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驚喜製造在《微醺大飯店》之前，已經透過無光餐廳跟一人餐廳累積了體驗消費的 口碑，《六月》背後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力道支撐著。 也就是說，雖然能夠理解沉浸式劇場高昂成本所帶來的不貲票價，但要願意掏出荷包，還 是需要一點（準備踩雷的）勇氣。 所幸，這一切都值回票價。 如果說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六月》，我會說是「曖昧」。而若要好好解釋這一點，以下就 要開始暴雷囉...... ---- 防雷分隔線 ---- ---- 前方有雷注意 ---- 在完成入場登記之後，每個人需要到占卜師的攤位前，抽出自己這趟旅程的起點與終點。 而我抽到的是 太陽 ─ 女帝 的路線。我猜這邊應該多少有應用「魔術師的選擇」手法， 不然純粹靠機率的話很可能造成分配不均的問題。 另外，我們還會拿到一個放有日記、眼罩跟半張剛剛抽到的結局房間卡牌。日記上頭印有 塔羅牌大秘儀與它們的寓意；每張卡牌還會搭配一段寫在六月的日記 ─ 然而它們的日期 並不連貫。 由於每本日記上頭都有編號，敏銳的（或有經驗的）觀眾很快就會意識到：每個人的日記 應該各不相同。實際比對會發現，這些應該是不同的角色對於同樣事件的詮釋。值得注意 的是，雖然是不同視角，但劇組似乎有刻意用類似的句型。換言之，如果用比對系統檢驗 日記的話，可能有 80% 的抄襲（欸）不過因為我只比對了兩本，並無法更進一步推論究 竟日記有哪些視角、是否每個視角都用這樣的筆法撰寫日記。 然後在兔子先生與女主角的帶領下，我們進入了第一個房間「太陽」，等待著我們的是一 位中年男子。一開始會以為這只是高中女生跟物理老師聊天，但慢慢會發現他們之間盪漾 著男女情愫。（是說高中生能聊量子力學、平行宇宙跟第五維度也太厲害了吧） 當第一個段落結束，老師拿出了一個只有半張塔羅牌的相框，邀請持有對應卡片的觀眾入 戲。這時候才明白，整齣戲將會照著日記上打亂的塔羅牌順序演出，而每一張牌的寓意都 代表著那個段落的核心概念，只是因為日記的視角而會有詮釋的差異。 從事後蒐集的資訊來看，整場故事應該涉及了兩組師生戀，而這兩組恰好又都是物理老師 與學生之間的關係；兩個女學生應該是母女關係。（不排除有細節推測錯誤，但整體框架 應該沒有偏差太多） 這裡就帶出第一種曖昧：現在演的到底是誰的故事？ 再者，量子力學向來與平行宇宙脫不了干係；這一點，劇中也不只是把量子力學純粹當個 很潮的哏。畢竟俗話說「遇事不決，量子力學；邏輯不通，穿越時空」嘛（？） 當老師第一次邀請觀眾入戲，這時他把人帶領到隔壁的房間，其他人只能從電視上的畫面 觀看兩人互動。當劇情來到了第二次邀請觀眾入戲，這次則是由兔子先生打開隔板，讓我 們在這一側的房間直視另一側的互動 ─ 只是在我們的面前放了一面鏡子。第三次的時候 ，我們都被邀到了另一側的房間。老師的動作引領著我們看著落地窗，還有窗上映射出來 的月球（燈）。（是說下午場如何呈現窗上虛像的效果，我真的很好奇） 電視、鏡子與虛像，這些彷彿都在暗示著，我們是來自第五維度的觀測者。我們在時間軸 上來回跳躍，從另一個次元觀看著平行宇宙的種種可能。 這裏又帶出了第二種曖昧：這個故事真的只有一種版本的真相嗎？ 回到劇情，一方面我們看到師生之間的情愫增長，甚至在女主角生日而家裡無人之時，老 師還邀請她來家裡；另一方面，從獨角戲的部分我們可以知道，老師有個坐臥病榻許久的 大提琴手太太，而且兩人之間並不融洽，常常吵著吵著老師就被鎖在門外。 在「太陽」之間的最後，女主角（在生日那天）消失了；年邁的老師則說，她到了月球。 接著，我們來到了「月亮」。 戴上眼罩，我們穿過了低矮的衣櫥，首先聽到一名女性喃喃念著關於死亡的哲學思考。