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新生活 飛過一萬兩千多公里與十一個小時又三十六分鍾，L.A.給曹伊帆的第一印象是溫暖乾 燥，踏出艙門，無垠的藍天與棕櫚樹，很符合加州的熱情形象。 比他早幾年來的姊姊曹伊微現在正在L.A.實習，以地頭蛇的姿態接機，她整個人變得 好開朗，彷彿氣場跟著L.A.一起明亮了好幾個色階，完全沒有在台灣那黯淡的樣子。 跟在她身邊的是一位金髮碧眼的斯文帥哥，曹伊微介紹：「這是喬許，喬許，這是我 弟Ivan。」 「你好。」喬許友好的伸出手與他相握，隨後親切的帶領他到接送車上，還幫他提行李。 曹伊帆從自家姊姊熟練地坐進副駕的模樣，理解姊姊的女大十八變，可能是因為陷入 戀愛的緣故。 情緒高昂的曹伊微一路上說個不停。「你會喜歡宿舍的，學校的宿舍環境是真的很好 ，等等回去先補眠，坐這麼久的飛機很累吧？」 曹伊帆「嗯」了聲，望著窗外的街景。 曹伊微說：「明天晚上我幫你辦歡迎會，再介紹一些台灣學生給你，他們人都很好— —」 曹伊帆說：「姊，我有點累，先睡一下。」 曹伊微愣了一下，說：「好，你先睡。」 陽光繁盛的加州溢滿車室，曹伊帆就算閉上眼，也能感受那無法抵禦的光與熱，在眼 皮上發燙。 漫長的準備直到踏上美國的此刻，卻沒有完成目標後的興奮感。他現在覺得好累好疲 倦，連去思考明天的事情都很費力。 大學生活開始的前三個月，一切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環境，廣闊而美麗校園中皆 是紅磚建築的學院，在明亮的陽光與湛藍天空對比之下，增添古色古香的歷史氛圍，經常 讓他有走在歷史觀光景點的錯覺。 熟悉的是，校園約有50％是亞裔學生，他依然圍繞在同鄉的生活圈中，加上因為曹伊 微的照顧，有時曹伊帆以為自己還在台灣。 大學位置絕佳，隔壁就是世界知名好萊塢，開車二十分鐘就能抵達沙灘，二十五分鐘 進市區。 比起開趴揮霍時間，曹伊帆更喜歡獨自在學校的琴房練琴，過去噩夢般的琴房，如今 居然成為喘息的密室。在這裡，沒有人會拿量尺打他的手指，沒有怒吼與嘆息，沒有人會 對他期望，也沒有人會對他失望。 曹伊帆在旋律中慢慢鬆綁緊繃的心，完全沉浸在獨奏的時空裡。 剩餘的時間被課程與作業塞滿，不輸高三準備指考的陣仗，異國語言模式加上專業科 目的，讓他必須付出更多心力，難過去那樣從容應付。 從嚴志清那邊偷來的小說本，他一直沒有勇氣翻閱，好幾次捧著小說的手都在顫抖。 彷彿藏著一頭野獸，一打開就會將他屍骨不剩地吞噬。 他很慶幸課業滿檔的生活，忙起來也好，就不會想東想西的。 再度回過神，已是冬季。 前往學院的路上有什麼東西落下，曹伊帆仰頭，從天空飄下一點點白色的灰塵，伸出 手承接住，下一秒融化在手套上。周圍的學生興奮的直喊：「加州居然下雪了！」 瞧那些本地學生也一臉活久見的表情，曹伊帆的情緒也高漲起來。 他想分享自己第一手摸到雪的消息，卻不知道跟誰說。茫茫大地上，頓時迷失方向。 ■ 與北川第一次交談是在電影通識課上。北川是老家在大阪的日裔美國人，從小在加州 長大，與其他還保有一些些大和民族性的同學不同，他骨子裡完全是美國人的性格。北川 除了是學生，也是手藝絕佳的刺青師。從高中開始向L.A.刺青師拜師學藝，短短三年累積 了不少粉絲。北川的手臂像畫布，每次都能在他的肌膚上看見新創作。 以前認為嚴志清是邊緣人，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來美國後他反倒成為了班上邊緣的那 個。曹伊帆除了與曹伊微的朋友相處外，其餘時間都是獨行俠。他習慣獨來獨往，加上不 同族群之間隱形的溝渠，與北川那幫日裔生基本上是零互動。 電影通識課第一堂下課前，教授宣布修課學生要以小組上台報告作為評分成績。當曹 伊帆正煩惱時，北川主動找他搭話，第一句話卻是：「你皮膚好白，有刺青過嗎？」 曹伊帆搖頭，以一種「你好冒犯」的眼神盯著他。 北川的視線瞄向曹伊帆的手臂與露出的小腿，那眼神很像在看一塊豬肉。「要是你刺 在這邊，一定很好看……」北川喃喃自語。 曹伊帆覺得不太舒服，想轉身就走，被北川拉住。曹伊帆瞬間想甩開對方的手，沒想 到北川的力氣大得很，反而被拉進對方懷裡。 「嗨，我是北川輝，你是那個台灣來的Ivan對吧？」語氣活像調戲良家婦女。 曹伊帆掙脫他的手，冷淡的說：「嗨。」他想起此人是系上籃球好手，也是公開出櫃 的雙性戀，身邊總是跟著一群男男女女，完全就是美劇裡的校園風雲人物。 北川偏了偏頭，似乎在打量什麼，而後對他燦笑：「通識課跟我們同一組好嗎？」 曹伊帆望向他身旁那幾位觀察自己的日裔生，反問：「你確定？」 北川回過頭問身後的朋友，「可以嗎？」那些人紛紛點頭。 找到人同組，讓曹伊帆放下心中大石，又對北川起了戒備心。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在想什麼，放心吧，我可是認真的學生呢。」北川攏攏自己很有 性格的及肩長髮，曹伊帆很難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翅膀刺青。 「好吧。」曹伊帆妥協，與對方交換聯絡方式，交到了第一個大學朋友。 「以後叫我輝就好，Ivan。」輝笑瞇瞇望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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