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井邊。 水桶隨著絞盤的轉動慢慢被拉上來，水花帶著早春的寒意飛濺。她把毛巾壓 入桶裡，在清晨的陽光底下，被水面反光映亮的銀白讓她想到那個人的圍巾。 那只是一瞬間的錯覺而已，她想。就算有著相似的顏色，洗臉用的毛巾和銀 白風花紗還是不能相提並論。 打了個哈欠，她把臉埋在冰冷的毛巾裡，一下子就清醒了。 早飯的餐桌上只有若葉師傅和她兩人。他們在沈默中喝粥，吃掉醬菜、炒蛋 與味噌湯，直到若葉師傅放下碗，瓷碗與桌面碰撞的細微聲響才打破寂靜，讓她 帶著受驚的感覺回神。 「今天晚上我要出席朽木家的新年宴，待會就得去準備了，也許會待到很晚 ，所以不用等我，天黑就早點睡吧。」 在廚房清洗餐具的時候，師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正月初四的晚宴是個傳統。這一天的下午，製造器皿、織染衣物、釀酒、管 理庭園、侍奉起居等等各種職責的總管要向大宅的管家呈報過去一年間的重要事 務，以便管家核定升遷、調職、增減人事和獎懲；到了晚上，再由貴族的當家設 宴款待，慰勞底下去年整年的辛勞與奉獻。出席者穿著按職責規定的服飾，按職 責規定的席次齊聚一堂，享用終年不曾見過的佳餚只是其次，對大多數人來說最 重要的，還是要藉機讓自己的得意弟子見識世面，培養自己的人際關係。 師傅很讚賞她的染繪手藝，老唸著要帶她一起出席，但他沒有提起。 在她回到藤苑後，師傅一定看到了那件下擺撕裂的外衣。那是師傅的作品， 他的織法和紋樣的筆觸都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他當然也知道那是誰的衣物。 她提著水桶和抹布，把昨天才打掃過的房子又重新打掃過一遍，然後清洗了 上上下下的床單，晾滿屋後所有的空地。接著是澆花，拔草，再幫師傅過年前計 畫要種杜鵑的地翻土。好忙啊，她想。 好像這樣就可以不要想起這個問題。 直到傍晚，一切都收拾得不能再乾淨了，她的雙手散發著微微的肥皂氣味， 卻還是洗不掉那個人的體溫。 還有淡淡的薰香。 織紗的阿惠說，貴族都習於用香袋薰衣。調香的手法、香味的濃淡輕重還有 受身份地位限制的香料方都有很大的學問，就算看起來是同樣的材料，每家調出 來的香氣就是不一樣。厲害的下人隔著拉門就能由香氣判斷來客，貴族女性為交 往對象爭風吃醋時，甚至藉著在對方的衣物上留下自己的香氣來宣示主權…… 他的香味，是優雅，清爽，聞起來像是柑橙，又像是柚子的香味。 ──現在想想，她居然握了那樣的人的手。 怎麼形容呢？就像是碰觸到比山還要高，只能仰望的雲。不對，她看著自己 因勞動而泛白的指尖。 那個人，與其說是雲還不如說是月亮。 像是在墨色夜空中的月亮，散發著冷冷的光芒。高貴、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月 亮。遙不可及的月亮。 真是難以置信啊，她拍拍自己因勞動而發熱的臉頰，忍不住回頭望著自己房 間的方向。那件外衣是沒辦法修補了，改成短掛也不合身，裁成手帕又太浪費， 怎麼辦呢？雖然這麼想，最後還是不會去動它吧？ 察覺自己的思緒，她嚇了一跳，卻沒辦法立刻從迷惘中脫身。 ＊ 只是看著，就會忘了自己。 ＊ ……等他意識到，已經天黑了。家具的輪廓溶在幽暗裡，變成難以形容的暗 濁色彩。 早該有人來掌燈了，但是宅邸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在這裡時不能來打擾，前 院的喧嚷隔了幾重的屋宅也變得很微弱。是了，他記起今晚是什麼日子，現在也 差不多該過去盡自己的義務了…… 他的視線落在前頭的屏風上。 年幼時最初的記憶裡總是有這座彷彿要燃燒起來的屏風，旁邊有香爐的煙霧 裊裊攀升，整個房間裡便瀰漫著一股柑橘類的香氣。偶爾後頭會傳出些微像細碎 浪潮湧上沙岸的聲響，映在屏風上的人影就跟著動了動。 在靜謐的幽暗中，屏風上大片盛開的不知名花朵像蒙上薄紗般綻放著朦朧的 緋紅。黑暗遮掩不了的強烈色彩讓他想到那一夜。 就像是暗室中的緋紅，她的存在也變得清晰起來。 突兀的存在，他想。宅邸裡沒有人會在他面前顯露出過於鮮明的表情，總是 垂眉斂目，審慎依循著嚴格的禮制，保持著敬畏與恭順之間的態度，她卻…… 就像是習慣了溫水的手碰到熱水，她那時的語氣和眼淚讓他瞬間彷彿被燙到 一樣，從指尖熱起來。 -- 距離上一篇好像..(遠目) 對不起在等文的版友，因為我得了不治之症──拖稿病(毆飛) ....沒啦，其實是網路突然死掉，一口氣死了快整週orz 現在完全無法回想我是怎樣渡過那段期間的.. 話說昨天(嗯,已經是昨天了)是我生日 所以這篇就當作禮物吧!XDD(好像不太對?) -- あなたのそばに居たい ああ たとえ燃えつきて 死んで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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