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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劇本] 京劇《金玉奴》(荀慧生演出劇本選集)
發信站Group.NCTU.edu.tw (Sun Jun 19 21:15:20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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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奴》(一名:鴻鸞禧;一名:豆汁記;一名:棒打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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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荀慧生演出劇本選集》第二集整理
錄入:天外來客
相關劇本:紅鸞禧(《戲考》)
主要角色
金玉奴:旦
莫 稽:小生
金 松:丑
林 潤:老生
二 杆:丑
三 杆:丑
報錄人:丑
林夫人:老旦
甄一臣:生
丫 鬟:旦
情節
書生莫稽,落魄行乞。值嚴冬風雪,饑寒交迫,倒臥於乞丐頭領金松門首。金
松外出未歸,其女金玉奴倚門盼父,見莫稽倒臥雪中,心甚不忍,將之喚進門內,
以豆汁與彼暖腹充饑。金玉奴見莫稽儀表不凡,甚為愛慕,待父歸家後,得父允許
,與莫稽結為夫婦。大比之年,莫稽入都赴試,得中進士,出任江西德化縣正堂。
一旦榮顯,即憎金玉奴出身微賤,乘赴任行舟江中,推金玉奴落水,並將金松逐去
。金玉奴為江西巡按林潤所救。林潤問明原委,收為義女,並差人將金松尋回。德
化縣本為林潤所轄,林潤乃偽稱欲以己女妻莫稽。莫稽因得攀上司,喜出望外,欣
然進入洞房,不想痛遭棒打。金玉奴當眾斥責莫稽薄情負義。林潤激怒,將莫稽冠
戴摘去,令其回衙聽參。金玉奴仍留林潤處侍奉老父。
注釋
《金玉奴》是傳統戲,原名《鴻鸞禧》。但舊本有鴻鸞星照命,強調婚姻本天
定,含有封建迷信色彩。情節上,我(荀慧生)認為莫稽忘恩負義,是十足的反面
人物,而舊本為維護「一女不嫁二夫,必得從一而終」的封建禮教,偏要在棒打之
後,使二人言歸於好,破鏡重圓。我每演至此,總感心情壓抑,甚為金玉奴不平。
但多少年來,一直如此演出,未加改動。
一九五九年,北京市直屬藝術表演團體會演,我以此戲列為個人參加會演劇目
,但不欲照搬老本,計劃重新改編,使《金玉奴》以新面目出現於會演舞臺。改編
工作於一九五九年初開始,保留傳統精華,則去鴻鸞星的迷信宿命情節,精煉語言
和場子;最主要的是將原劇大團圓結尾改為不團圓收束。當年六月改編完成後,即
行試演,我自飾金玉奴,沈曼華飾莫稽,朱斌仙飾金松,陳喜興飾林潤。演出後,
曾經展開討論,雖也有人主張仍以團圓結尾為好,但大多數同志以為不團圓的收束
,更為有力。近年來,我的弟子們均按此改本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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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風雪訪松】此場如因時間不足,可以略去不演。
(二杆、小杆甲、小杆乙、小杆丙同上。)
二 杆:(數板)每天為了混兩飽,反正總得出去嚎,挨門挨戶一勁兒敲,直想進
去自己找。誰想惹了蹲門雕,又扯褲子又扯襖,只好跟它去摔跤
,可憐兩腿和兩腳,闊人專養狗來把窮人咬,哪管窮人吃不飽。
(三杆上。)
三 杆:(接數)為求肚皮飽,豪門把飯討。
(白)喲喝,咱們怎麼都見著了!喲,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二 杆:(白)哥哥,你甭提了!今兒個要了一天也沒人給。走到一個大宅門兒,
我剛一張嘴要,好!就出來一隻又肥又大的大黃狗,咬了我一口。
三 杆:(白)你怎麼不留點神哪!你不知道財主家養狗就為看門咬窮人嗎,這真
是有飯養狗,不給窮人吃。我倒有個主意,咱們還是去金松大哥那
兒找落兒去吧。
二 杆:(白)想咱們這一撥要飯的,自從金松大哥當了頭兒,真是處處照顧咱們
,咱們可就吃了飽飯了。
三 杆:(白)嘿,金大哥真不錯,大家有個要不著的時候,到怹那兒,別管雜合
菜吧、稀粥爛飯吧,准叫你吃飽了出來。
二 杆:(白)不但金大哥不錯,就是怹那個姑娘玉奴,你別看她生在要飯的家裡
,頭是頭腳是腳,大哥不在家,刷鍋洗碗家務事都是她。這個姑娘
待人還厚道呢,嘴也甜,多會兒見著總是叔叔長大爺短的,有規矩
極了!真比那好吃懶做的大宅門的姑娘強的多了,真是家貧出孝子
呀!
三 杆:(白)咳!你還提出孝子哪,金大哥哪兒有兒子呀?怹就是這麼一個姑娘
。將來要是一出門子,又有誰照顧怹呀!
二 杆:(白)說的就是哪!
三 杆:(白)你看今兒個天陰的這麼沉,這麼大的雪,金松大哥又給大宅門照應
喜事去了,將來怹要是走不動爬不動,那還不是咱們哥兒幾個的事
嗎?
二 杆:(白)對了,不放心!一塊兒去看看怹吧。
小杆甲、小杆乙、小杆丙:(同白)好吧,咱們一塊兒走。
二 杆:(白)走著,走著。
(眾人同下。)
【第二場:救稽結親】
莫 稽:(內白)好冷哪!
(莫稽上。)
莫 稽:(南梆子)大風雪似尖刀單衣穿透,肚內饑身寒冷乞討街頭。
(白)天哪!大雪漫頭,寒風刺骨,饑腸轆轆,氣息奄奄!哎呀,眼見得
就要凍餓而死了啊!
(南梆子)可惜我滿腹中文章錦繡,但不知何日裡才得出頭!
(白)哎呀!
(西皮散板哭頭)一霎時腹內痛難以行走!
(莫稽雙袖抱肩。)
莫 稽:(西皮散板哭頭)窮秀才只落得倒臥街頭!
(莫稽揚袖捂頭,倒臥。)
金玉奴:(內白)啊哈!
(金玉奴上。)
金玉奴:(念)青春正二八,生長在貧家。綠窗人寂靜,空負貌如花。
(金玉奴歸座。)
金玉奴:(白)我,金王奴。爹爹金松,乃是本城一個杆兒上的,就是花子頭兒。
清早起來給人家照看喜事去啦,天到這般時候,還不見他老人家回
來。方才聽得門外撲通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不免去到門
外望看!
(西皮原板)人生在天地間心要忠厚,富與貴貧和賤何必憂愁。
老爹爹為衣食東奔西走,雪地裡步難行叫我擔優。
(金玉奴出門見大雪紛飛,畏寒縮身卻步捂耳,取手帕撣兩肩及胸部飛雪。)
金玉奴:(白)喲,好大的雪呀!怎麼他還不回來呢?
(金玉奴在門前張望,走向上場門,走向下場門,無意中足部碰到臥倒的莫稽。)
金玉奴:(白)喲,哪兒來的這麼一個倒臥呀!
莫 稽:(白)哼哼哼!
金玉奴:(白)喲,還有點氣兒哪。我說啥,你醒一醒!
(莫稽蘇醒。)
莫 稽:(白)哦,原來是位小姑娘。
金玉奴:(白)是我呀,你是作什麼的?
莫 稽:(白)我乃是饑寒人哪。
全玉奴:(白)噢,你是個要飯的!為什麼躺在我們家門口哪?
莫 稽:(白)哎,天降大雪,身上寒冷,倒有兩三餐未曾用飯,故而倒臥你家門
首。
金玉奴:(白)怎麼著,你有兩三餐未曾用飯啦,哎喲,怪可憐的!我們家裡有的
是豆汁,給你一碗充充饑,你看好不好啊?
莫 稽:(白)如此,多謝小姑娘。
金玉奴:(白)外頭風大,你可得到院裡去。
莫 稽:(白)多謝小姑娘。
(莫稽站立不起,兩足疼痛難行。)
莫 稽:(白)咳!兩足疼痛,難以行走。
金玉奴:(白)你走不動啊。難道說我還抱著你不成嗎!
莫 稽:(白)如此,我就爬了進去吧。
金玉奴:(白)對啦,你爬進來吧。
(莫稽爬進門。)
莫 稽:(白)爬進來了。
金玉奴:(白)你這兒等著。
(西皮搖板)誰憐你饑寒人風塵已久,窮人中才真有漂母一流。
(白)你等著。
(金玉奴下。)
莫 稽:(白)唉!
(西皮搖板)今日裡受饑寒姑娘相救,也是我命不絕天賜糜粥,
金 松:(內白)啊哈!
(金松上。)
金 松:(西皮搖板)每日裡吃的是殘茶剩酒,替人家守門戶倒也風流。
做丐頭眾弟兄舉我為首,回家來坐草堂無憂無愁。
(白)嘿嘿嘿!
莫 稽:(白)原來是位老丈。
金 松:(白)老賬?先甭提老賬,咱們先說新賬!你是幹什麼的?
莫 稽:(白)我乃是饑寒人哪。
金 松:(白)噢,饑寒人?是個要飯的。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幹什麼的?
莫 稽:(白)請問老丈,你是做什麼的?
