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下午兩點，台灣戲曲學院內湖校區中正堂，演出戰馬超，吃糠，竹林記。 戰馬超（陳冠丞，余育杰），又叫兩將軍，說的是三國時代馬超攻打葭萌關，和張飛大戰 ，白天打到晚上，不分勝負，劉備看到馬超武藝超群，出城解圍。葭萌關在四川，至今仍 存，都說就是當年戰場，不過根據歷史記載，這場仗純屬虛構，就是三國演義瞎掰的。 頭場馬超坐帳，白靠斜白蟒，戴馬超盔，得知楊柏私自出戰，被魏延殺得大敗，責打楊柏 之後，馬岱言道張飛討戰，於是卸蟒上馬出征。來到關前，命軍士大喊張飛出馬，張飛紮 巾盔黑靠，一叫就來，幾句幹話之後開打，一陣廝殺後不分勝敗。馬超架住丈八蛇矛，說 天色晚了，不如點起燈籠火把再戰，於是下場換裝。兩方兵士持燈籠火把上場，走十字靠 ，走完後，馬超穿白箭衣，張飛穿黑侉衣，戴上甩髮，繼續開打。先持兵器上場，打一打 丟掉兵器，徒手對陣，仍是勢均力敵。劉備在城樓觀戰，覺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於是 出城，勸二人各自回營歇息。 這戲是武生武淨必學必演之戲，近年來也上演過不少次了。不管是哪個版本，戲雖討俏， 對武功的要求，體力的要求都是很高的，馬超與張飛的默契也很重要。還有一開始兩方互 相瞧不起，猛噴幹話，後來誇將，心理的轉變都要讓觀眾知道。不戴馬超盔，穿白靠的武 生戲多的是，要怎樣才能演誰像誰，分出不同角色的差別，就要靠表演的手段。演誰像誰 聽著很玄，畢竟誰看過趙雲是什麼樣子？馬超又是什麼樣子？即使把劇本研究個透徹，還 替角色寫出自傳，每個人心中的想像也不太可能一樣，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演誰像誰是演員 追求的終極目標吧。 吃糠（郭勝芳），是崑曲琵琶記的一折。京劇裡面也有這個故事，不過京劇叫做趙五娘， 以前三軍劇隊時還看得到全本，不算太冷門，但是現在不管在中國或台灣，都已經很久沒 看到了；大家比較聽過的，是其中一折“描容上路”，麒派戲，裡面青衣和老生份量差不 多，不過也漸漸變成冷門戲了。這戲的劇情和秦香蓮差不多，都是先生進京趕考，得中功 名後停妻再娶，太太在故鄉伺候公婆，然後發生饑荒，公婆死後太太進京尋夫，不同的是 秦香蓮是悲劇結局，而趙五娘是團圓結局。吃糠講的是趙五娘討來白米給公婆吃，自己則 以糠充飢，但是婆婆懷疑趙五娘自己躲起來吃好的，殺入廚房欲捉個現行，發現後愧悔不 已，抓起糠猛吃，結果當場噎死。描容上路則是接下來的故事，公公也過世後，趙五娘決 定上京尋夫，行前憑著記憶畫了公公婆婆的畫像打算帶在身旁作為紀念，蔡家有一鄰居張 廣才，聽說五娘要進京，便送她一面琵琶和一些銀子，再三叮嚀一路小心，並願意照看二 老的墳墓，趙五娘衷心感謝，與張廣才灑淚而別。（我不是古代人所以不懂，如果狀元直 接告訴皇帝自己已經結婚了，難道皇帝就會砍了他的頭嗎？） 趙五娘是正旦，素褶子戴銀泡，出場唱山坡羊“亂荒荒不豐稔的年歲“，表白幾句，把自 己沒辦法只好吃糠的原因說ㄧ說，就請公婆出來用餐。公公是老生應工，婆婆則北崑是老 旦，南崑是丑角（記得以前大鵬的馬元亮老師也是老旦丑角兩門抱），公公通情達理，婆 婆則因為餓過頭而失去理智，先怨公公不該要兒子趕考，再怨只有白飯沒有菜，又說趙五 娘吃飯時躲躲藏藏必是有魚有肉瞞著自己，拉著公公要去偷看，下場。 趙五娘委委屈屈上場，先吃幾口糠，吃不下硬吞，咳嗽起來，唱第二支曲牌孝順歌，把自 己比做糠，丈夫比做米，貧賤富貴，不知何日相見，只怕到時自己已死無葬身之地。公婆 上場，婆婆責問趙五娘在吃什麼，趙五娘續唱孝順歌邊躲邊解釋，婆婆緊逼，公公從旁勸 解。