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越線 林煦知道，小舟並不屬於他。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注定成為小舟的騎士。他愛小舟笑起來時會閃閃發亮的眼睛，愛那淺淺的梨渦，愛陽光下鬆軟的咖啡色捲髮，愛他望著窗外時，偶爾一臉寂寞的樣子。小舟臉上偶爾會出現黑夜般的神情，雖然笑著，林煦卻能從眼眸裡看見深不見底的孤獨。林煦也愛小舟那樣的孤獨。 林煦知道，美麗的小舟不只不屬於他，小舟連自己都不屬於。但林煦的靈魂早已屬於小舟。 ■ 這是小說的第一頁，第一段話。 曹伊帆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繼續看下去。 ■ 嗨，小舟，我是林煦，坐在你隔壁那位同學，林煦。 不知道你在什麼時刻看見這封信，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很久了。 ■ 曹伊帆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卡了一根針，從下課、放學到托福家教課開始，他都無法集中精神。 家教老師輕輕咳了咳提醒他正在上課。曹伊帆猛然回神，尷尬的調整狀態。 只是很辛苦的撐到下課，那些文字還如影隨形在腦海裡。小說裡的「小舟臉上偶爾會出現黑夜般的神情」這句話，每一個字好像一把把小錘子，一下下敲著他的心裡，連帶著把那些回憶也敲動了。 過往畫面在腦海裡放送：五歲的鋼琴課，頻頻被老師敲打手指，關節發疼，小小的手也要彈好〈土耳其進行曲〉。 七歲的生日，在餐廳裡餓著肚子學習餐桌禮儀，因為父親說：「學會禮儀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國中考完試，父親看過成績單後對他說：「退步的人沒資格上車。」於是他走了一個月的上學路，來回程接近一小時，那次以後他再也沒掉過名次。上了高中後，每次到公佈成績的當週，他總是失眠。 曹伊帆並非生來完美，他確信自己能盡力完美，而他也堅持讓自己維持完美。 那篇小說，讓他第一次開始懷疑有什麼正在被動搖中，那是一股全然陌生的感知，他覺得非常不安。 不該心動、不該好奇、不該深陷。 可是他克制不住，曹伊帆開始偷嚴志清的小說來看。 打掃區域位置是每個月輪流的，這個月嚴志清輪到外掃區，掃教室內的曹伊帆便趁著嚴志清不在的短短十幾分鐘，快速的偷看最新進度。 ■ 林煦知道，小舟多少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可是假裝不在意。旁邊的朋友都為林煦心焦，只有林煦老神在在的樣子，因為他知道，能夠待在小舟旁邊，守護現在這樣的平靜生活，就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理智沒能搶先在慾望之前滋長，他開始不可控制的渴望小舟。體育課後的小舟，汗香比那些女孩子的香水還好聞。想要撫摸他柔軟的髮，捧起他的臉，細密地吻上他甜美的雙眼皮。想要解開他的制服襯衫鈕扣，把赤裸的他攬進懷裡。 小舟可能不知道，自己潔白的後頸上有顆痣。林煦經常盯著那顆痣，像是用眼神輕輕地舔著。 林煦可以不告白，但他真的好想跟小舟做愛。 ■ 曹伊帆從鏡子反射中看見，自己的脖子上有顆痣。 接下來的一整天都無法接觸嚴志清的視線，彷彿只要稍微對上，自己的臉就會開始發燙。 他不是那麼確定自己後頸有沒有痣，可是每當感覺嚴志清在偷偷觀察自己時，脖子上的那顆痣好像也在隱隱發熱。 嚴志清是Gay嗎？ 每當嚴志清埋頭寫小說時，曹伊帆偷偷的望著對方專注的模樣，完全是一張路人臉，別說Gay了，連存在感都沒有，難怪同班一年都毫無印象。 曹伊帆從網路與電視中認識的Gay，都是華麗、裸露且張揚到不行的族群，與自己的認知截然不同。 只見嚴志清把寫好的小說拿出來，趁老師不注意時，與前座的眼鏡女交換。曹伊帆有股想要搶走小說的衝動，理智上知道那是創作，卻感覺好像揭露某部分的自己給第三者看。 下課後，只見眼鏡女迫不及待回頭找嚴志清，兩人開心的竊竊私語。像是怕被其他人聽見，他們走到走廊最尾端的樓梯間。 曹伊帆想到他們正在討論劇情，那感覺很怪異，明明自己是筆下主角之一，卻被排除在外。越想越不對勁，但此刻的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因為他是偷看的那個。 他賭氣似的趴下補眠。思緒無法停止飛快地運轉：有個人如此露骨的渴望自己，卻不覺得噁心，這更讓他震驚。 這一題在腦中盤旋好久，比三角函數還難解。 難道，我也是Gay嗎？ 當這個想法浮現，感覺心跳停止了一拍，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慢慢攫住了自己。 我，是Gay嗎？ 來不及消化的疑問，就連上課鐘響起都恍若未聞。 回到座位上的嚴志清忽然問：「你還好嗎？」那對單眼皮充斥著擔憂。「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 曹伊帆搖搖頭，抓著胸口慢慢深呼吸，想平息快喘不過氣的感覺。 嚴志清小聲說：「要不要我去報告老師，讓你去保健室休息？」 嚴志清舉手報備老師，曹伊帆得到允許後便獨自離開。瞥見嚴志清欲言又止的焦急神情，好像是想陪著自己去的，但曹伊帆無視了，他不能夠再讓這個人跨越界線了，他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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