ 蔣緯國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兩人，兩人都穿著國軍的將官常服，可是沒掛軍階章。知道父親 還肯用這兩人，蔣緯國可是高興極了。於是他今天一大早就坐了半天的車，去台中請孫立 人，回來再特別拐到新店軍事看守所，去把老部下趙志華領出來。 孫立人問題簡單，父親兄長懷疑他串通美國，實際上蔣緯國知道那是莫須有，這幾年除了 軟禁之外，生活倒還過得去。趙志華問題比較大，幾年前他一時衝動想要「清君側」，給 判了死刑，還是蔣緯國費盡唇舌筆墨才把他保下來。不過重要的是，他們兩人都不是共產 黨，也沒有傾共的紀錄。能有這個機會上戰場「將功折罪」，蔣緯國覺得反攻大業是成功 有望了。 車沿著水泥圍牆行駛，拐彎開過一道大門，停在一棟方形的水泥樓房前。 蔣緯國領著孫、趙二人走向兄長的辦公室。 人都說蔣家兩兄弟，經國精明、理智、有城府，緯國卻繼承了父親的感情用事。一走進辦 公室，只見蔣經國已經把兩人的星星、勳表分別裝在兩個木匣子裡，擺在桌上了。 「以下發佈總統令：陸軍少將趙志華，即起恢復軍職，派任反攻第二軍參謀長，立刻前往 基隆報到。陸軍二級上將孫立人，即起恢復軍職，派任第一軍團司令......」 蔣經國停頓了一下：「請孫將軍到隔壁梢等，聯參人員會給你做簡報。」 兩人領了命令，配上徽章就走出辦公室了。趙志華鬱悶的臉上顯得有幾分興奮，孫立人卻 沒什麼表情。 一等兩人出去，蔣緯國忙對兄長說：「不知張......」 蔣經國直接打斷他：「你不要太離譜了！漢卿過去傷父親太深，夫人親自去求情都沒辦法 ，何況是你我？」 兩人沉默了片刻，蔣經國緩聲說道：「要不是胡璉在越南當大使，這次也輪不到孫立人上 馬。你這個第一軍團參謀長，可得清楚自己的擔子有多重。」 而且問題有多複雜──蔣經國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如果這次失敗了，孫立人就是最高階的代罪羔羊。當然，上上下下只要跟他沾上邊的都很 難不被扯上。蔣經國自己是不想讓小弟淌這渾水，只是父親還是沒法相信孫立人，只好找 這個對父親來說多少血濃於水的小弟去「聯保聯坐」了。 話都這麼說了，蔣緯國也只得向兄長一個敬禮，到隔壁去了。 蔣經國又埋首到共軍各艦隊基地的偵照相片上，看來共軍的潛艇都還沒出港，可不知道為 什麼......蔣經國決定寫字條給空軍總司令，一但嘉義的F-100有空，就飛過去把它們給炸 了。 -- 臥龍崗上梁父吟~ 夜觀春秋筆劍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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