金 松:(白)我是花子頭兒,專管這要飯的,你要飯也有要飯的規短,不在門口
要,你怎麼跑到我們的院子裡來要啦?
莫 稽:(白)啊,老丈,不是我要進來的。
金 松:(白)不是你要進來的,哪一位拿紅白帖兒把尊駕您給請來的?
莫 稽:(白)有位小姑娘她叫我進來的。
金 松:(白)什麼?哪兒的這麼一位小姑娘啊?
莫 稽:(白)裡面那位小姑娘,她叫我進來的呀。
金 松:(白)唗!唗!再給你個唗!我們姑娘叫你進來的?好,我把她叫來問問
,要真是她叫你進來的還則罷了,要不是她叫你進來的,我叫你吃
不了兜著走!
莫 稽:(白)老丈你去問哪。
金 松:(白)那是我得問。玉奴、丫頭,你給我走出來吧!
金玉奴:(內白)來了。
(金玉奴手端豆汁上。)
金玉奴:(西皮散板)聽呼喚不由我雙眉喜透,聲如吼怒不休是何緣由?
走向前施一禮爹爹好否——
金 松:(白)你這叫怎麼回事呀?你氣死我嘍!
(西皮散板)你叫我大杆頭臉面全丟。
金玉奴:(白)爹呀,您回來啦。
金 松:(白)我回來啦,我回來啦,我的家麼我不回來,我又得~兒回來啦!
金玉奴:(白)爹呀,您跟誰生這麼大的氣呀?
金 松:(白)我跟你,我跟你,我簡直地就跟得~兒你!
金玉奴:(白)您跟我生氣,難道說女兒我還有什麼不好嗎?
金 松:(白)唉,孩子!自從你母親去世,我打這麼點拉扯你這麼大,我可不容
易呀!實指望你長大成人,給你嫁夫找主,怎麼我這麼會兒不在家
,你怎麼把個賣零碎綢子的叫到家裡來啦?要是教街坊四鄰看見,
好說不好聽的,再說也觀之不雅呀!我是你爸爸。咳!教我說你什
麼呀!
金玉奴:(白)我道為了什麼,原來就為的是他呀?
金 松:(白)不為他還為的是我嗎?
金玉奴:(白)您別生氣,聽我慢慢地跟您說。
金 松:(白)說你的吧。
金玉奴:(白)清晨起來,您老人家給人家照應喜事去啦。
金 松:(白)那是咱們爺們的差事呀。
金玉奴:(白)天到這般時候,還不見您老人家回來。
金 松:(白)我的事情忙。
金玉奴:(白)是我放心不下,到門口望看您去啦。
金 松:(白)那是你一點孝心。
金玉奴:(白)沒想到,偏偏我就遇到他啦。
金 松:(白)他便怎麼樣?
全玉奴:(白)他躺在咱們門口,哪有見死不救的呢,咱們爺倆都是熱心腸的人。
金 松:(白)管閒事也得問清楚了哇。
金玉奴:(白)是我問他是幹什麼的,他說是饑寒人。
金 松:(白)哦,要飯的。
金玉奴:(白)他說倒有兩三餐未曾用飯。
金 松:(白)他不願意吃你管他哪!
金玉奴:(白)我想咱們家有的是現成的豆汁。給他一碗半碗,叫他充充饑解解餓
,常言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回得家來不問青紅
皂白,跟女兒我生這麼大的氣。您至於嗎,我說爹呀,您至於嗎!
(金玉奴哭,撫金松胸使消氣。金松笑。)
金 松:(白)這麼一說,我錯怪了你啦。
(金松對莫稽。)
金 松:(白)在院裡喝,多麼冷啊,你乾脆進屋裡頭來喝吧。
金玉奴:(白)爹呀,剛才我叫他進院,您還生氣呢,這麼一會兒,您又把人家讓
進屋去了。
金 松:(白)咱們爺倆不都是熱心腸兒的人嗎,我也見不得這個。
(金松對莫稽。)
金 松:(白)上屋裡來吧。
莫 稽:(白)我又登堂入室了。
(金松對金玉奴。)
金 松:(白)我問你豆汁端來沒有?
金玉奴:(白)端來啦。
(金玉奴看。)
金玉奴:(白)可是涼啦。
莫 稽:(白)啊,老丈,涼的我也將就了。
金 松:(白)真是餓急了。
(金玉奴遞豆汁給金松,金松遞莫稽,莫稽吃。)
金玉奴:(白)我再給他端點熱的去吧。
(金玉奴看金松。)
金 松:(白)你去吧。
(金玉奴回身取熱豆汁遞給金松。)
金 松:(白)熱的來了!
(金松倒在莫稽所持之碗內,莫稽猛吃。)
金 松:(白)燙!
莫 稽:(白)喂呀!
(莫稽張口以手扇舌。)
金 松:(白)怎麼啦?
莫 稽:(白)燙了我的舌頭了。
金 松:(白)你嘴也太急了。
(莫稽吃完。)
莫 稽:(三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金 松:(白)吃飽了喝足了,跟我這兒打哈哈來啦,留神我的碗吧。
莫 稽:(西皮散板)一霎時腹內飽精神抖擻,這才是熱心腸俠義之流。
走向前施一禮多謝搭救,
金 松:(白)我揍你。
金玉奴:(白)爹呀,您為什麼打人家!
金 松:(白)剛才他管我叫老丈,這麼會兒他吃飽了喝足了又管我叫大舅,合著
淨討我的便宜!
金玉奴:(白)是嗎。我問問他去。
(金玉奴轉身向莫稽。)
金玉奴:(白)唉,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通情理?
莫 稽:(白)怎麼啊?
金玉奴:(白)怎麼吃飽了喝足了,管我爹叫大舅哇?
莫 稽:(白)哦哦,不是啊,老丈聽錯了,我說的是搭救之教,不是大舅。
金玉奴:(白)噢,搭救……
(金玉奴轉身向金松。)
金玉奴:(白)爹呀,您聽錯了。
金 松:(白)怎麼呢?
金玉奴:(白)人家說的是搭救之救,不是大舅。
金 松:(白)哦,搭救、大舅,搭救、大舅,音同字不同;我錯怪了你啦,你倒
是說你的。
莫 稽:(白)豈敢。
(西皮散板)救我命如再造感德不休。
金 松:(白)你吃飽了吧?
莫 稽:(白)吃飽了。
金 松:(白)喝足了吧?
莫 稽:(白)喝足了。
金 松:(白)身上暖和了沒有?
莫 稽:(白)身上也暖和了。
金 松:(白)兩個字的考語,你給我「請出」。
莫 稽:(白)老丈你叫我走哇?
金 松:(白)我不叫你走,你還叫我走嗎?
莫 稽:(白)好,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金玉奴:(白)我說唉,你回來!
莫 稽:(白)唔,我回來了。
金 松:(白)人家走的好好的,你叫他回來幹什麼?
金玉奴:(白)我還有話問他哪。
金 松:(白)好!那你跟他說吧。
金玉奴:(白)我說你吃飽了嗎?
莫 稽:(白)吃飽了。
金玉奴:(白)喝足了嗎?
莫 稽:(白)喝足了。
金玉奴:(白)你這個人好不通情理,吃飽了喝足了連一個謝字不答,難道說你就
走嗎?
莫 稽:(白)方才謝過老丈了。
金 松:(白)對了,他謝過我了。
金玉奴:(白)你謝過他啦,你再謝謝我,你看使得使不得呢?
金 松:(白)姑奶奶挑了眼啦,你再謝謝我們小姑娘吧。
莫 稽:(白)如此,多謝小姑娘。
金玉奴:(白)罷了!
(西皮散板)見此人眉宇間一派清秀,不像是久貧人淪落街頭,
招贅他做兒婿金門有後,又恐怕父不允難結鸞儔。
(白)噯!
(西皮散板)女兒家終久是外姓所有,終身事遂心願又何必害羞。
(金玉奴拉金松袖。)
金玉奴:(白)爹呀,您這兒來。我看他不象久貧之人,為何落在乞討之中呢?
金 松:(白)管他呢,叫他走得了。
金玉奴:(白)您去問問去。
金 松:(白)麻煩勁的。
(金松向莫稽。)
金 松:(白)我們姑娘說了,看你不象久貧之人,怎麼落在乞討之中呢?
莫 稽:(白)實不瞞老丈,
(莫稽向金松揖。)
莫 稽:(白)小姑娘——
(莫稽向金玉奴揖。)
金 松:(白)你離遠著點。
莫 稽:(白)小生乃本城黌門秀才喲。
(金松驚訝,拉金玉奴。)
金 松:(白)姑娘呀,人家還是個秀才哪!
金玉奴:(白)他是個秀才,可是跟咱們家門不當戶不對……
金 松:(白)哎,人家是念書的人,咱們是要飯的,這說不到一塊。
金玉奴:(白)要是他這麼流落街頭,也怪可憐的呀。
金 松:(白)你管他可憐不可憐哪。
(金松向莫稽。)
金 松:(白)你既然是個秀才,教教書也能吃飯呀。怎麼你落在乞討之中啊?
莫 稽:(白)只因父母雙亡,家業凋零,疏親少友,又無館地,只落得乞討之中
,天降大雪。倒有兩三餐未曾用飯,不是小姑娘豆汁搭救,我命休
矣!
(金玉奴同情落淚。)
金 松:(白)你哭什麼?