坐 定位之後，劇情轉成夫妻之間的互動。才知道，這段應該是關注這對母女之間的事情，不 過這邊的時空感覺比起前一間更加混亂。 原來，六月是個差點因為心臟太差被墮掉的孩子，但還是撐了下來。她的媽媽期待她學芭 蕾，但她不太樂意，可是到後來卻又沒有停止接觸。叛逆之餘，除了選了一個離家很遠的 高中，還把留了多年的長髮給剪了。 六月的父親在她小學的時候消失了；媽媽說他因為做了壞事才會被車撞死。六月的爸爸幫 她養了一隻兔子，就叫做兔子先生；六月的爸爸跟她講了很多量子力學跟平行宇宙的事情 。六月的媽媽意外翻到了她的日記，還發現裏頭有個小心翼翼收藏的事後避孕藥的盒子。 六月曾經跟一個男孩子很要好，他也被稱作兔子先生；他在六月消失之後還特地來家裡， 體驗看看六月所喜歡的、躲在衣櫃裡的感受。在那之後，男孩似乎推倒了六月的媽媽。 在「月亮」房間的開頭跟結尾，我們都是蒙著眼睛的。我猜是因為兔子先生同時飾演了父 親跟男孩的角色，但兔子先生是沒有情緒的引路者，所以只能透過剝奪觀眾視覺來用聲線 來表演；這邊形成了第三種曖昧：兔子先生究竟是誰？或者說，他只代表了某一個人嗎？ 即便我們猜不出這些段落究竟指涉了哪一組師生戀，但至少這些人的身分與關係是相對穩 定的。然而，從引路人、兔子到男同學，兔子先生的符旨並不穩定。這也造成了更多聯想 的可能。 蒙眼的舉動也形成了第四種曖昧：沒有了視覺之後，我們腦內的畫面距離真實有多近？尤 其在男孩推倒六月的媽媽那段，我們只能憑著床單摩擦的聲音來猜測。雖然這個猜測八九 不離十，但總有一二失準的可能。 在「月亮」之間的最後，六月的獨白說道，她將會邀請我們上月球，卻希望我們先拒絕她 ，但她會讓我們願意跟著走的。（下半句有些不確定，但應該是如此）兔子先生幫她收拾 了行囊，卻在最後刻意拿起了那個事後避孕藥的盒子，丟到了地上。 另一方面，媽媽似乎患了某些病症卻不願就醫，成天只呢喃著關於死亡的哲學。 最後的最後，我們到了「星星」。星星並不是一間房間，而是我們帶上ＭＲ眼鏡，在聲音 的指引下走入各自的結局。在這個段落，由於沒有明確的指引，無法完全專注在口白上頭 ，因此下述的劇情細節比起前面不確定性更高。 「女帝」之間，我聽到的是一個媽媽的心聲。漆黑的房間裡點亮了一盞燈，燈下是相框、 毛線、糕點還有乘載著心願的紙條。她帶著女兒來到 2023 號房為女兒慶生，講述著這裡 是她與她的男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還有她是如何為了接近他而去研讀壓根沒有興趣的量 子力學。她也講到了她曾為孩子講的、那個老虎繞著樹打轉變成奶油的童話，也以此為引 帶領著我們品嘗奶油磅蛋糕。 許願之後，眼前是ＭＲ眼鏡投射出來的，一名穿著跟六月穿得一樣的白色洋裝的女子。她 是六月嗎？畫面有些模糊，因為我無法聚焦到她的臉，但我不知道是劇組的刻意、眼鏡本 身的限制，或是我的散光所造成的。 不過這一段究竟講些什麼，真的是完全想不起來了。看來我也陷入了一場夢境吧。 接著衣櫃的門被緩緩推開，邀請我一起享受孤獨與黑暗。吊著的浴衣與玩偶讓衣櫃充滿了 令人心安的乳香。她闡述著她如何為了暫時出門，把女兒關在衣櫃裡。聽起來語氣溫馨， 但我覺得這根本是虐童／虐嬰。不過後來孩子居然養成了在衣櫃裡反倒安心的習慣，倒也 奇妙。只是話鋒一轉，卻變成了她因為逃避夫妻失和的事實，把自己關在衣櫃，就連孩子 的生日也無暇顧及。聽來，問題的癥結似乎是先生醉心於研究，對母女不管不顧。 出了衣櫃來到書桌前，一落筆記寫著這個神秘房間的由來。一名科學家在一場失敗的量子 力學實驗中，讓它的錶產生了變化；而後他又把手錶遺落在 2023 號房，使得往後的住客 都會共享某種相似而具有關聯的夢境。因為根據量子糾纏的特性，所有的資訊一旦存在， 就再也不會被消滅。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裡留下些什麼，比方說：秘密。 筆記的最後，是錄音機的操作方式。