趙五娘左躲右閃，碗被公公拿過去，一看是糠，哽咽難言，婆婆搶過碗去，痛悔自責 ，兩人搶著吃，趙五娘在中間手忙腳亂；最後公婆同時噎住，公公喘過氣來，趙五娘轉身 欲照看婆婆，發現婆婆已窒息身亡，公公跪步趨前，與趙五娘伏屍痛哭，劇終。趙五娘最 後輕推婆婆時，婆婆會從坐在椅子上，跳起來轉一圈，硬殭屍倒地，不過如果是老旦來的 ，可能就沒這個功夫了。這一段十分緊湊，聽說在崑曲中叫做“爬樓梯”，演員們你問我 答，層層遞進，氣氛緊張，很能帶動觀眾入戲。 竹林記（陳玉白，羅大景），是一齣武旦與武淨並重的武戲。 以前以武淨為主時叫火燒 余洪，後來改成武旦和武淨的份量差不多，就叫竹林記了。故事發生在宋朝末年，有一個 番將叫做余洪，身有法術，發兵欲奪取宋室天下，趙匡胤便指派也精通法術的女將劉金定 對敵。二人交戰以後，余洪的法術被劉金定所破，情急之下，躲進竹林之中，結果又被劉 金定發現，喚出火神，把余洪燒得大敗。 頭場余洪出來，黑靠斜黑蟒，黑扎加耳毛子，額子加翎子掛狐尾，唸定場詩，表白幾句， 就卸蟒準備打仗。二場劉金定坐帳，女靠斜紅蟒，七星額子加翎子，唱點絳唇，歸內場椅 ，得知公公被擒，於是定下計策，出征去也。接下來余洪和劉金定有三場開打，先是大刀 對大刀，然後槍對打，再來拿鞭，每場余洪都輸，下場也從走下去變成倒扎虎搶背，我想 是越來越不支的意思，劉金定每贏一場也要來個下場花。然後余洪躲至雲端，劉金定也如 影隨行，兩人從兩張桌上翻下；余洪又躲進竹林，進去之前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在地上題 詩一首，想要嚇阻劉金定；劉金定趕至，不見余洪，掐指一算，又見到地上的字跡，猜到 余洪必在林中，於是喚出火神，火燒竹林；余洪經此一燒，改戴髮鬏一字髯，穿黑挎衣， 狼狽而出，用各種毯子功的技巧表現被燒的慘狀，最後又被劉金定趕上，大敗而逃。 我不記得有沒有看過復興最早的岳春榮老師的版本，現在的版本應該是楊蓮英老師學自蘇 盛軾老師的版本，不管是什麼版本，三場開打用來表示戰況越來越激烈，所以尺寸應該是 越來越快，如果三場的速度都一樣的話，就顯不出戰場的緊張氣氛了。後面跟法術火神有 關的部分，在中國的演出是看不到的，理由也是因為迷信，所以雲端也改成山頭。放火的 部分，最早是由檢場在幕後撒火彩，這個技術現在當然是已經失傳了，即使沒有失傳，現 代劇場應該也不會允許有明火出現，所以就以火德星君帶著火旗在台上繞一繞來表示，或 者用乾冰搭配燈光，效果也不錯。 看以前的錄影裡，演員在開打或翻滾後的亮相，都是憋住氣的，也就是不會看到演員的身 體因為呼吸而劇烈起伏；還有演員起範兒之前，準備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例如說下高，不 會看到演員站在桌子上調整姿勢深呼吸做心理準備，感覺戲斷掉了。不過這兩點也無傷大 雅，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次的演員，郭勝芳是老字號了，又精研崑曲，遍從名師，演出定有獨到之處（公公婆婆 也很重要，不知為何沒有掛名）。陳冠丞，余育杰，陳玉白加入劇團不多幾年，小荷才露 尖尖角，以前幾次看他們演出，都有不錯成績。羅大景仍然在學，但這幾年也有頗多演出 ，給我的印象也都很好。看年輕演員演出，或許沒有成名演員的老練細膩，但是那股蓬勃 的生命力則總是掩不住的讓人眼前一亮。歡迎大家來看看疫情後的復興劇場老店新開，時 隔許久，演員們必定是卯足了勁，讓我們一起給他們最熱烈的掌聲和采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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