金玉奴:(白)爹呀,聽他說的怪可憐的。咱們家有的是雜合菜,給他一碗半碗您
看好不好哇?
金 松:(白)那雜合菜,我還留著滲酒哪。
金玉奴:(白)瞧您這個貧勁!好的我都給您留著哪。
金 松:(白)這是你的孝心,可是我問問你,他把豆汁是喝啦,肚子也不餓啦,
身上也不冷啦,這不就得了嗎。
金玉奴:(白)可是他淨喝豆汁啦,呆一會不是又餓啦嗎?
金 松:(白)他跟咱們既不沾親又不帶故,也不是我的兒子,我還能管他一輩子
嗎?
金玉奴:(白)您真管他一輩子,他不就成了您的兒子了嗎……
金 松:(白)我沒聽說過,為一碗雜合菜就給人家當兒子的?
金玉奴:(白)什麼兒子不兒子的,我想他是個念書人,日後還能沒有出頭的日子
嗎?救人救到底,他要是不離開您,那不就跟一家人一樣了嗎?
金 松:(白)你這麼說那不成了我的……你真是人大心大呀,好啦……你趕快端
雜合菜去吧!
金玉奴:(白)嘿,我給你熱雜合菜去,你別走,你可別走哇!
(金玉奴下。)
莫 稽:(白)我是不走的,我是不走的了嘔。
金 松:(白)你是吃定了我了,你是吃定了我了嘔!取笑了。請坐。
莫 稽:(白)告坐。
金 松:(白)請問相公尊姓大名?
莫 稽:(白)小生姓莫名稽。
金 松:(白)原來是莫稽相公,失敬了。
(莫稽悶坐。)
金 松:(白)嘿嘿嘿,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和氣呀!我問完了你。你倒是問問我呀?
莫 稽:(白)不是老丈提起,我倒把你耽誤了。
金 松:(白)你這是怎麼說話哪?
莫 稽:(白)請問老丈上姓?
金 松:(白)小老兒姓金。
莫 稽:(白)請問老丈的大名?
金 松:(白)單名一個松字。
莫 稽:(白)噢,金松老丈,失敬了。
金 松:(白)豈敢。
莫 稽:(白)老丈做何生理?
金 松:(白)我是本城一個團頭。
莫 稽:(白)什麼叫做團頭哇?
金 松:(白)我是專管要飯的花子頭兒,就是個杆兒上的。
莫 稽:(白)噢,老丈,你是個杆兒上的!方才與我取豆汁的那位小姑娘,她是
你的什麼人哪?
金 松:(白)你問的那位小姑娘。相公,是我跟前的。
莫 稽:(白)原來是令媛。
金 松:(白)不敢當。
莫 稽:(白)她今年多大年歲了?
金 松:(白)她今年十六歲了。
莫 稽:(白)噢!一十六歲。請問令媛芳名,是哪幾個字呀?
金 松:(白)她叫金玉奴。
莫 稽:(白)啊老丈,可是金銀之金,碧玉之玉,奴家之奴哇?
(莫稽說時以手劃左掌寫出來問金松。)
金 松:(白)正是。
莫 稽:(白)好個響亮的名字喲!
(莫稽舔去手心虛劃之字。)
金 松:(白)你怎麼把它吃在肚子裡啦?
莫 稽:(白)吃在肚內,記在心頭,我是一輩於也忘不了的。
金 松:(白)原來是個書呆子。小老兒告便。
莫 稽:(白)請便。
金 松:(白)哎呀慢著!我看莫稽,人有人才,文有文才;丫頭也老大不小的啦
,剛才她話言話語的也有點意思,倒不如成全他們做個小兩口,把
莫稽做個兒婿兩當,待我百年之後,也好抓把上把我埋了,可是這
個話我怎麼跟人家說呢?哎,圓臉往下一拉,拉成長瞼,我就這麼
辦了。
(金松向莫稽。)
金 松:(白)方才我限前那個小姑娘你看見啦。
莫 稽:(白)看見了。
金 松:(白)她叫金玉奴。
莫 稽:(白)她叫金玉奴。
金 松:(白)她今年十六歲啦。
莫 稽:(白)她今年十六歲了。
金 松:(白)我看相公人有人才,文有文才,我打算……
莫 稽:(白)你打算……
金 松:(白)我打算……
莫 稽:(白)你打算怎樣呀?
金 松:(白)我打算要揍你!
莫 稽:(白)噯!取笑了。
金 松:(白)你別擠兌我成不成?
莫 稽:(白)老丈請講。
金 松:(白)你聽我說呀,我就是這麼一個姑娘,我們爺兒倆都是熱心腸的人……
莫 稽:(白)是呀,你父女心地善良,日後老丈一定是子孫滿堂。
金 松:(白)我老婆子早死了,打哪有兒子呢,眼下我就缺個兒子。
莫 稽:(白)噢,我明白了!老丈是我活命之人,恩同再造,如不嫌棄,情願拜
在名下做個義子。你看如何?
金 松:(白)不敢當。雖然是乾兒子,可總還不大太親近,我就這麼一個姑娘——
(金松欲言又止,咳嗽。)
金 松:(白)要是再近一層,大家變成一家人多好啊!
莫 稽:(白)噢——那你不成了我的岳父了麼?
金 松:(白)噯,那就對了!你想想要做個兒婿兩當,你也有了安身之處,我女
兒也有了人家,我也有了兒子,三全其美,你看怎麼樣?
(莫稽背供。)
莫 稽:(白)哎呀且住!想我莫稽黌門秀士,豈能要這丐頭之女……在這無可奈
何之下,暫且應允,日後再作道理……
(莫稽向金松。)
莫 稽:(白)啊老丈,應允倒可應允,只是我一貧如洗,無有聘禮呀!
金 松:(白)哎,咱們是愛好作親,講什麼聘禮不聘禮的,你會說大話嗎?
莫 稽:(白)說大話我會呀。
金 松:(白)這不結了嗎,說兩句大話,就得了。
莫 稽:(白)好,好,岳父老大人,小婿預備下了。
金 松:(白)預備下什麼了?
莫 稽:(白)珍珠鳳冠一頂。
金 松:(白)是要戴的。
莫 稽:(白)霞帔一件。
金 松:(白)正要穿的。
莫 稽:(白)彩緞百端。
金 松:(白)太多了。
莫 稽:(白)黃金千兩。
金 松:(白)鳳冠霞帔、彩緞百端小老兒收下;那黃金千兩小老兒實不敢收。
莫 稽:(白)岳父老大人,你收下吧。
金 松:(白)小老兒不敢收。
莫 稽:(白)收下吧。
(莫稽以衣襟作兜讓金松收下。)
金 松:(白)不敢收,不敢收!
(金松推卻。)
莫 稽:(白)哎呀呀……
金 松:(白)怎麼啦?
莫 稽:(白)哎!
(莫稽看衣裳。)
莫 稽:(白)又抓掉了一塊呀。
金 松:(白)哎喲,這麼一高興姑老爺花大發了。我也預備下了。
莫 稽:(白)預備了什麼?
金 松:(白)象牙床一座。
莫 稽:(白)總要用的。
金 松:(白)閃緞被褥一百床。
莫 稽:(白)要不了許多。
金 松:(白)留著你們慢慢的蓋。
莫 稽:(白)取笑了。
(四小杆、二杆同上。)
二 杆:(白)啊哈!
(念)饑寒真饑寒,飽曖真飽暖。饑寒的要飯,富貴的作官。
(白)兄弟們,找大哥去。說著說著到了。大哥在家嗎?
金 松:(白)是誰呀?
(金松出門看。)
金 松:(白)嘿,兄弟們來啦,來得真巧。
(眾人同進。金松向莫稽。)
金 松:(白)過來,過來,見見眾位叔叔大爺。
(莫稽無可奈何。)
莫 稽:(白)叔叔大爺我有禮了。
眾 人:(同白)你瞧嘴兒真甜,罷啦罷啦!
大哥這是誰呀?
金 松:(白)這是給你侄女招的女婿,莫稽莫相公。
眾 人:(同白)我們給大哥道喜,多咱給他們辦喜事呀?
金 松:(白)還沒挑好日子呢。
二 杆:(白)丁是丁,卯是卯,今兒個日子就好。
金 松:(白)不成,不成,姑老爺連外褂子都沒有。
小杆甲:(白)我這有一件。
金 松:(白)拿來我看。
(金松接過來看。)
金 松:(白)咳,這是條褲子,怎麼穿哪!
二 杆:(白)褲子有吉祥話呀。
金 松:(白)什麼吉祥話?
二 杆:(白)金銀滿庫。
金 松:(白)好,這白褲腰撕了吧。
二 杆:(白)撕不得,這也有個吉樣話。
金 松:(白)什麼吉祥話。
二 杆:(白)白頭到老哇。
金 松:(白)好,吉祥吉祥,請姑老爺入庫。
(莫稽中立。)
金 松:(白)可是姑娘還沒蓋頭哪!
二 杆:(白)大哥,我這兒有一塊。
金 松:(白)好,一事不煩二主,兄弟,你給說兩句吉祥話贊個禮,我去攙姑娘去。
(金松下。)
二 杆:(白)賦以再賦以:
(念)一塊沉香木,雕刻一馬鞍。新人往上跨,步步保平安。
(白)動樂,攙新人。
(金松攙金玉奴同上。)
二 杆:(白)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攙入洞房,
(金玉奴、莫稽同行禮,同入洞房下。)
眾 人:(同白)大哥,您大喜啦!
