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不敢多嘴，看了這麼多篇正反兩面的發言；版友提出和珅經營貿易所得，實 益於中國對外貿易，此一觀點實開小弟耳目，或許改天該到中研院去參詳參詳那本帳冊。 然而持平而論，我認為即使和珅確實運用高明的生意手腕，賺進了大把黃金白銀，較之 其不法行為，最多也是「過而有功」而已；「忠臣」實是談不上的。 和珅如果是一位耿介的忠臣，他不會留下「匿情諉過」、「擅權納賄」、「一人把 持戶部事務，不許部臣參議」等劣跡。如果和珅之蓄財純為滿足皇帝，而非出於私心， 他有何理由來個「夾牆藏金」，又怎會被指控家裡園子蓋得比圓明園華麗呢？此外，也 有「將帥多倚和珅，糜餉奢侈，久無功」的記載，若謂「和珅蓄財沒有造成行政窒礙」， 亦袒之過矣。 即使完全採認版友「貿易貢獻」的說法，也不能抹煞和珅為官不清廉、為人不正直、 為臣不誠實的事實；蓋動機不良，不能謂之「善」也。我批評和珅不只是因為他「有錢」 ；如果清清白白，「有錢」何罪？然竊以為「本錢何來」才是臧否和珅其人的中心問題； 其行為之影響應另當別論。拙見如下： 《清史稿》說和珅「少貧無藉」，即使他晚年積蓄的財富有相當大的一部份是經由 貿易而來，那麼一開始的本錢何來呢？售出的珍寶財貨又從何而來呢？難道真是「白手 起家」嗎？如果不是，那麼自必有相當一部份是不法之財了；是「挪用公款」也好，「 收受賄賂」也罷，和珅後來那為數幾億兩的「不知是用誰家的錢從那兒買來東西賣掉賺 來的不知該算是誰的」資產，羊毛出在羊身上，既取之於皇帝之臣藩署庫，現還之於皇 帝任他好大喜功，也是無話可說呀！ 版友提出皇帝用錢用得凶，和珅手段高明，如數供應，是「活銀行」，我同意手段 高明的部分；但和珅是管戶部（這家才是正牌「銀行」，不應該是「和珅家」）的大臣 （「皇家銀行」兼「我家銀行」總經理），皇帝（董事長）要用錢，當然找他要啦！各 位且想想，既有戶部的體制，何以國家財務運作會牽扯到和珅的私庫裡去呢？如果「國 庫」、「私庫」一清二白，皇帝要花錢，戶部拿得出多少，就拿出多少來；國家稅收有 限，拿不出來也只好另尋他法，能著落到和珅家裡去嗎？ 不好意思，僅這一段且容小弟大膽「合理懷疑」一下：「不管是否出於乾隆皇帝默 許，和珅必有挪用公款！」除非和珅一清二白，涓介未取，否則「上月你從老闆家裡Ａ 錢，這月老闆沒跟你算帳，下月老闆來向你週轉」，你也只好啞巴吃黃蓮，「要五毛給 一塊」了，不然怎麼辦？和珅能（敢）回乾隆皇帝一句「沒錢了」，好讓老闆有藉口來 個大算帳嗎？當然我沒有和珅「挪用公款」的證據，希望他不要告我誹謗。 總而言之，和珅從侍衛幹起，到他掌管戶部三庫經過了十二年；他既非出身富豪之 家，甚且是個「貧戶」，任內至能如版友所說的「供應總和達廿三年稅收總和的軍費」， 果然是手段高明，一點不錯。但做生意沒有不用本錢的，錢從何來、或者所賣之「貨」 從何而來，實大有可疑。證諸史冊，雖未提有「挪用公款」情事，但「收受賄賂」卻是 史蹟斑斑；「擅權納賄」，其忠臣所為乎？「夾牆藏金」，其廉吏之行哉？ 謝謝各位的指教，這篇只是總結一下個人心得；經過這幾天拜讀各方高論，我對和 珅行為的影響有了更為宏觀的思考，但對其官箴人格的評價仍為負面。關於和珅的事蹟， 茲節錄《清史稿》中幾段記載，供大家參考： 正面： 四十五年，命偕侍郎喀凝阿往雲南按總督李侍堯貪私事。