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子　　第一章　３ 麥克睜開眼睛，同時也感覺到兩腿與雙手所傳來的痛楚。 麥克記起羅許老師曾經教導過的原則，讓身體的姿勢維持原樣，小心翼翼地轉頭觀 察著自己四周的環境。 雙眼仍帶著乾澀與刺痛，但是麥克仍然必須儘快判斷自己是否身處險境，這是足以 決定武人生死的關鍵之一。 映入麥克眼中的景象，是一望無際的空曠草原。但是麥克自有記憶以來，除了窄小 的石室之外，就再也沒有見過其他的景物。他從來沒有見過沒有牆壁、沒有地板、沒有 屋頂遮蔽的世界。他呆呆地望著往四面八方延伸、無止境的一半是綠色，與一半是藍色 的景象，忘記了身上的痛楚。 「這是書上所寫的天空與草原嗎？」麥克想起多次在書籍之中閱讀到的詞彙，與老 師對於這兩個詞彙曾經說過的解釋。他的心裡升起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但是他不 知道這種感覺叫作什麼名字。 身上傳來的痛楚，打斷了麥克對於新世界的感動。他小心地試著移動自己的雙手， 雖然有點痛，但是雙手的活動似乎沒有大礙。接著，麥克試著挪動雙腳的姿勢，右腿傳 來一陣如火燒一般的劇痛，讓他不自主地痛得大喊。 這次麥克不敢再多牽動到右腿，緩緩地調整自己的姿勢，用手撐起上半身，嘗試著 檢查右腿的傷勢。 右腿的外表沒有變形、除了多處擦傷與刮傷，也沒有嚴重的大傷口。麥克判斷右腿 沒有嚴重的出血與骨折，這是個好消息。他仔細地觸摸並按壓著右腿各處的關節與肌肉 韌帶，發現是右腿的腳踝可能有扭傷，兩腿的肌肉、尤其是右腿，多少也有一些拉傷。 武人因為經常受傷，必須學習繁多的療傷知識，才能讓自己與同伴的身體，隨時維 持在可以作戰的狀態。羅許傳授給麥克的許多知識與技術之中，奧岡只是其中的一小部 份。實際上，羅許甚至還教導麥克如何行軍、如何作戰、直到組織與後勤的專門知識。 但是麥克完全不瞭解其中的意義，因為他自小就被幽禁在狹窄的石室之中，無法知道那 些知識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麥克坐在原地，看了看四周。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無垠無涯的藍色天空。他想找 到足以作為拐杖的物體，映入眼簾的只有不計其數的矮草。 他繼續檢查了身體其他部位的狀況：除了多處擦傷與刮傷，沒有其他嚴重的地方。 麥克忍著腫脹的右腳踝所傳來的痛楚，緩緩地搬動右腳板的姿勢，以確定右腳踝沒有嚴 重的韌帶撕裂。檢查完畢之後，麥克長呼了一口氣，躺平身體。 麥克想起了歐得札特與卡德拉維亞兩位老師。他的世界之中，只認識三個人。而現 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人。麥克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只能先想著如何處理自己的傷勢 。麥克不知道為什麼眼角流下了淚水，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徬徨不知所措 的感覺。 麥克記起了老師交給他的包袱，裡面也許有傷藥。他坐起身子以目光掃視四周尋找 著。但是，除了綠色的草，沒有包袱的蹤影。麥克又找了一會，仍然沒有看見。 「不知道掉在哪裡了。」麥克心想。他凝視著從未見過的藍色天空，靜靜地忍著右 腳的疼痛。 他並不知道，藍色的天空之中，通常會有白色的雲朵。因為他所望著的天空，只有 一片深藍，沒有半點雲。 而且，麥克並不知道，這個天空之中，沒有太陽。 麥克也不知道，他即將因為傷口的感染，陷入發燒與昏迷。 他只知道，右腳好痛、頭好暈、好想睡。 麥克再度醒來的時候，感覺全身像是被火燒灼一樣的痛苦。他勉強撐起身子，再次 環視周遭的環境，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因為頭暈而躺下身子。 藍色的天空看起來很刺眼，所以他閉上了雙眼。 麥克想起了以前感冒發燒的經驗，那個時候也是全身像是火燒一般的感覺。 「水。」麥克乾渴的喉嚨提醒著他應該要喝點水。但是麥克不知道哪裡有水。包袱 裡面也許有水，他並不確定。麥克雙手撐起滾燙的身體，勉強地再次巡視了四周。沒有 包袱，只有草。他放棄了尋找包袱的念頭，躺了下來。 因為發燒而扭曲的感覺，隨著心跳像是火燒一般地敲打著麥克的知覺。他乾澀的喉 嚨呼吸著像是火焰般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痛苦。 麥克想起了一些書裡所記載的人物，像是「母親」或是「愛人」之類的，常常伴隨 著疾病出現。他知道這些人物指的是人與人之間特別的關係，並不是特別的某一種人， 卻從來沒見過。他又想起了神明、靈魂之類的記載。麥克已經無法記得他到底在書籍裡 面看過多少不同的名字與特徵。但是神明之類的記載有個共通點：他們都能作到人類所 無法作到的事情。 麥克知道三位老師都是屬於神的僕人或是侍者之類的的職位。但是他不知道，這三 位老師從來沒有要他信仰任何神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因此，麥克也從來沒有信仰任何 神明的概念，只知道書籍之中所記載，關於神明的大量傳說與紀錄。 麥克想起了歐得札特老師向他解釋宗教與神的事情之時，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痛苦的 表情。但是他不知道老師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表情，也不敢多問。 麥克回想起一些神話的記載。如果有某種超越人類的力量，麥克希望那個力量能夠 在這個時候消除他的痛苦。但是，要到哪裡尋找這種力量呢？ 模糊之中，麥克又想起了一個曲調、還是一個旋律？麥克不知道。三位老師從來沒 有教過他音樂方面的知識，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唱過歌、哼過任何曲調。很多書籍之中 都記載著「歌曲」、「音樂」這種事物，但是麥克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只想起了一個好聽的聲音、似乎是很小很小的時候聽過的聲音。那是一種輕柔而 舒服的聲音，一個麥克現在想聽到的聲音。 他似乎聽到了那個聲音，似乎是跟「母親」有關的聲音，似乎有一種叫做「搖籃曲 」的聲音…… 發著高燒的麥克發出了幾個不成句子的聲音，再度陷入了昏睡。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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