金 松:(白)同喜,同喜!
二 杆:(白)我們要告辭啦。
金 松:(白)慢著,我還有點現成的雜合菜,打二兩燒刀子,咱們來個蝴蝶會。
走,咱們後邊喝點去。
眾 人:(白)好,擾您一頓。
(眾人同下。)
【第三場:別家赴考】
(莫稽、金玉奴同上。)
莫 稽:(笑)啊,哈哈哈!
(西皮原板)這是我不該死娘子搭救,
金玉奴:(西皮原板)但願得我夫妻偕老白頭。
莫 稽:(西皮原板)看娘子美丰姿玲瓏剔透,
金玉奴:(白)相公誇獎了,你渴了吧!我給你倒水去。
(金玉奴取水。)
金玉奴:(西皮原板)滾開水奉夫君請潤咽喉。
(金玉奴遞水,落座補衣。)
莫 稽:(白)多謝娘子!
(西皮原板)寒門女識禮儀倒也少有!
(白)雖是丐頭之女,看來也還曉得敬夫之道。啊娘子,你手拿何物呀?
金玉奴:(西皮原板)為相公補舊衣免受風颼。
(白)這是我爹的一件破褂子,我給你縫縫也好搪搪寒哪。
莫 稽:(西皮原板)好一個賢娘子待我頗厚,
金玉奴:(西皮原板)為妻室理應當百般溫柔。
莫 稽:(西皮原板)從今後閉門戶每日相守,
金玉奴:(白)曖!
(西皮原板)讀書人志千里功名須求。
莫 稽:(西皮原板)有粗茶和淡飯倒也將就,
金玉奴:(西皮原板)休忘卻登青雲大展才謀。
莫 稽:(西皮原板)老岳父百年後丐頭擎受……
(白)有那一根杆兒自然吃穿無憂了!
(西皮原板)又何必求功名風雨漂流。
金玉奴:(白)呀!
(西皮原板)往日裡言語間他的抱負頗有,今日裡卻為何甘居下流。
(白)聽你這話是一定要擎受他那根杆嗎?
莫 稽:(白)做團頭威風也不小哇。
(金玉奴搬椅坐右台口。)
金玉奴:(白)好,有志氣!
莫 稽:(白)過獎了。
金玉奴:(白)有心胸!
莫 稽:(白)我這心胸還小嗎!
金玉奴:(西皮散板)實指望嫁才郎希圖上進,守青燈伴讀書望你成名。
李亞仙刺雙目勸夫猛醒,我豈能貪歡愛誤你前程。
莫 稽:(西皮散板)聽她言把我的志氣提醒,倒不如進京都求取功名。
說幾句好言語將她來哄,都只為新婚愛不願登程。
(白)娘子不要啼哭,我情願上京求取功名,只是捨不得娘子你呀!
金玉奴:(白)怎麼著,鬧了半天你敢情是捨不得我呀!
莫 稽:(白)是呀。
金玉奴:(白)捨不得我……噯,我跟你去,你看好不好?
莫 稽:(白)怕是岳父老大人不肯應允吧。
金玉奴:(白)不要緊,我請出怹來商量商量。
莫 稽:(白)好。
金玉奴:(白)有請爹爹。
(金松上。)
金 松:(白)大清早上的,把我請出來有什麼事呀?
金玉奴:(白)您姑爺請您哪。
莫 稽:(白)啊岳父。
金 松:(白)姑爺。
(金松入門。)
金 松:(白)嗯,你們兩人把我請出來有什麼事呀?
(莫稽使眼色叫金玉奴說。)
金玉奴:(白)爹呀,您姑爺他說了。
金 松:(白)他說什麼呀?
金玉奴:(白)他說他——
(金玉奴向莫稽使眼神。)
金玉奴:(白)要進京趕考去。
金 松:(白)好事呀,別攔阻他。
金玉奴:(白)他又說啦。
金 松:(白)他又說什麼呀?
金玉奴:(白)他說他……
金 松:(白)他說什麼?
金玉奴:(白)他說他捨不得我。
金 松:(白)他捨不得你,你便怎麼樣啊?
金玉奴:(白)我也捨不得他。
金 松:(白)他捨不得你,你也捨不得他,你們打算怎麼樣啊?
金玉奴:(白)我打算跟他去,您看好不好?
金 松:(白)哎!哪有趕考的老爺們帶著家眷的哪。
金玉奴:(白)爹呀,我們是恩愛夫妻,難以割捨。
莫 稽:(白)著哇!我們乃是恩愛夫妻,難以割捨喲。
金 松:(白)哦,你們倆是恩愛夫妻難以割捨,看起來誰也沒有兩口子近,你捨
不得他,他也捨不得你,反正你們倆都捨得我!咳,這事我明白了
,他上京趕考你跟他去,不用說這是把我老頭子一個人擱在家裡,
想我金松好不命苦!這麼大年紀,老伴兒死的早,就留下這一個閨
女,實指望長大成人嫁夫找主在我面前盡點孝心,他們是恩愛夫妻
難以割捨,這一走可就苦了我啦,要是有個災病,誰管我這苦老頭
子,我越想越難受,這時候想起我的老伴來了!
(哭)我的老婆子!
(金玉奴與莫稽使眼色。)
金玉奴:(白)爹呀,您這是怎麼了?您姑爺上京趕考,乃是一樁好事,倘若得個
一官半職,豈不是您老人家的光彩體面嗎?
莫 稽:(白)著哇,小婿進得京去,得個一官半職,豈不是您老人家的光彩體面
嗎?
(莫稽念時以手撫摩金松胸際。)
金 松:(白)唉,哪有隨便耍老丈人的!這麼著,你們去,我也不放心,乾脆我
跟你們一塊去。跟你們去,我可不是白去,不瞞你們說咱們的錢不
多,我沿路要著飯,唉,錢也有了,飯也有了,也到了京城了。
莫稽、金玉奴:(同白)咱們走走走。
金 松:(白)嘿,慢著!我還得交代交代哪。
莫 稽:(白)交代什麼?
金 松:(白)交代那根杆兒呀。如若不交,有八個字的考語,那可擔待不起。
莫 稽:(白)什麼考語呀?
金 松:(白)擅離職守,棄杆逃走,交部嚴加議處。
莫 稽:(白)哎呀。好厲害!我們收拾行李去。
(莫稽、金玉奴同下。)
金 松:(白)我還得找他們一趟去。
(金松出門。眾小杆、二杆同上。)
金 松:(白)喝,巧極了,我正找你們哪,全來啦!
二 杆:(白)大哥,什麼事呀?
金 松:(白)我們姑老爺要上京趕考去。
二 杆:(白)好事,別攔他。
金 松:(白)姑娘也要跟了去。
二 杆:(白)趕考的學子哪有帶家眷的。
金 松:(白)我也是這麼說呀!他們說是恩愛夫妻難以割捨。
二 杆:(白)您打算怎麼樣呢?
金 松:(白)我打算跟他們一塊兒去。
二 杆:(白)這兒的差事怎麼辦呢?
金 松:(白)這兒的差事就請賢弟代管一年半載的,等愚兄回來再原業歸宗。
二 杆:(白)小弟才疏學淺,不能擔此重任。
金 松:(白)不不不,大才必有大用,就此拜杆。
(吹打,金松、二杆同拜杆兒。金玉奴、莫稽收拾行李畢,同上。)
金玉奴:(念)叔伯送別心難受,
莫 稽:(念)眼前一群無賴尤。
金 松:(白)收拾好了,告辭了。
(西皮搖板)辭別了眾賢弟同把京進,
金玉奴:(西皮搖板)但願得此一去魚跳龍門。
(金松、莫稽、金玉奴同下。)
二 杆:(白)兄弟們,大哥把事情交給咱們啦,咱們可是一個將軍一個令,要飯
有要飯的規矩,不許強打強要,不許無理胡鬧,大家可得謹慎點。
有事沒事呀?
眾 人:(同白)沒事。
二 杆:(白)沒事,咱們退堂!
(眾人同下。)
【第四場:出京赴任】
(院公上。)
院 公:(西皮搖板)大人得志身榮顯,宰相門前七品官。
(白)我,林府院公林福是也。只因我家林潤林大人欽奉聖命官拜江西巡
按,即日就要到任,命我準備官船,不免去到江岸,看看船隻可曾
預備停妥。
(院公走圓場。)
院 公:(西皮流水板)大員上任威風顯,路上行人不敢先。
路不平,有人鏟,淨水潑街蓋塵煙。
車馬儀仗呼又趕,水路行來畫樓船。
掛燈籠,整繩纜,虎頭牌、蛇皮板,鴨嘴棍、豹尾鞭,
旗鑼傘扇好威嚴。
睡臥的床榻錦繡墊,庖下珍饈備饗餐。
飲食坐臥鋪襯好,行舟穩又安,
排場不減也不添,所差是歷任借此壯門面,
林大人卻一心扶善除奸。
我今前去早查看,準備著榮行掛征帆。
(白)哎呀,來此已是江岸,這船隻備辦的倒也堂皇。巡按的威風確實的
不小。幸虧我家大人兩袖清風愛民如子,不然濫用權勢,該有多少
百姓遭殃哇。那旁大人、夫人已然來了。
林 潤:(內西皮導板)停車駐馬臨江岸,
(吹打。林潤、林夫人、丫鬟、軍士同上。)
院 公:(白)請大人、夫人登舟。
(林潤、林夫人、丫鬟、軍士同下車、下馬,同上船。)
林 潤:(西皮散板)晝夜兼程赴省垣。
(白)上得船來,好一派江景!開船。
院 公:(白)開船。
(林潤、村夫人對立望景。)
林 潤:(西皮散板)按使崇封皇家眷,采風察吏有威權。
官高權重聲名顯,無有後嗣接香煙。
林夫人:(西皮散板)家人只有拙妻伴,到老方知後嗣難。
(林夫人歎氣。眾人同下。)
【第五場:兩報推江】
(金玉奴上。)
金玉奴:(西皮原板)為相公求功名京城住下,三場畢為什麼不見回家?