侍堯號才臣，帝 所倚任。和珅至，鞫其仆，得侍堯婪索狀，論重辟，奏雲南吏治廢弛，府州縣 多虧帑，亟宜清釐。上欲用和珅為總督，嫌於事出所按劾，乃以福康安代之。 命回京，未至，擢戶部尚書、議政大臣。及覆命，面陳雲南鹽務、錢法、邊事， 多稱上意，並允行。 負面： 命和珅為欽差大臣，偕大學士阿桂往督師。阿桂有疾，促和珅兼程先進。 至則海蘭察等已擊賊勝之，即督諸將分四路進兵，海蘭察逼賊山梁，殲其伏。 賊掘溝坎深數丈，並斷小道，不能度。總兵圖欽保陣亡。後數日，阿桂至，和 珅委過諸將不聽調遣。阿桂曰："是宜誅！"明日，同部署戰事，阿桂所指揮， 輒應如響。乃曰："諸將殊不見其慢，當誰誅？"和珅恚甚。上微察之，詔斥和 珅匿圖欽保死事不上聞，赴師遲延，而劾海蘭察、額森特先戰顛倒是非；又謂 自阿桂至軍，措置始有條理，一人足辦賊，和珅在軍事不歸一，海蘭察等久隨 阿桂，易節制，命和珅速回京。和珅用是銜阿桂，終身與之齟齬。 和珅柄政久，善伺高宗意，因以弄竊作威福，不附己者，伺隙激上怒陷之； 納賄者則為周旋，或故緩其事，以俟上怒之霽。大僚恃為奧援，剝削其下以供 所欲。鹽政、河工素利藪，以徵求無厭日益敝。川、楚匪亂，因激變而起，將 帥多倚和珅，糜餉奢侈，久無功。 四年正月，高宗崩，給事中王念孫首劾其不法狀，仁宗即以宣遺詔日傳旨 逮治，命王大臣會鞫，俱得實。詔宣佈和珅罪狀，略曰："…（略）…於各路軍 報任意壓擱，有心欺蔽，大罪五。…（略）…兼管戶部報銷，竟將戶部事務一 人把持，變更成例，不許部臣參議，大罪八。…（略）…上年奎舒奏循化、貴 德二賊番肆劫青海，和珅駁回原摺，隱匿不辦，大罪九。軍機處記名人員任意 撤去，大罪十二。所鈔家產，楠木房屋僭侈逾制，仿照甯壽宮制度，園寓點綴 與圓明園蓬島、瑤台無異，大罪十三。…（略）…所藏珍珠手串二百餘，多於 大內數倍，大珠大於御用冠頂，大罪十五。…（略）…藏銀、衣服數逾千萬， 大罪十七。夾牆藏金二萬六千餘兩，私庫藏金六千餘兩，地窖埋銀三百餘萬兩， 大罪十八。…（略）…"內外諸臣疏言和珅罪當以大逆論，上猶以和珅嘗任首輔， 不忍令肆市，賜自盡。 【註】二十條罪狀當中有幾條是講和珅及其家僕的飾物、房舍、墳塋等僭越體制、華於 大內御苑；這種罪名以今日眼光觀之，較不要緊，不過可以看出和珅居處奢華，有驕縱 之氣，確非一心一意地「公忠體國」。當然其中顯而易見的「欲加之罪」也有。 和珅在位時，令奏事者具副本送軍機處；呈進方物，必先關白，擅自准駁 ，遇不全納者悉入私家。 諸劾和珅者比於操、莽。直隸布政使吳熊光舊直軍機，上因其入覲，問曰： "人言和珅有異志，有諸？"熊光曰："凡懷不軌者，必收人心，和珅則滿、漢幾 無歸附者，即使中懷不軌，誰肯從之？"上曰："然則治之得無太急？"熊光曰： "不速治其罪，無識之徒觀望夤緣，別滋事端。發之速，是義之盡；收之速，是 仁之至。"上既誅和珅，宣諭廷臣："凡為和珅薦舉及奔走其門者，悉不深究， 勉其悛改，咸與自新。"有言和珅家產尚有隱匿者，亦斥不問。 和珅伏法後越十五年，國史館以列傳上。仁宗以事蹟疏略，高宗數加譴責， 闕而未載，無以信今傳後，褫編修席煜職，特詔申誡焉。 -- 譚嗣同《絕命詩》：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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