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是最烈的大宛馬，刀是最好的精鋼刀。 酒囊裡更是最烈最好的燒刀子。 七十一伏在馬背上隨著山路上下顛簸，手裡半開的酒囊連一滴都沒灑出來。 他的騎術本已極精，輕功更是大佳。 然而一路奔來，雖不至落到最末，但卻總搶不到頭前。 魏公子本是公族貴裔，英國公世代又以馬戰為傲，在騎術上自然有種種獨到的秘法。 但第一的也不是他。 打頭那人一身紅袍，白髮飄揚，竟是六合幫的肯老闆！ 七十一終於忍不住道：“想不到肯老闆馬術如此之精，莫非有什麼秘訣？” 肯老闆還未搭話，身後的古戈已笑道：“十一兄有所不知，肯老闆坐下馬匹有所不 同，快一點原也正常。” 魏公子忽然道：“故老相傳，天下神駿，平地當屬我幽若盟的‘鐵血寶馬’，山地 卻要看六合幫的‘赤鬃悍馬’，莫非肯先生騎的就是？” 山路十八彎，路路九連環。 半山腰裏，正走著個提著花籃的小女孩。 小女孩輕唱著山歌，一邊走，一邊玩著籃子裡的鮮花。 眾人策馬急奔，轉過山角，待到發覺已不及勒馬。當先的馬蹄赫然已踏到小女孩的胸前！ 肯老闆急急一拉疆繩，近千斤重的駿馬竟被拉得人立而起！ 然而馬匹去勢未止，眼看連人帶馬，都要撞到小女孩身上。 女孩連驚呼都還未來得及出口，竟似已嚇得呆了。 七十一正要出手，卻眼前一花，古戈不知何時已到了那匹馬腹下。 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法，那馬長嘶一聲，竟被連人帶馬，托起數尺！ 待到古戈雙臂托著一人一馬旋身落地，七十一已撿起了花籃，魏公子也已抱起了那 小女孩。 肯老闆還在馬上，卻大笑道：“古大俠果然好功夫。” 古戈悠然道：“只可惜了這馬。” 肯老闆道：“區區畜生，怎能與人命相比！” 那馬卻未受傷，只受了這一嚇，本來兇悍的目光中卻有了一絲怎麼也掩不住的怯意。 肯老闆跳下馬來看看，嘆道：“悍馬若有了懼意，便再不是悍馬。” 他頓了頓，又道：“若非大俠試了這畜生本性，我騎這馬上了戰場，說不定要用牠 的皮來包我這把老骨頭。” 那女孩卻只是嚇得閉了氣，一時醒來，見了抱著自己的公子，小臉不知何時已微微 起了紅暈。 人人都說公子多情，多情的又豈僅僅是公子？ 偏偏她眼睫毛一動，魏公子便笑道：“小妹妹醒了？” 那女孩羞紅了臉，只支吾道：“我的花呢？” 七十一正要把花籃放到她手上，古戈忽然道：“等一等。” 古戈道：“據我所知，這山間並沒有人家。” 他慢慢?起手指了指去路，道：“二十裏外，倒是有一間酒肆。不過住的是一對老夫 婦，也沒有兒女。” 七十一忍不住道：“難道這山上就不會有別人？” 古戈道：“絕沒有。” 七十一道：“你怎麼知道？” 古戈緩緩道：“我知道，因為我是古戈。” 小姑娘的眼中已有了淚花。要不是魏公子還抱著她，恐怕早已哭泣著跑開。 人年輕的時候總是經不起一點委屈，老了卻會變得狡詐多疑。 七十一雖然沒有古戈那麼高的武功，卻已見過各種人。 他又看了看小女孩的眼神，道：“她不是要害我們。” 古戈道：“她不是？” 七十一道：“絕不是。” 他環視著每個人的臉，又道：“不管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都沒有要害我們的意思。” 七十一接著道：“你們總該知道，無論受過怎麼樣的訓練，十二三歲的孩子眼神總是 會說出真相。” 十二三歲的年齡，雖已足夠培養出合格的殺手，但還不足以讓人變成出色的刺客。 就算本性是豺狼，也還沒有學會怎樣偽裝成土狗。 更何況仇恨的力量，本就容易使人變得扭曲而偏激。 肯老闆忽然道：“就算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過。為了整個武林，有點犧牲本來 就在所難免。”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戰馬，道：“何況她已造成了我們的損失。” 七十一已握緊了拳頭。這裡的人，他連一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甚至不知道動起手來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用說古戈那神鬼莫測的身手，肯老闆那力扼奔馬的腕力也令他忌憚不已。 但是他絕不會退。 山風掠過，幾片散落的花瓣似已被吹得粉碎。 七十一微躬著身子，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 肯老闆卻站得像座山巖。 魏公子卻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鼓掌道：“江湖傳言青龍會一向以大局為重，毫不顧惜旁人性命。” 他向七十一施了一禮，又道：“今天見了十一兄，才知傳言有多荒謬。” 肯老闆也已從馬上拿下了酒囊，道：“好漢子！” 燒刀子本就是極辣的酒，何況七十一的酒量並不好。一口入喉，眼眶竟似已起了一層 薄霧。有友若此，醉臥敵境又有何懼？ 小女孩卻提著花籃走了來，取出支鮮花，想了想還是雙手捧了送給古戈。 古戈含笑接過，正要開口，卻已變了臉色。 本來偏白的膚色變得青黑，透著種說不出的詭異。 偏偏他自己還好像完全沒感覺到，還笑著說：“謝謝。” 小女孩一聲驚叫，肯老闆已沖了過來，搶過那隻花。 七十一也已把手搭在古戈脈門上。 魏公子聞了聞花，道：“花裡沒毒。” 古戈這時還能說話，卻似已全身僵硬。他道：“是黑殺的毒，花香只是個引子。” 魏公子道：“這種花在這裡很常見。有誰知道你要來？” 古戈已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全身竟都已黑得像炭。 七十一收回手指，道：“我知道這是什麼毒。” 肯老闆急聲道：“什麼毒？” 七十一道：“病毒。” 毒有很多種，但病毒只有一種。 病來如山倒，去的時候卻如同抽絲。 病毒並不能立即要命。 天已將黑，要命的人又怎麼會遠？ -- Come with an evil heart Don't fear to become dar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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