老爹爹為兒女沿街叫化,幫助他上青雲紫袍烏紗。
(莫稽上。)
莫 稽:(西皮原板)戰兢兢三場畢文章寫罷,
(莫稽進門見金玉奴。)
莫 稽:(西皮原板)回家來見妻子面帶彩霞。
金玉奴:(白)相公回來了。
莫 稽:(白)回來了。
金玉奴:(白)今場文章是否得意?
莫 稽:(白)今場文章倒也得意,只是……哎,我腹內饑餓了。
金玉奴:(白)你餓了嗎?哎,我爹到街頭要飯去啦,你忍耐一會,他也就要回來了。
(金玉奴面現愁容對坐。)
金 松:(內白)修好的老爺太太們哪!
(金松上。)
金 松:(西皮搖板)在長街討來了殘羹剩飯,回家來為女婿一頓飽餐。
金玉奴:(白)爹呀,您要來什麼來啦?
金 松:(白)我要了半碗剩飯。姑娘,瞧你這兒天沒好好吃飯,一點精神沒有,
你先吃吧。
金玉奴:(白)您姑爺他餓了。
金 松:(白)那你就先給姑老爺吃吧。
金玉奴:(白)好。
(金玉奴轉身向莫稽。)
金玉奴:(白)我爹要了半碗剩飯,相公請用。
(莫稽欲吃,看金松,讓金松吃。)
莫 稽:(白)岳父請用。
金 松:(白)我不吃,姑老爺你就吃吧。
(莫稽看金玉奴。)
莫 稽:(白)娘子請用。
(金玉奴很難過。)
金玉奴:(白)我還不餓哪。
莫 稽:(白)哎,哪里是不餓,分明賢德,待我用下。
(報錄人上。)
報錄人:(數板)報報報,喜來到,舉子得中真榮耀,金榜題名把姓氏標,富貴門
前討錢票,討錢票。
(白)我報錄的。今有舉子莫稽得中甲辰科第八名進土。是我找了半天也
沒找到。聽人說他住在這個店裡,我在門口吆喝吆喝。
嘿,報錄的來嘍,莫稽莫大老爺中嘍!
(金松出門。)
金 松:(白)喂,你嚷嚷什麼?
報錄人:(白)我是報錄的。
金 松:(白)報的是哪一家呀?
根錄人:(白)莫稽莫大老爺。
金 松:(白)怎麼著;莫稽中了嗎?你等一等,我給你通報去。
(金松進門。)
報錄人:(白)想不到在這兒找著啦。
金 松:(白)姑老爺你中啦,外面有報錄的來啦。
莫 稽:(白)怎麼?我中了!啊哈哈哈!待我前去會他。
金 松:(白)慢著,慢著,別失了官體,等我叫他去。
(金松出門。)
金 松:(白)報錄的,老爺喚你進來。
報錄人:(白)是。
金 松:(白)報錄的來啦。
報錄人:(白)報錄的與老爺叩頭。
莫 稽:(白)罷了。
金 松:(白)可有報單?
報錄人:(白)有。
金 松:(白)呈上來。
報錄人:(白)是。
金 松:(白)外邊問候著。
報錄人:(白)是。
(莫稽接過報單。)
莫 稽:(白)岳父請看。
金 松:(白)我不認識字,姑老爺看吧。
莫 稽:(白)娘子請看。
金玉奴:(白)相公請看。
莫 稽:(白)如此,待我念來:「捷報貴府莫大老爺印稽,得中甲辰科第八名進
土。」
(笑)啊,哈哈哈!
(莫稽抬手誤碰金松臉。)
金 松:(白)哎喲,你怎麼啦?
莫 稽:(白)我中了。
金 松:(白)我這兒腫了。
莫 稽:(白)將報單貼在門首。
(金松貼報單,報錄人以手招出金松。)
金 松:(白)你怎麼還沒走哇。
報錄人:(白)請您回稟一聲討點賞錢。
金 松:(白)這……你等一會兒。
(金松把莫稽剩下的半碗飯拿出來。)
金 松:(白)跑了一天辛苦啦。
報錄人:(白)沒什麼。
金 松:(白)別的也沒預備,這有老爺吃剩下的半碗剩飯。你拿去吧。
報錄人:(白)誰要你的剩飯吶。
(報錄人下。)
金 松:(白)想不到我們姑老爺中了!
金玉奴:(白)我說爹呀,您瞧女兒我的眼力怎麼樣?
金 松:(白)不錯,你的眼力倒是不含糊。他這麼一得中,往後你可就是夫人啦!
金玉奴:(白)我是夫人,您可也就成老太爺啦!
金 松:(白)什麼,老太爺啦。哎呀,這回可真是個樂兒,哈哈,是個樂,是個
樂總得樂來吧啞咿喲!
(莫稽面現不滿。)
莫 稽:(白)嗯,中雖中了,從今以後大家須要拿出些規矩來!
(金玉奴聽莫稽所說心中難過,走向門外對金松。)
金玉奴:(白)爹呀,您聽見了沒有?他說中雖中了,從今以後叫咱們可得拿出些
規矩來。
(金玉奴哭。)
金 松:(白)好孩子,你別哭,這就是官大脾氣長,要是不長脾氣,還算是做官
的嗎!
金玉奴:(白)爹呀,你不要計較於他,有道是言多語失,您以後少說幾句就是了
,您忍耐著點吧。
金 松:(白)我不計較他,只要你們小兩口和和美美的,我沒有什麼,你也忍耐
點吧。
(金玉奴放聲欲哭,被金松手勢制止。金玉奴以巾拭眼淚,撣去身上淚痕,雙手整
衣,摸鬢上發,進門歸座。報錄人上。)
報錄人:(白)裡面有人嗎?
金 松:(白)哪一個?
報錄人:(白)是報錄的。
金 松:(白)又是你,候著候著。
(金松狂喜竄跳進門,看金玉奴以目示意,關照他舉動不要太隨便,金松恍然以手
扇口,以手遮口低身向莫稽。)
金 松:(白)回稟姑老爺的話,外面又有報錄的來啦。
莫 稽:(白)傳!
金 松:(白)(口庶)。報錄的,老爺喚你,小心點,老爺可是大長脾氣。
報錄人:(白)(口庶)。
金 松:(白)進來,進來。
報錄人:(白)與老爺叩頭。
金 松:(白)可有報單?
報錄人:(白)有。
金 松:(白)呈上來。
報錄人:(白)是。
金 松:(白)外面伺候!
(金松接報單遞莫稽,莫稽看報單,金松靠近同看報單。)
莫 稽:(白)嗯!
(金松後退,金玉奴靠近同看,莫稽舉報單叫金玉奴看,金玉奴羞懼,低頭退歸座
。撫弄衣襟聊以自解。)
莫 稽:(白)「捷報貴府莫大老爺印稽,實授江西柏化縣正堂。」
來,貼在門首。
(金玉奴側耳細聽,心中暗喜,暗拜天地。)
金 松:(白)咳!
(金松不耐煩地拍手貼報單。報錄人以手招金松。)
金 松:(白)你沒走哪?
報錄人:(白)您還不知道咱們跑道人的辛苦嗎?
金 松:(白)我明白了。
(金松取出剩飯半碗。)
金 松:(白)還是那半碗剩飯。
報錄人:(白)留著你吃吧。
(報錄人下。)
金玉奴:(白)老爺榮任為官,可喜可賀!
莫 稽:(白)話雖如此,只是無有銀錢怎能上任。哎!
金玉奴:(白)爹呀,您到街上打聽打聽,有放官利債的沒有,到了任所咱們再還
他。
金 松:(白)我打聽打聽去。
(書吏、四衙役同上。)
書 吏:(白)來此已是。裡面有人麼?
金 松:(白)你們是幹什麼的?
書 吏:(白)我們是江西德化縣衙役三班迎接老爺上任的。
金 松:(白)候著。回稟姑老爺的話:江西德化縣衙役三班迎接老爺上任。
莫 稽:(白)叫他們一班一班的進來。
金 松:(白)老爺有話,叫你們一百一百的進來。
書 吏:(白)沒有那麼許多!一班一班地進去。
(書吏進內。)
書 吏:(白)與老爺叩頭。
莫 稽:(白)罷了。
金 松:(白)站在一邊。
(二衙役同進,同拜。)
金 松:(白)一邊一個。
(二衙役同進,同拜。)
金 松:(白)兩邊站著,一邊站倆。別站「麼萼」!
