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子　　第一章　 ５ 「好脆弱的生物。」第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小人，它不禁這麼想。 「看起來不怎麼好吃。」這是它的第二個想法。 倒在地上的小人，正因為傷口的感染而發著高燒、身體因為嚴重缺水而迅速地變得 衰弱。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正在這個小人的身旁靜靜地注視著他。 「這裡已經有多久沒有人來過了？」它回想著。但是時間對它、或是對於這個地方 ，幾乎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我在這裡多久了？」它問自己。自從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唯一的事情就是： 「吃。」 它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吃了不知道多少獵物。每個獵物都在它的身體之中，注入了 一些名為「記憶」的東西。它還記得第一次吞噬之後，它帶著沾滿鮮血的嘴唇，感受到 獵物的存在。獵物的恐懼、名字、知識、情感、回憶、力量。獵物曾經維持過的存在， 以另一個形式來到它的身體之中。 每一個來到這裡的獵物，都是具有強大力量的存在。在它吃掉這些獵物之前，他們 都會帶著高傲的眼神，釋放出極為巨大的能量，試圖消滅它的存在。但是，每次嘗試失 敗之後，他們的眼中很快地就會被名為「恐懼」的因素所佔據、不斷地作著徒勞無功的 反抗與逃跑。很快地，他們終於學會了「放棄」。接著，一切在絕望之中結束。 「吃。」這是它唯一存在於這裡的目的。 或許是這個世界存在唯一的目的。 它擁有許多人的記憶，它知道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多世界、在許多世界之中還有 許多不同的生物、不同的力量、不同的情感。 但是，它只存在於這個世界。 它負責吞噬任何進入這個世界的生物。 從它所擁有、無數生物、無數矛盾的記憶之中，它知道這個世界是所有世界之間唯 一的交會點。來到這裡的生物，通常只有兩個目的： 第一種，從一個世界旅行到另一個世界。 第二種，消滅它的存在，以執行第一種目的。 無論來到這裡的生物抱持著什麼樣的目的、什麼樣的想法，它只用一種方式回應他 們。 「吃。」 「上次進食已經是多久以前了？」它知道，無論以哪一個世界的時間量度，都一定 是十分漫長、無法計數的歲月。 從最後吞噬的那些生物的回憶之中，它知道異界之間的旅行已經被任何世界所禁止 、甚至已經被遺忘了。一旦進入這裡，下場只有被吞噬。沒有人回得去、再也沒有人記 得這個交會點的存在。 它已經被遺忘。 而這個小人的出現，是否意謂著它並沒有被遺忘？是否意謂著…… 「終於有東西吃了嗎？」它作出了，也許可以稱之為微笑的動作。 但是眼前的生物，與它所看過的生物完全不同。又小又脆弱，感覺似乎輕輕一碰就 會碎掉。是個人類的孩子，它自記憶中抽出異界的知識判斷著。 「生病了。」它知道。 這個小孩，沒有力量、沒有知識、沒有任何值得它吞噬的價值。 「好餓。」 但是它懷疑自己有飢餓這種感覺。無數經由吞噬所得來的知識，經過漫長的歲月反 覆的思考與沈澱，它成為這個世界唯一存在的哲學家。 雖然它也懷疑自己是否存在食慾這種東西，但是面前這個微弱的生物，引不起它吞 噬的慾望。這個生物根本沒有旅行的力量，它來到這裡很可能只是一個意外。 它做了一個決定。 無盡的時光，困在這個牢獄之中的它，終於有了同伴。 不，「同伴」指的是對等的存在。修正，是「寵物」。 是用來娛樂與解悶的存在。 隨時可以消滅。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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