沒錯，就是快要變成骨董的錄音機。你可以聆聽前人 的秘密（不過我的似乎是操作失誤之後的碎片化言語），也可以留下一段想說的話。架上 還有著以其他塔羅牌為標題的錄音帶，只是因為時間有限無法一一細聽，但確定裏頭有內 容。 再來我們轉身打開窗簾，會發現腳邊有著一雙拖鞋。（這點有確認過，每個房間都不同） 她似乎撐不住了。面對父女接連消失，她不禁懷疑自己到底算什麼。她開始後悔這整場婚 姻、後悔懷胎十月；要是沒有這些破事，她的人生應該會更美好。她跳下去了嗎？我覺得 ，不，我希望沒有。 拉上窗簾，我們轉身坐在床頭。她的語氣彷彿在跟肚子裏的孩子說話，內容卻又有些遙遠 ，好似孩子已經長大在眼前。她說，之所以會想要孩子，是因為她以為孩子會改變那男人 、會讓兩人的關係不一樣；她說，胎兒先天心臟不好，所以醫生想要拿掉她，上了手術台 之後，發現那無影燈好似他常提到的那滿月。我推測，那場手術應該不是墮胎，而偏向早 產治療。 床頭櫃上四散的膠囊、超音波圖像、墮胎同意書與育嬰手冊，她的掙扎就具體擺在眼前。 只是她也後悔，後悔把孩子帶來人世，帶來這不再溫暖的家庭裏頭。只是雖然她不再歇斯 底里、充滿絕望，卻有種逃禪的味道：「一切都是業力、輪迴啊......」 最後，她還是離開了 2023 號房。離開前，她在保險箱留下了一張明信片，還有一張為了 不存在的 6/31 所寫的日記。她要離開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她要離開魔術師與他的魔法 ；她要離開這裡，到哪都好。映在眼底的芭蕾獨舞，是那麼寂寥，但想想，那也是她還未 經歷這麼多坎坷的幸福時光。 從愚者到世界，我們的旅程也跟著走到了尾聲。重新回到現實，總有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 識之感。後來才想起，這戲裏頭許多敘事手法，都跟某文字冒險神作幾乎如出一轍。（為 了不爆沒玩過的人雷，在此諱而不提） 敘述性詭計、第五維度 (的觀測者) 與時空跳躍、雷同卻又不同的兩組劇情，那種曖昧的 感覺就在這些元素之中油然而生。這也不是說抄襲或是致敬，而單純是它們共享了某種文 類之下的元素，同樣都是優秀的作品。 而講到量子力學，它似乎不單單是一個背景設定。重新分析整齣戲的結構，前半段就像是 把充滿一切可能性的量子疊加態，也因此存在了不同詮釋的可能；在我們觀測之後，由於 我們各自的理解，使得劇情塌陷到我們觀測到的結局。 ---- 置底防雷線 ---- 劇情以外的部分，最令人意外的應該是錄音機的存在吧。幾十年沒碰這玩意了，連怎麼用 都差點想不起來。也真虧劇組能找到這麼多錄音帶來。至於最新潮的ＭＲ眼鏡，倒是有些 淪為噱頭。因為就算只有耳機獨白跟照明指引，要完成最後一間房的劇情我想應該也是綽 綽有餘。 硬要挑毛病的話，雖然每個人都有一段獨自跟演員互動的機會，但要突然扮演那個時空之 下跟演員對戲的角色，難度高到天邊去了。或者說，那種被 cue 上頭的緊張感多少令人 心有芥蒂。相比之下我覺得微醺大飯店那種「我演我自己」的設計，對於觀眾來說是更容 易投入而且愉快的。 最後，還要稱讚劇組幫飯店的置入行銷很成功 XDDD 每一幕都設計了橋段拉開窗簾，向我 們展示落地窗外的夜景，真的挺漂亮的哈哈哈哈。但是你們為什麼要在晚間場置入咖啡啦 ，害我大半個晚上滾來滾去睡不著嗚嗚嗚嗚 相較於《微醺大飯店》、《明日俱樂部》，《六月》給人的餘韻更加繾綣。雖然同樣是摸 不清真相，《微醺》的設計比較像是單純的拼圖少了一片，要不要去二刷似乎無所謂；《 六月》則像是最後一片拼圖決定了整張拼圖的樣貌，於是我們有一共了六張拼圖。 要是《六月》再開，我會願意二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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