書 吏:(白)書吏帶來文書官誥,迎接老爺上任。
莫 稽:(白)來,看衣更換。
(莫稽、金玉奴同下。)
書 吏:(白)啊,二爺。
金 松:(白)什麼二爺呀!他是我的姑老爺,我是他的老丈人。
書 吏:(白)原來是老太爺,請老太爺更衣。
金 松:(白)怎麼著,我的衣裳也帶來啦,衣裳可要素淨點的。
書 吏:(白)是。
(金松換衣。)
金 松:(白)帽子可要那樣的,上頭帶個圓球。
書 吏:(白)是。請戴上吧。您這頂帽子賞與我們吧。
金 松:(白)我不能得新忘舊,我還得留著呢。
書 吏:(白)啊老太爺,現有飯食銀子二百兩,望老爺收下。
金 松:(白)等著我給你說一聲,我們姑老爺還不定收不收哪。
(莫稽、金玉奴換裝同上。)
金 松:(白)回稟姑老爺,他們有飯食銀子二百兩請姑老爺收下。
莫 稽:(白)收下就是。吩咐外廂車輛伺候,帶馬登舟去者!
(金玉奴登車,莫稽上馬。急三槍牌。吹打。眾人同走圓場。)
書 吏:(白)來到江邊。
莫 稽:(白)搭了扶手。
(金玉奴下車,莫稽下馬,同來至岸上。金玉奴欲先登舟,莫稽阻搡,金玉奴閃退
欲倒,金松架扶。金玉奴、金松對看傷心,莫稽不顧,瞪目斜視,昂然上船,金
玉奴氣憤,急向上場門走去,準備回家。金松將其攔回,金玉奴看茫茫江水沉思
,用手抓雙袖橫心瞪目欲投江,金松攔。金松托髯口。)
金 松:(白)孩子死不得,還有爸爸我哪!
(金玉奴眼視前方,心酸落淚哭,金松安慰。金玉奴徐徐搖頭,表示死不得,繼而
點頭歎氣。無奈同上船進艙。莫稽、金玉奴對座。)
莫 稽:(白)來。吩咐開船!
(開船。水聲。吹打。船夫上。)
船 夫:(白)回稟老爺:風狂浪大,不便行船。
莫 稽:(白)就在此處彎船。
船 夫:(白)是。
莫 稽:(白)啊夫人,你我上得舟來,好一派江景,何不暢飲幾杯。
金玉奴:(白)妾身奉陪。
莫 稽:(白)來!
金 松:(白)叫誰吶?
(金松驚訝。)
莫 稽:(白)金二!
金 松:(白)怎麼著,這是叫我吶!我改了金二啦!好!
(金松氣憤委屈。)
莫 稽:(白)看酒。
金 松:(白)(口庶)。
(金松擺酒,斟酒,金玉奴不安起立。)
莫 稽:(白)夫人請。
金玉奴:(白)官人請。
莫 稽:(西皮原板)果然是大運來一帆風順,登龍門再舉步直上青雲。
金玉奴:(西皮原板)霎時間孤雁飛西山日隱,歎人生起與落轉眼如雲。
莫 稽:(白)啊夫人,看天色不早,你我安歇了吧。
金玉奴:(白)老爺,你也睡吧。
莫 稽:(白)夫人,再飲幾杯。
金玉奴:(白)我醉了。
莫 稽:(白)來。
金 松:(白)又叫誰吶?
莫 稽:(白)金二!
金 松:(白)(口庶)。
莫 稽:(白)將殘酒拿到船頭去用。
金 松:(白)是。
(金松不愉快地向艙外走去。)
莫 稽:(白)轉來!
(金松停步。)
莫 稽:(白)吃酒自管吃酒,酒後不可胡言亂語!金二吃酒去吧。
(莫稽看金玉奴倚桌而眠。)
莫 稽:(白)夫人,你我安歇了吧。
(金松出艙自飲。)
金 松:(白)好,我改了金二啦,金二就金二。
(莫稽在艙門偷聽。)
金 松:(白)你忘了倒臥在我們家門口,要不是我們爺兒倆用豆汁搭救你,你還
能有今天嗎?好容易盼你做了官啦,我又成了金二啦。你忘了我是
你的老丈人,好哇!到了任所,待我好便罷,待我不好哇!我當著
你的年兄年弟叫你給我吐豆汁兒!
(金松醉睡船頭。莫稽吃驚。)
莫 稽:(白)哎呀且住!適才聽丐頭之言,倒把我提醒,此番到得任所,以往之
事若被他人所知,豈不被人恥笑,有礙前程……唉,想當初就是凍
餓而死,決不該與丐頭結親!這……這便怎麼處?
(莫稽沉思,走向船頭,低頭見水,動念。)
莫 稽:(白)有了,我不免趁此江水急流,將她推入江中!
(金松說夢話。)
金 松:(白)好良心!
莫 稽:(白)那時我再將金二揈下船去,以絕後患,我就是這個主意啊!夫……
(莫稽向金玉奴,以手擋口。)
莫 稽:(白)荒唐,荒唐!使不得。此時天色尚早,金二來曾睡熟,諒他也逃不
出我的掌握之中,又何必心急呀!待我假寐片時,再將她推入江中
也還不遲,就是這個主意。
(莫稽伏桌睡。)
金玉奴:(二簧導板)對岳父呼金二令人可恨!
(二簧垛板)他將得中臉飛霜實難忍耐他盛氣淩人。
(金玉奴出艙。)
金玉奴:(二簧原板)出艙去見爹爹船頭睡穩,孤零丁無遮蓋冷露難禁。
(金玉奴脫衣遮在金松身上。)
金玉奴:(二簧原板)酒醉後呼喚他鼾睡不醒,
(哭頭)爹爹!苦命的爹爹呀!
(二簧原板)水連天天連水哭訴無門。
轉柔腸回艙去我暫把氣忍,
(莫稽在艙內窺伺金玉奴。)
金玉奴:(二簧原板)到任所再看他……
(金玉奴進艙與莫稽對臉。)
莫 稽:(白)啊夫人!
金玉奴:(二簧散板)月色光明。
(白)好明亮的月色呀!
(金玉奴回身指月。)
莫 稽:(白)不想夫人有此雅興,外面風狂浪大,不要傷了你的玉體呀。
金玉奴:(白)如此,你我回艙去吧。
莫 稽:(白)想這皓月當空,銀波似鏡,玩賞片時倒也有趣。
金玉奴:(白)陪伴老爺就是。
(莫稽擁金玉奴至小邊,欲推之入江,金玉奴察覺,莫稽假意攙扶。金玉奴疑。)
金玉奴:(白)我們還是回去了吧!
莫 稽:(白)夫人,江天水月煞是好看,你來看那旁有一金色鯉魚正在那裡戲水。
金玉奴:(白)在哪里?
莫 稽:(白)在那裡。
(莫稽擁金玉奴至大邊,將金玉奴推人江中。)
金玉奴:(白)哎呀爹……
(金玉奴走浮萍步,下。)
莫 稽:(白)哎呀,夫人!夫人!
金 松:(白)什麼事呀!姑爺你嚷嚷什麼哪?
莫 稽:(白)哎呀,岳父呀!你女兒失足落於長江了。
金 松:(白)快些打撈,快些打撈,哎呀,我的兒呀!
(金松哭。)
金 松:(西皮散板)從小沒媽跟爹過,不想今天投了河。
撇下我苦老頭子怎麼活,你我的冤屈跟誰說。
莫 稽:(白)金二,不必哭了,哭也無益,水勢甚急,打撈不起,總是她命該如
此呀!
金 松:(白)是呀,一個要飯的女兒哪有做官太太的命!你剛一得中,他就失足
落水了,這夠多麼巧哇!
莫 稽:(白)她不是失足落水難道是哪個害她不成!她失足也罷,投水也罷,她
今一死,衙門的規矩你也不懂,不必隨往任所了。來來來,現有紋
銀二十兩,拿回家去;吃碗安樂茶飯,下船去吧。
(莫稽遞銀。)
金 松:(白)這是銀子!莫稽,我告訴你說,我要不是為我女兒,沖著你我早就
走了,你要沒我這門親戚早就餵了狗了,你剛得中之後就跟我擺官
架子,我是你的老丈人,拿我當你的傭人叫我金二,我全明白你嫌
我嘴敞,怕我到了任所給你洩底,我趁早躲開你,省得你不放心,
不用你揈我,我人窮志氣不窮,你給我銀子,你拿它當銀子,我還
沒看起它,我就拿它當磚頭砸你的狗頭啵!
(金松擲銀打莫稽。)
莫 稽:(白)可惡的東西!揈了下去!
金 松:(白)別揈!我早知道有這麼一天!
(金松換舊衣帽,把新衣帽扔地上,下船。)
金 松:(白)這帽子是你的還你,衣裳是你的我也不穿了,都給你。
(金松站岸上。)
金 松:(白)莫稽,你是我的姑爺,叫我罵你什麼,我拿石頭子砸你,我拿水潦
你,我把你喪盡天良的王八羔子!
(莫稽遮臉,催舟,下。金松看水。)
金 松:(白)兒呀,你死的太可憐哪。
(金松下。)
【第六場:救玉認女】
(林潤、林失人、院公、丫鬟、船夫同上。)
林 潤:(西皮搖板)船行江中狂風浪,
林夫人:(西皮搖板)江水連天界渺茫。
林 潤:(西皮搖板)吩咐水手攏岸上,
(船夫緊搖船,金玉奴隨水聲沖上。船夫發現江中有女屍。)
船 夫:(白)江中有一屍首。
林 潤:(西皮搖板)速速撈起灌姜湯。
(船夫將金玉奴救上船。丫鬟用碗灌金玉奴。)
丫 鬟:(白)女子醒來。
金玉奴:(西皮搖板)那莫稽揣鬼計把月來賞,嫌貧賤下毒手推落長江。
因何放到一隻官船之上,
(哭頭)喂呀……爹爹呀……
(西皮搖板)又只見眾使女排列兩行。
(白)哎呀呀,這是什麼所在呀?
丫 鬟:(白)這是林大人的官船,將你救上船來,還不向前謝過。
金玉奴:(白)多謝大人、夫人搭救之恩。
林 潤:(白)不必拜了。這一女子姓甚名誰,因何落水?
金玉奴:(白)容稟:
(西皮二六板)我名喚金玉奴丐頭所養,自幼兒守閨閣喪卻親娘。
有秀士名莫稽饑寒浪蕩,遵父命奴與他匹配鸞凰。
今得放德化縣上任同住,船行在半江中推奴落江。
若不是林大人救奴船上,
(哭頭)哎呀,大人哪!
(西皮搖板)恨只恨那莫稽他喪盡了天良!
林 潤:(西皮散板)聞言不由怒胸膛,
林夫人:(西皮散板)癡心女子負心郎。
林 潤:(白)老夫林潤,乃是江西巡按,那莫稽官居江西德化縣正堂,在老夫屬
下,我自有處治之法。
金玉奴:(白)多謝大人。只是小女落水之時,我爹爹還在他的船上,我死之後,
他豈肯容留,定要受他之害。小女實不放心,望求大人放小女下船
尋找我那爹爹,我父女二人見面也好回家度日,侍奉我那苦命的爹
爹。
林 潤:(白)如此家院進來。
院 公:(白)是。
林 潤:(白)命你沿江尋找金松老丈,不得有誤。
院 公:(白)是。搭了扶手。
(院公下。)
林夫人:(白)哎呀,老爺呀!世界之上竟有如此喪心病狂、人面獸心、恩將仇報
之人!老身聞聽也難容忍,到得任所,我定要將他喚進衙來,大大
教訓他一番,與玉奴出出氣,然後使你夫妻重圓,他若不允,自有
老身作主。
金玉奴:(白)多謝夫人好意。只因莫稽他做官之後,嫌我出身貧賤,才將我推入
江中,如此怎能再與他重圓?只求大人與小女申冤報仇。
林 潤:(白)噢!夫人,那莫稽嫌她出身微賤……
林夫人:(白)老爺,我有意……
林 潤:(白)你不消說了。啊,金玉奴,老夫有意收你以為螟蛉義女,為你報仇
雪恨,你意下如何?
金玉奴:(白)大人若不嫌,我情願終身不嫁,侍奉二老爹娘。請上受孩兒大禮參
拜。
(金玉奴拜。)
林潤、林夫人:(同白)身受了。啊丫鬟,扶侍小姐後艙更衣去吧。
金玉奴:(西皮散板)心懸掛老爹爹時刻難忘,我只得到後艙重整容裝。
(金玉奴、丫鬟同下。)
林 潤:(白)船家,家院回來,速報我知。
林夫人:(白)老爺,女兒受了這樣冤枉,你是怎樣與她做主呢?
林 潤:(白)我自有妙計,到了任所你自然知道哇。夫人請。
林夫人:(白)老爺請啊。
(眾人同下。)
【第七場:沿江尋松】
院 公:(內西皮導板)奉主命急忙忙沿江尋找,
(院公上。)
院 公:(西皮搖板)走一程又一程路過千條。只知道他姓名不詳面貌,
才東張又西望好不心焦。
(白)我家林大人在江中救了落水的女子,只知道她父名喚金松,隨在德
化縣的官船,是否被迫流落沿江。尚不可知。是我沿岸行來,不見
德化縣的官船,況且與那金松並不曾見過一面,叫我到哪里去尋,
哪里去找?噢,那旁有人來了。
金 松:(內白)老爺太太們哪!
(金松上。)
金 松:(數板)惱恨莫稽太不良,黌門秀士賽過豺狼,他狗運亨通把德化縣放,
忘了我家把豆汁嘗。真是官大脾氣長。嘿兒呼的竟裝樣,
骨肉之親全不講,比作奴婢並不強。夜晚三更無人後,
他說我女兒落長江,真假虛實難猜想,報仇雪恨還得細思量。
他給我紋銀二十兩,我不能吃他的瞪眼糧。孤身一人無處往,
只得長街喚爺娘。
(白)修好的老爺太太們哪!
(金松走圓場。)
院 公:(數板)大人命我長街往,尋找金松到沿江,有名有姓沒見過面,
不知誰是金老丈,那旁望見一乞丐吹鬍子瞪眼帶嚷嚷,
逢人便問來尋訪,是瘋是傻再端詳。
(院公隨金松走圓場,金松轉身相撞,院公跌坐,手指金松。)
院 公:(白)你這人腳步無根,在路上行走碰撞於我,真真豈有此理。
金 松:(白)嗐,你瞧人要是倒楣,什麼事都遇得見。你撞了人反倒說人家撞了
你,告訴你,我金松雖然窮,可是不受人家欺負,你這樣不通情理
我就揍你。
院 公:(白)唔,你就是金松老太爺麼?
(院公向金松作揖。)
金 松:(白)得了得了,人受一句話,佛受一炷香。你既給我賠禮,我也不怪你
,你走你的道兒,我要我的飯。
(金松轉身走。)
院 公:(白)老丈請轉,你可是金松老丈啊?
金 松:(白)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叫金松。
院 公:(白)我家大人命我尋找於你。
金 松:(白)好哇,我女兒是讓他害了,連我也不饒,又想害我是怎麼著。
院 公:(白)你女兒已然打撈活命了哇。
金 松:(白)他哪有那份良心哪。
院 公:(白)我家林大人將她搭救,你這是怎樣講話呀!
金 松:(白)什麼大人?
院 公:(白)江西巡按林大人搭救了落水女子金玉奴。
金 松:(白)嗐,你說的不明白,我聽的更糊塗,我以為是莫稽那小子派人來找
我吶,真真把我氣糊塗了。救活了是真的嗎?
院 公:(白)哪個騙你不成。
金 松:(白)不該死總有救,人作好事總有好報。您就趕快帶我去看看我的女兒
,給大人磕頭叩謝吧。走,走,走!
院 公:(白)走走走。
(金松、院公同下。)
【第八場:試稽提親】
(四軍士、中軍、林潤同上。)
林 潤:(引子)巡按江西,勘民情,察吏采風。
(念)少年科第老馳名,曾捧冊章入朝門。
如今年邁來中正,一片丹心保朝廷。
(白)老夫林潤。到了任所,為了義女之事費盡心機。
中軍,傳話下去,文武百宮免參免見,單傳南昌、德化二縣進見。
中 軍:(白)下麵聽者!大人有命:文武百官免參免見,單傳南昌、德化二縣進
見。
(甄一臣、莫稽同上。)
甄一臣:(念)十載寒窗苦,
莫 稽:(念)得意上青雲。
甄一臣、莫 稽:(同白)報,(南昌)(德化)縣知縣(甄一臣)(莫稽)告進
。卑職等參見大人。
林 潤:(白)哪位是莫稽莫賢契?
莫 稽:(白)卑職德化縣知縣莫稽。
林 潤:(白)哦呼呀,莫賢契,我來問你,此番上任可曾攜眷否?
莫 稽:(白)這……也曾攜眷,唉,不幸糟糠失足落於長江了。
林 潤:(白)哦,失足落於長江了,哈……轉堂。
(吹打。轉堂。四軍士、中軍同下。)
林 潤:(白)二位賢契請坐。
甄一臣、莫 稽:(同白)大人在此,哪有卑職等座位。
林 潤:(白)有話敘談,焉有不坐之理。
甄一臣、莫 稽:(同白)卑職告坐。
林 潤:(白)方才賢契言道,寶眷失足落於長江,老夫有一言,只是難於啟齒。
莫 稽:(白)大人有何金言,當面吩咐吧。
林 潤:(白)甄賢契!
(林潤以目示意。甄一臣會意,暗示莫稽。)
甄一臣:(白)啊,年兄,
(莫稽隨甄一臣同至台口。)
甄一臣:(白)林大人之意你曉得麼?
莫 稽:(白)莫非怪罪於我。
甄一臣:(白)非也,恭喜年兄,賀喜年兄,大人有一女兒,生得人才出眾,四德
俱全,有意許配於你,不知年兄意下如何?
(莫稽喜極欲狂。)
莫 稽:(白)哎呀呀,有這樣事!
甄一臣:(白)還不向前拜過。
莫 稽:(白)岳父大人請上,小婿大禮參拜。
林 潤:(白)哈……賢婿請起請期,小女自幼嬌養慣了,性情不好,洞房之內若
有不到之處,賢契要擔待一二呀。
莫 稽:(白)承蒙岳父雅愛,小姐縱有不到之處,小婿理當容讓。
林 潤:(白)就請賢婿在這按院衙門居住,擇日與你們完成花燭,隨我來呀!哈……
甄一臣、莫 稽:(同白)大人請。
(眾人同下。)
【第九場:洞房棒打】
金玉奴:(內二簧導板)林大人暗地裡巧計設定,
(長錘。四丫鬟引金玉奴同上。)
金玉奴:(二簧原板)囑咐我洞房中鸞鳳和鳴。他本是無義人天良喪盡,
我焉能俯首聽命、飛蛾投火、自燒自身。
丫鬟們準備下無情棒棍,等到來著實打不可留情。
(莫稽上。)
莫 稽:(笑)哈哈哈!
(西皮搖板)既躍鯉又乘龍搖擺而進,這新娘一定是富麗絕倫!
(丫鬟持木棒打莫稽。)
丫 鬟:(白)打打打!
莫 稽:(白)我乃按台嬌客,快快住手!
丫 鬟:(白)嬌客是不是姑老爺呢,我們這兒有個鄉風,姑老爺未入洞房之前,
先打四十木棒。
莫 稽:(白)若是不打呢?
丫 鬟:(白)不打就不能入洞房。
莫 稽:(白)好難入的洞房啊。
丫 鬟:(白)著打吧。
(丫鬟打。)
莫 稽:(白)哎喲,哎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金玉奴:(白)丫鬟,不要打他,叫他低頭而進。
丫 鬟:(白)小姐說了,不打你了,叫你低頭進去。
莫 稽:(白)噢,我進來了。
金玉奴:(白)丫鬟,叫他面朝外跪。
丫 鬟:(白)我們小姐說了,叫你臉朝外跪。
莫 稽:(白)怎麼,還要跪下?哎呀呀,倒是大家之女,有這樣大的規矩,
我跪下了。
金玉奴:(白)下跪可是莫稽嗎?
莫 稽:(白)正是下官。
金玉奴:(白)我來問你,家中可有妻室?
莫 稽:(白)唔,有的……
金玉奴:(白)既有妻室為何不將她帶來任所?如此說來,我豈不做了你的二房了
麼?
莫 稽:(白)不不不,小姐乃是名門之女,焉能叫你做二房!小姐不必擔憂,是
我得中之後,前妻金玉奴她隨同上任。船行半江之中我將——
金玉奴:(白)將她怎麼樣啊?
莫 稽:(白)我將將得中,她就失足落水了。
金玉奴:(白)聽你說來金玉奴倒也可憐,怎麼你剛剛得中她就失足落水了呢?
莫 稽:(白)那金玉奴出身微賤,命小福薄,怎能比得小姐的福大造化大呀!
金玉奴:(白)倘若我父丟官罷職一朝勢敗,那時你怎樣看待於我?
莫 稽:(白)夫妻百年相好,共苦同甘,小姐何必多疑呀。
金玉奴:(白)如此說來,你倒是個有良心的人啦!
莫 稽:(白)大大的有良心。
金玉奴:(白)你說了許多甜言蜜語,十分順耳,可是你進得洞房還沒有看見新娘
子我的長相如何呢?你回過頭來看看我是誰!
莫 稽:(白)是呀,我進得洞房,將我打的亂七八糟,我倒要看看林家的小姐。
(莫稽回頭看,金玉奴打莫稽一掌。)
莫 稽:(白)哎呀,打鬼,打鬼!
金玉奴:(白)你看看這洞房之中,誰是人,誰又是鬼哪!
(莫稽會意。)
莫 稽:(白)哎呀,悔之不及了!
(西皮搖板)悔只悔前番錯悔之不盡,望夫人饒恕我以往之情。
(金玉奴打莫稽嘴巴。)
金玉奴:(白)唗!
(西皮搖板)你這等甜言蜜語誰相信,奴不是馬前潑水哀求買臣下賤之人。
莫 稽:(白)哎呀!
(西皮搖板)往事如雲休懷恨!為顧這小前程跪倒埃塵。
(金松上。)
金 松:(西皮搖板)適才間林大人對我言論,到洞房看一看無義之人。
(白)好狗不擋道,擋道沒好狗,你是哪條狗!
莫 稽:(白)啊岳父!
金 松:(白)你認錯了人啦吧,進士公、縣太爺,你再細瞧瞧,我是金二。
莫 稽:(白)不必再提了。
金 松:(白)莫稽,你好狠的心吶!
(西皮散板)狗肺狼心真可恨,眼中哪有這門親。
今日裡管教你認我一認,
(金松打莫稽。莫稽躲避,林潤、林夫人、甄一臣同上,莫稽懼怕,跪。)
林 潤:(西皮散板)洞房中明是非再作調人。
(甄一臣面向莫稽。)
甄一臣:(白)啊,年兄。
(莫稽以袖掩面。)
莫 稽:(白)哎!
甄一臣:(白)此事前因後果,愚弟實在不知,貿然作媒,還望多多原諒。
莫 稽:(白)咳,悔之不及了!年兄與我講個人情吧。
(甄一臣指莫稽。)
甄一臣:(白)斯文敗類!
(甄一臣向金玉奴。)
甄一臣:(白)小姐,打也打了,你就認下了吧。
金玉奴:(白)甄大人,你如今看他可憐麼?
莫稽呀!我把你這狠心的狼崽子!想當初你不得第之時,沿街叫化
,身上無衣,肚內無食,天降大雪,凍餓我家門首,若不虧我父女
一碗豆汁救你活命,你險些做了餓殍。我父女看你人品出眾,又念
你是本城的秀才,我父才將我許配於你。自招贅之後,夫妻是何等
的恩愛,時值大比之年,我父女勸你上京趕考,可憐我爹爹跋山涉
水沿途叫化,才助你一舉成名。今放德化縣知縣,夫妻上任同往,
船行半江之中,你嫌我是丐頭之女,又怕到了任所被你那年兄、年
弟同僚們恥笑,你起了歹意,假作賞月,將我推入了江心害我一死
哪。
(金玉奴哭。)
金玉奴:(白)多虧義父林大人救我活命,今日洞房設計重圓,乃是義父好意。薄
情郎!薄情郎!我把你這狠心的狼崽子,我看你拿何言答對?
莫 稽:(白)這……
金玉奴:(白)啊義父,似他這樣見利忘義的小人,衣冠之中的禽獸!女兒我怎能
與他破鏡重圓。再重作夫妻。
莫 稽:(白)岳父,玉奴既為大人義女,下官何敢再有異心。
(莫稽連連叩頭。)
莫 稽:(白)還望大人成全。
林夫人:(白)女兒,你看他跪求倒也可憐,你就認下他吧。
(莫稽對金玉奴。)
莫 稽:(白)小姐,你我是結髮夫妻,難以割捨呀。
(金玉奴打莫稽嘴巴。)
莫 稽:(白)義父,您說他跪的是哪一個?
林 潤:(白)自然跟的是你呀。
金玉奴:(白)哎,他跪的是林小姐,為的是夤緣富貴!義父,您看他怕的是哪一
個?
林 潤:(白)自然怕的也是你呀。
金玉奴:(白)噯!他怕的是林大人,為的是附鳳攀龍。對女兒哪有愧悔之心,女
兒豈肯再與虎同眠,難道您就不顧女兒性命了麼?
林 潤:(白)這……
林夫人:(白)諒他不敢,快入洞房去吧。
(金玉奴搖頭歎氣。)
金玉奴:(二簧原板)非是女兒不從命,他人反臉便無情。
莫稽豺狼是天性,殺身之仇難忘情。
林夫人:(白)話雖如此,想這一女不能二嫁,況且是夫榮妻貴,看在今日的榮華
你就忍耐了吧。
金玉奴:(白)義母啊!
(二簧原板)窮人自有窮根本,又道是人貧志不貪。
一朝貴賤難等論,也不知他何年何月再送兒的殘生。
我若是將他推江死,落得個謀害親夫萬剮淩遲大大的罪名。
爹娘救得兒性命,難防他陰毒……
林 潤:(白)摘去他的紗帽!
(眾人同脫莫稽紗帽。)
金玉奴:(二簧散板)狠辣……
林 潤:(白)剝去他的官衣!
(眾人同脫莫稽官衣。)
金玉奴:(二簧散板)他、他是個獸心的人。
(林潤向莫稽。)
林 潤:(白)唗!我女兒若是將你推入江心,豈不落個謀害親夫的淩遲重罪,似
你這樣為官,焉能一心秉正安良除暴,回衙聽參!
莫 稽:(白)年兄與我求求情吧!
(莫稽叩求。)
甄一臣:(白)自作自受,愛莫能助啊!告辭。
(甄一臣下。)
莫 稽:(白)噯呀!岳父哇!你是善良之人,還是你救我一救吧!
金 松:(白)別不要臉啦,你喝豆汁去吧!
(莫稽雙手抱肩狼狽而下。)
金玉奴:(西皮散板)多謝義父、義母與我報仇雪恨,
回家去做針黹勤操勞侍奉爹尊。
(金玉奴叩頭。)
林夫人:(白)女兒你就狠心把我二老撇棄了麼?
林 潤:(白)慢來慢來,莫稽既然參辦,你的冤仇得報,你父女就隨老夫身旁,
也好作個將來的見證,後堂歇息便了。
金玉奴:(白)多謝義父、義母。
金 松:(白)多謝大人。
林潤、林夫人:(同白)來呀,後堂來吧!
(眾人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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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更新:200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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